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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问长生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弟弟”

作者:观虚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5-26 19:42:50 来源:就爱谈小说

一脸邪异的“瑜儿”,映照着黑夜中的灯笼火光,便这么森然地看着墨画。

可墨画神色平静,没有错愕,没有惊异,也没有恐惧等一切异常情绪。

“瑜儿”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墨画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点在“瑜儿”的额头上,淡淡道:“你总算愿意出来了,我等你一天了。”

“瑜儿”脸色微变,“你……知道?”

墨画道:“邪神要是这么好杀,就不叫邪神了。”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瑜儿”脸色难看,声音沙哑道:“你要做什么?”

墨画眼底露出金色,神芒锋利。

被墨画四分五裂过的“瑜儿”心头一颤,神情无比凝重,片刻后却忽而咧嘴阴森一笑,有恃无恐:

“你想杀我?别忘了,我现在跟瑜儿一体,我就是瑜儿,瑜儿就是我,你杀了我,就是杀了瑜儿。”

“你的天魔斩,也分不开我们。”

墨画点头道:“没错,你若寄生在别人身上,我早就将你连同神胎一同斩灭,让你神死道消了。”

“但你寄生的人,是瑜儿,投鼠忌器,我的确没办法。”

“我今天带你出来,让你露面,也只是为了警告你而已……”

“警告我?”“瑜儿”讥讽一笑,“你凭什么警告我?你以为你的警告会有用?”

墨画神色漠然,目光威严。

“瑜儿”脸上的笑容消失,脸色难看起来。

“你应该知道,”墨画淡淡道,“我之所以不杀你,完全是因为瑜儿。”

“换言之,瑜儿就是你的‘护身符’。”

“让瑜儿好好的活着,你才能活着。”

“若是哪天……”墨画的语气中,透露出冰冷的锋芒,“我发现……不,哪怕是我算到,瑜儿的命魂灭了,神识消亡了,便是不远千万里,我也会来一趟乾州,亲手将你抽魂裂魄。”

“我的手段,你应该体会过……”

“哪怕你是邪神,我也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永生永世,沦为我的‘刍狗’,如猪狗一般,被我生吞活剥,铸就我的神道根基。”

这一字一句,皆是逆天渎神之言。

“瑜儿”震怒,双目血红,血丝狰狞,可心底却涌起了深深的忌惮。

祂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可能绝非虚言。

以凡人之躯,走神明之道,犯了大道禁忌,这本就是天大的异类。

而他身上的命格,大善与大恶交织,煞气,天机,因果,气运,混在一起,一片混沌,深不可测。

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被他活生生“斩”了一次,神魂分离,元气大伤。

而这只半人半神的怪物,还只是在“幼年期”。

十年,五十年,百年后,祂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身为邪神真胎的“瑜儿”心中生寒,甚至,生出了一丝本能的畏怯。

墨画看着“瑜儿”的眼神,确认了他的恐惧,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你心里有数了。”

“瑜儿”似是有些屈辱,目光凶戾,看向墨画。

墨画摇了摇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喜欢。还有……”

墨画用手指,一下又一下,点在了“瑜儿”的脑门上,“你刚刚那句‘墨哥哥’,叫得很甜,我很喜欢。”

“记住了,在我面前,你永远只是个‘弟弟’。”

邪神真胎终于恼羞成怒,不愿再直面墨画,闭上了双眼。

“瑜儿”脸上的邪异也渐渐褪去,片刻后,再睁开眼时,目光清澈,变回了原来的瑜儿。

墨画温和地看着他。

瑜儿被墨画看着,像是内心的秘密被发现了,有点心虚,有点惭愧,有点害怕,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他流着泪,有些恐惧道:

“墨哥哥,我……我……变坏了……”

墨画揉了揉瑜儿的额头,温声道:

“人的心,都是有恶的。所有人内心,都混杂着善恶。”

“你之前太善良了,哪怕现在变‘坏’了,也不过是跟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区别,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瑜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心里仍旧忐忑:

“可是……我感觉,我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好瑜儿,一个坏瑜儿……”

墨画问道:“你心里的‘坏瑜儿’,会欺负你么?”

