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六十年代谈恋爱 19.考试

天气越来越冷了，初冬的脚步逐渐逼近，清晨奔忙在路上的行人瑟缩着脖子，企图可以抵挡那么一丢丢的寒意。

“小齐，你自己去学校，我今天有事请假了，我请假的事不要跟妈说，记住了吗？”

今天是星期三，也是钢铁厂财务部招聘会计的考试时间，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直接从家里出发，周嘉言现在还是不想让家里的人知道她找工作的事情，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周嘉齐不开心了，总觉得他姐这段时间有事情瞒着他，把他这个即将长大的少年排除在外，什么也不跟他说：“姐，你又请假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家里？我看你这段时间请的假比一年的还多。”

周嘉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想着是忽悠他呢，还是忽悠他呢，最后决定忽悠他吧，表情严肃：“我们班的一个老师住院了，作为一个善良有责任的好学生，我能不去看望一下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师生病了，学生去看望是没错，那为什么你不让我告诉爸妈？”周嘉齐困惑了，他姐又不是去干坏事，相反做的还是好事，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爸有多紧张我的学习，要是让他知道我浪费了一天的学习时间，那不得生气啊，为了成全你姐我对老师拳拳之心，实现咱爸的大学梦，这件事就我们两人知道就好了。”周嘉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丝毫不觉得欺骗未成年人是可耻的行为，说得好像她自己都信了。

周嘉齐是信了，还点点头，郑重地保证：“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跟任何人说的。”虽然他不知道向爸妈隐瞒这件事，和实现他爸的大学梦这两者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不过他还是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考试时间是早上八点半，现在还不到七点，走到钢铁厂加上问路找地方需要花费的时间应该来得及，终于到了，周嘉言站在门口正准备问人的时候，忽然发现杨承康正好也在门口，他已经看到她了，还走了过来。

“来了，考试的地方你不熟，我带你过去吧。”杨承康今天一大早就就在大门口等着，就为了带她过去。

既然有熟人带路，那就再好不过了，周嘉言点点头，跟在他后面，一路上遇到其他工人跟他打招呼，八卦一点的还会问问两人的关系。

“杨工程师，你身后的这位小同志没见过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面露好奇。

杨承康脸色平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再不去上班，小心邓主任找你。”

“嘿，我才不怕邓老头子，我是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才让着他的，我妈从小就叫就教育我做一个尊老爱老的好孩子，要我说啊，邓老头子眼神不好，脾气不好，还喜欢骂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的缘故……”

“哦，说谁呢，原来是在我说啊，我现在才知道在你张木林的眼里，我是一个眼神不好、脾气不好、喜欢骂人的老头子，你是不是天天想着我这个老头子赶紧走了，好给你腾位置啊。”

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张木林僵硬地转过身，脸色一变，惊恐万分，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尬笑：“嗨，这么巧啊，邓主任您也在散步啊，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吓死人了，被邓老头子这么一瞪，害得他刚才差点跪下来喊爸爸，今晚估计要做噩梦了。

邓主任憋住火气，咬着牙说：“我让你走了吗。”

张木林刚抬起的右脚不得不放下，转过头，硬着头皮挤出笑容：“主任，我真的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吧，您要是不原谅我，我爸会打死我的，您也不忍心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您眼前吧。”

张木林的父亲和邓主任是多年的工友，出于对老友的信任，张木林高中一毕业就被他爸安排到了邓主任手下工作，对于这个儿子，他爸觉得实在是教不来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儿子还是这个鬼样子，天天不着调，让人看着就生气，想到老友家的孩子教育得辣么成功，于是就拜托邓主任一并帮忙□□□□，他爸那时候心里暗自高兴，终于把这个包袱甩给其他人了，他终于能过上一段相对安稳而平静的日子了，比喝上一杯茅台酒还要爽，哈哈。

既然老友提出这个要求，邓主任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一时不察就答应，答应以后才后悔万分，张木林这个人从小就有点小聪明，读书成绩不好总是吊车尾，却是安安稳稳读完了高中，进来厂里工作后，工作能力还不错，交代的任务基本能准时完成，而且完成得还不错，就是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让向来严肃认真的邓主任看不过眼，逮着时间就各种教育，弄得张木林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私下里给他取个花名吐槽两句，谁知道运气这么不好，被正主当面逮到了。

“我觉得我挺忍心的。”邓主任一脸平静，丝毫不为张木林的话所动，想当初他还会心慈手软饶过他一两回，后来发现，张木林这人绝对不能对他好脸色，不然蹬鼻子上脸是绝对的事。

张木林哀怨地斜着瞥了眼杨承康，明明就站在对面，肯定看到了邓老头子过来，就是不说，心好累啊，怎么就交了这么个损友。

“主任，我保证我不会再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小虾米计较了，多有损您这尊贵的身份。”

邓主任徐是被他这番表演辣到眼睛了，瞪了他一眼：“赶紧走，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张木林就这样苦哈哈地走了，一大早的好心情没了，这一天都要笼罩在阴霾里，可能明天还会，他好惨啊。

周嘉言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整场表演，说起来，她是第一次见到像张木林这样有趣的人，唱作俱佳，脸皮巨厚，为人幽默，是个能人呀。

“小杨，正好你在，第二车间的机器好像有点问题，你待会有空就过去看看。”邓主任说道。

杨承康点头：“好的邓主任，我知道了，我过会就去，我这边还有点事，先走了。”