瑜儿怯怯地点了点头:

“它会跟我说,很难听的话,会威胁我,会逼迫我,还会……骂我……会让我产生,很多不好的念头……”

瑜儿声音越来越低。

墨画便微微笑道:“那你就用这些‘邪念’,来磨炼你的道心。”

瑜儿一怔,“磨炼……道心?”

墨画点头,“不是纯粹的善,才叫作善,天下本也没有这种人,没有这种真正一尘不染的‘善’。”

“善良的内心,也会蒙上污垢,会沾染恶念,会因善恶的矛盾而痛苦挣扎。”

“在善恶的矛盾挣扎中,能坚持本心,不改初衷,这才是真正的善。”

“这种经受矛盾淬炼的‘善’,比天生纯粹的‘善’,更难能可贵。”

“所以,不必畏惧,直面本心。将所有的邪念,都当做磨砺你内心的‘工具’,这样你的道心,就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坚韧,哪怕历经劫难,也一尘不染。”

瑜儿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可随后又有些害怕:

“可是,那个坏瑜儿,好凶,好强,我……”

墨画笑道:“那只是个色厉内荏的东西罢了,不必怕它。它之所以能活下来,也完全是多亏了你。”

瑜儿一愣,“多亏了我?”

墨画颔首,对瑜儿道: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捏死它的。若是没有你,它早死一万次了。所以,你才是它的‘主人’,更是它的‘恩人’。”

“我才是它的‘主人’……”瑜儿喃喃道,眼眸明亮,只觉心底涌出了无尽的勇气。

他抬头看着墨画,心底也觉得无比安定。

墨哥哥的话,肯定是对的。

墨哥哥说捏死它,肯定也能捏死它。

自己什么都不用怕。

瑜儿的小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这些时日来,藏在他心底,最不可告人的阴暗的秘密,也渐渐散去。

“好了,”墨画又摸了摸瑜儿的脑袋,“该回去了,今晚有很多好吃的。”

“嗯!”瑜儿眼角微润,笑着点了点头。

……

回了顾家之后,晚宴也刚好差不多开始。

宗门毕业在即,这大概也是墨画,能在顾家吃的最后一顿晚宴了。

墨画的坐席,位次很高,吃的也基本是最好的。

瑜儿被他带在身边,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吃到一半,便有人陆续向墨画敬酒。

这是家宴,与会的都是顾家的人,跟墨画关系好,墨画自然来者不拒,喝得两颊红扑扑的。

宴会的气氛,也是轻松融洽。

只是吃到一半,突然另外来了几个客人。

这些人,墨画也认识。

是夏监察和夏典司,随行的也都是夏家的人。

顾守言有些意外,但还是起身迎接,道:“失礼失礼,不知监察大人光临,有失远迎。”

夏监察的脸上,也挂着淡然的笑容,“不速之客,还望家主,不嫌夏某冒失。”

“哪里,哪里。”顾守言道,而后命人排座次。

夏家是道州大世家,是道廷权贵。

夏监察是道廷直隶的监察。

顾家历代又都在道廷司任职。

于情于理,顾守言都不敢怠慢,而夏监察的来意,顾守言也心知肚明。

夏监察被特意安排在了墨画的旁边,落座之后,与墨画点头示意,而后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了瑜儿身上。

墨画心头微微警觉,当即道:

“瑜儿,你将这些琉璃果,送给琬姨尝尝。”

瑜儿乖巧点头,捧着一盏果子,去找他娘亲了。

夏监察收回了目光。

墨画则淡定喝着顾家珍藏的芙蓉酒酿。

瑜儿被大荒邪神,选作“邪胎”的事,一般人不知道,但夏监察身为中央道廷监察,心里肯定有数。

此时邪神之灾,看似消弭了,但瑜儿的身份,还是很敏感,因此墨画也不太敢,让瑜儿暴露在夏监察的视野下。

夏监察倒也不在意。

瑜儿的事,轮不到他操心,他此行也只是为了墨画而来。

自从血祭之事后,荀老先生看得严,他们这些道廷势力,还真没什么机会,能接触到墨画。

墨画的阵法能力,匪夷所思。

他身上的因果,也让人捉摸不透。

夏监察内心十分好奇,很想窥个究竟,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墨小友,外门毕业之后有何打算?是入太虚内门做长老?”夏监察客气询问道。

墨画摇头,“不一定。”

“那就是,投靠乾学世家,谋个出身?”

墨画摇头,“不好说。”

“回离州老家?”