邓主任颔首，暗自嘀咕，小杨身后的小姑娘她在厂里没见过，也不知道和他是什么关系，说起来小杨这人，大学生毕业，刚二十出头，一来就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正科级别，前途好，性格好，人长得也是小姑娘喜欢的类型，厂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偷偷喜欢他，不过这一年多也没见过他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要是刚才那个姑娘是小杨的对象，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心碎呢。

“那个人叫张木林，是我在厂里的一个朋友，他为人比较幽默，很讨女孩子喜欢。”杨承康刚有注意到，周嘉言对着张木林露出欣赏的表情，心里酸酸的，还夹杂着一丝妒忌，陡然和她说起了张木林。

张木林：哥，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可以在漂亮女孩子面前说我坏话，我哪里是这样的敌人。

杨承康：你让我喜欢的女孩儿欣赏你，就是你的不对。

周嘉言安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和张木林不熟，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也不知道杨承康干嘛和她谈论张木林这个人。

“到了，我就不陪你进去了，考试时间是三个半小时，考完后你先不要走，就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食堂吃饭”，两人走到考试门口，杨承康叮嘱她，然后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我先回去上班，你好好考试。”

周嘉言原想拒绝的，两人这段时间接触得有点多，让她觉得有些不安，这里这么多人，直接拒绝又不好，就低着头不说话。

杨承康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沉默就是同意：“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

距离正式的考试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前来考试的人全部在带考试里坐着，周嘉言一眼扫过去，大概有四十多个人，大部分是女孩子，男生比较少，看到左手不远处有一个空位，走过去，问坐在旁边的女生：“你好，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你坐吧。”

周嘉言就坐了下去，人多就热闹，闹哄哄的。

旁边的女生看着周嘉言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好像在发呆，有心想和她说话，又怕打扰到她，忍了忍，憋不住了：“你好，我叫黄花，黄色的黄，花朵的花，十八岁，去年刚高中毕业，我家就住在城西林梧大道那边，你叫什么名字？”

周嘉言偏头看过去，看到的是一张圆圆的脸，上面是一双好奇的眼睛，还真有人叫黄花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她家里哪个人给她取的，扯出一个微笑：“我叫周嘉言，周围的周，嘉奖的嘉，言语的言，我比你小一岁。”

黄花笑着说：“那就是十七岁，我是姐姐，嘉言妹妹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里是最小的，没有弟弟妹妹，我小的时候天天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特想别当姐姐，不过我妈自从生了我之后就没再生小孩了，我现在都觉得很遗憾，你有弟弟妹妹吗？“

周嘉言歪歪了嘴角，嘉言妹妹，这是个什么鬼称呼，还有谁是你妹妹，不要一见面就叫妹妹，她妈就给她生了一个哥和一个弟，他爸应该没有胆背着她妈生个比她还大的私生女，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吐槽。

“你可以叫我嘉言，或者言言也可以，我家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哦，我还有一个弟弟。”

“你有弟弟啊，当姐姐的感觉是不是很好玩，你快告诉我，你和你弟弟是怎么相处的？”黄花捧着脸，一脸的陶醉。

周嘉言连嘴角的笑容都勉强不下去了：“我们相处得挺好的”，继续补充，生怕黄花再问下去，“我和我弟相差三岁，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真好。”她就没这么好的命，她哥和她姐与她相差的年岁有点大，玩不到一起，伤心。

终于安静了，周嘉言暗自里吐了一口气，突然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言言你知道吗，坐在右对面的那两个女生，听说家里很厉害，这次估计就是走过场，估计是内定了，哎，我舅就只是一个车间的副主任，和人家大领导没得比。”

周嘉言心里一沉，虽然她对这次考试很有信心，单凭实力，她不在其他人话下，但到时候如果要拼关系的话，她在这里完全没人，不对，她还认识杨承康，看着他在厂里的职位应该也不低，可是她和他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还达不到要求人家用人情帮她的地步。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考完试再说，以后的事谁都无法预料，也许会有好运降临到他身上也说不定。

八点半准时开考，两个考场，每个考场二十来人，缘分呐，她和黄花以及刚才说到的那两个家里很有背景的女生分到了同一个考场，而且好巧不巧，黄花坐在她后面，两个女生坐在她斜对面。

试卷有三页，周嘉言拿到手上快速浏览了一边，大部分是一些基础会计知识，小部分难度比较大，但也不是很难，很多题目在之前杨承康给她的那两本书中都有提到，这下更有信心了。

一时间，整个考场只听到哗哗哗的翻试卷的声音，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写完最后一个字，周嘉言放下笔，甩甩手，终于做完了。没有手表，没法确定时间，歇了一会，还没到时间，她又继续检查了一遍，检查完了，还没结束，于是不顾主考官差异的眼神，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看来看去，撇到那两个女生，两人简直是鲜明的对比，一个奋笔疾书，试卷上满满都是答案，另一个悠哉游哉，试卷上有不少地方还是空白的。

终于到了结束的时间，周嘉言低着头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准备等前面的人走了再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黄花。

“言言，你考得怎么样？我有几道题不会做。”黄花露出沮丧的表情。

“还好，有些题难度挺大的，不会做也是正常。”不走心的安慰。

黄花感动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我就知道言言你对我最好了，还会安慰我，要是我哥，他们只会嘲笑我。”

这话题周嘉言不知道怎么接，就笑笑着不说话。

“言言，我一起走吧。”

“不了，我有个朋友叫我在这等他，你先走吧。”

黄花觉得有点可惜，刚认识的朋友不和她一起走，瘪瘪嘴：“好吧，那以后再见。”

周嘉言笑着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