墨画还是摇头,“不确定。”

夏监察沉默,心中暗叹。

这小子也不知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老祖”的派头,说话模棱两可,油盐不进,一问三不知。

不过墨画不说,也很正常。

他现在地位特殊,光明面上的身份就不得了,不可能轻易把风声透露出来。

夏监察取出一枚令牌,递给墨画。

“这是我夏家的福缘令,以后有一天,你若想入夏家,无论是为了结姻缘,学阵法,求传承,还是单纯只是做客,都可出示这枚福缘令,我夏家自会好生款待。”

福缘令?

墨画有点犹豫。

他怕拿了这所谓的“福缘令”,会沾上一些因果。也怕夏监察,在这“福缘令”里,做了手脚。

不过想了想,墨画又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

道州夏家的“福缘”,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而且堂堂夏监察,也不至于用一些小伎俩来算计自己。

实在不放心,拿回去再让荀老先生,帮忙看一下……

墨画心道,而后接过令牌,道谢道:

“承蒙夏监察厚爱,墨画感激不尽。”

夏监察微微颔首。

夏家的福缘令给了,他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其余的事,现在也没法聊。

夏监察只喝了几杯酒,便起身告辞了。

一身淡月色衣裙,容貌清美的夏典司,也随之起身离开,只是离开之时,转眼看了眼人群中,自饮自酌的顾长怀,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一切,都被夏监察看在眼里。

但他神情平静,没有说话。

夏监察离开后,墨画又将瑜儿唤过来,跟他一起吃香喝辣。

没了外人,晚宴的气氛,又渐渐轻松自在了起来。

吃完晚宴,闻人琬牵着瑜儿消食去了。

墨画则去跟顾红长老,聊了一会八卦。

聊完之后,他又特意去看了眼顾长怀。

不到两个月,他就要离开乾学州界了。

想到这近十年间,与顾叔叔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墨画心中颇为不舍。

顾叔叔这个人,典型的“面冷心热”。

这些年来,他身为道廷司典司,对自己颇为关照,在很多凶险的事件中,也都帮了自己大忙。

当然,也替自己背了很多“黑锅”……

而现在,自己就要离开了。

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跟顾叔叔一起冒险了。

墨画叹了口气,感叹道:“顾叔叔,你多多保重。”

顾长怀默然片刻,看着墨画莫名有些伤感,最后真挚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可能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只能祝你,一念求仙,道途无量。”

这种话,从性情一向冷淡的顾叔叔嘴里说出来,墨画还是很感动的。

他当即反手祝福道:“顾叔叔,我也祝你早点成婚,早生贵子。”

顾长怀脸一黑,心中那点离别的感伤,瞬间不翼而飞。

墨画叹道:“只可惜,我喝不上你的喜酒了。”

顾长怀道:“这个不用可惜。”

墨画便问道:“夏姐姐的事,你不努力努力么?”

顾长怀一滞,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很忙……”

“夏姐姐也很忙,而且……”墨画道,“你们都在道廷司,案子一起办,忙也不是一起忙么?”

顾长怀没话说了。

片刻后,一向倨傲的顾长怀,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黯然。

“她是夏家的人……”

墨画摇头,“这世上的事,只在乎你想不想。若想,那就去做,不要放手,其他都不重要,更没必要患得患失,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顾长怀诧异地看了墨画一眼,想了片刻,竟觉得颇有道理,不由感慨。

难怪墨画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高明的阵法实力。

至少这份心性上的通透,就是常人难及的。

不焦虑,不内耗,将所有心绪,都付诸行动。

顾长怀点了点头,叹道:“我知道了……”

他又深深看了墨画一眼,“以后若有机会,再来乾州,一定来顾家,我请客。”

墨画笑道:“一定。”

……

和顾长怀聊完后,墨画又在顾家逛了逛,陪瑜儿玩了一会,晚上也没回宗门,而是在顾家暂住了一晚。

……

夜色渐深。

夏家府邸。

这是夏家在乾学州界,置办的一处府邸,用来给本族修士,居住修行和临时落脚的。

虽然是暂住的,但这府邸,布置得依旧十分豪华。

此时,一处书房里,夏监察正坐在上方,翻阅着乾学道廷司的公务玉简。

夏典司恭敬地站着,答复夏监察的问话。

两人一问一答。

半个时辰后,聊完了公务,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夏监察抬眸,看了眼夏典司,缓缓道:

“三日后,我就要回道州复命了,你就留在这里吧,不必回去了。”

夏典司一怔,急切道:“叔父……”

夏监察摇头,“乾学这里,世家太强,宗门势大,上面不喜欢,因此要留人看着。”

夏典司沉默。

夏监察注视着夏典司,片刻后又道:“顾长怀那个人,太过执拗,我不喜欢。”

夏典司目光黯然。

“但是……”夏监察微叹道,“他又的确是个优秀的典司,从家世职位来说,他是个联姻的‘次品’,但从为人来说,他却是一个相伴一生的‘良人’……”

夏典司神情错愕,有些难以相信,这些话竟然会从他这个叔父嘴里说出来。

“我是道廷监察,看人还是很准的……”夏监察道。

当然,凡事也总有例外,墨画那次就是意外。

这也没办法,墨画这小子,任谁来都会看打眼。

夏典司神情复杂。

夏监察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我与你说过,世家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你想获得优待,就要付出代价。你不付出代价,就别想家族照拂你。”

“你若服从族中的安排,去跟一些低五品世家联姻,那我会给你优渥的资源,足以支撑你修到羽化,你在族中也会有一定的话语权。”

“你不想联姻,那族中的‘扶持’,必会大副缩减。”

“你也不可能,再跻身到夏家权力的中心,只能一步步成为一个‘边缘人’。”

“我将你留在乾学州界,这已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

“之后的一切,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夏典司有些怔忡,心底生出一丝感动。

她知道,自己这个叔父,虽然行事冰冷刻薄了些,但也绝非不近人情。

只是大世家并非真正的善地,一脉修士中,总要有人功利,有人刻薄,有人做不近人情的事,别人才好自由地活下去。

夏典司弯腰,对夏监察郑重行礼道:

“这些年来,多谢叔父照拂。我知道,爹娘他们,也暗中承了叔父不少关照……”

夏监察摆了摆手,淡淡道:

“别想多了,是我自己要往上走。你爹娘那种人,有情饮水饱,得过且过的,我看着就烦。”

夏典司不置可否,片刻后,还是真挚道:

“叔父,您……多保重。”

夏监察默默看着夏典司,想着这丫头,自己从小看到大,有时候真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可惜看着精明,却是个傻丫头,烂泥扶不上墙……

夏监察深深叹了口气。

“你也……多保重吧。”

……

次日,墨画便要离开顾家了。

再来蹭饭,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闻人琬收拾一些灵石,灵物,丹药,还有平日里积攒下来的阵书,给墨画当礼物。

只是她的脸上,偶尔会露出一丝深深担忧,似乎想对墨画说什么,但又有些欲言又止。

墨画便开口问道:“琬姨,是有什么事么?”

闻人琬怔忡片刻,见墨画目光澄澈,再三犹豫之后,皱眉缓缓道:

“墨画,我觉得瑜儿他……有点怪……”

墨画一怔,意识到琬姨也发现了瑜儿的异常。

做母亲的,心思细腻,对自己孩子的事更是敏感,这么多天了,闻人琬不可能没察觉。

而这件事,她又不敢跟任何人提起。

毕竟她也知道,瑜儿是召唤邪神的“邪胎”。

现在瑜儿活着,是大家想当然地以为,邪胎被“灭杀”了,可如果瑜儿身上,再有什么邪恶的异常,那他……

闻人琬紧抿嘴唇,脸色苍白。

那段时日,担惊受怕,心如刀绞的滋味,又浮在心头,似乎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瑜儿,又如梦幻泡影一般,转眼就会失去……

墨画目光同情,神色温和劝慰道:“琬姨,放心吧,瑜儿没事的。”

听了墨画的话,闻人琬安心了些。

可一想到那张偶尔看到的邪异的小脸,她还是不太敢放心,“真的……没事么?”

墨画点头,沉声道:“琬姨,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瑜儿永远都是你的孩子。”

“你永远,都是瑜儿的母亲。”

“只要记住这一点,始终如一便好。”

瑜儿他,永远是我的孩子……

闻人琬有些错愕,思索片刻后,那颗担惊受怕的心,竟缓缓安定了下来。

“我知道了。”

闻人琬柔美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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