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江忆就有想要操起老本行,办一间杂志社的想法,只是古代印刷和装订技术不好,她准备先从报纸这种不需要装订的刊物做起,再寻找机会慢慢完善。
“报社?什么意思?”
“就是编纂邸报的地方。”
“邸报”是我国最早的报纸,用于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属于一种新闻文抄。竹寒听的云里雾里,“那不是尚书邸么?”
“尚书邸发出来的文书,是用来公示和警戒百姓的。”江忆目光拉回来,“而我要制作的,是时尚娱乐类文抄。”
女人尾音有种不容置喙的坚定,靠在角落假寐的沈千离抬起眼皮,发现她在说这番话时,眸光亮如赤焰焚天,竟产生了灼热的错觉。
“小姐,你可别打趣我们了。”锦姨把男娃抱回来,“你最近总蹦出来些闻所未闻的想法,听着怪瘆人的,我应该去庙里给你求两道符去。”
这是以为她被鬼迷了心窍了。
竹寒与锦姨对视一眼,深表赞同。
江忆淡淡的笑了笑,没做回应。办时尚刊物的想法对于古代人来说确实过于超前,可正是如此,作为先行者,才有可能获得最大的关注度。
竹寒道:“况且,就算做出来了,我们不是官家,也没有多少人会为此买账。”
江忆莞尔一笑:“所以,在解析时尚之前,我们要先引领时尚。”
竹寒越听越糊涂,说了一句什么,被马匹发出的嘶鸣声完全盖了过去。随即马车停住,江忆将车帘拉开一条缝,“飞殇,怎么突然停了?”
女子到底不如男子抗冻,江忆心疼竹寒,便央着飞殇一路驾车。少年一身家丁装扮,左手勒着缰绳,右手持鞭向前指了指,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这表情在以前那张脸上还算看得过去,换到现在这张被化成病痨鬼的脸上,就有些滑稽了。江忆忍住笑意,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到有个女子不知犯了什么事,正被两个男人狗一样的扯住头发往后拖。
俩男人下了重手,女子衣服被扯的稀烂,脸也被抓花了,和胭脂混成红红一坨。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似是见怪不怪了,都只是看着不说话。
奇怪的是那女子也咬着牙不说话,只有两个男人“贱人”、“臭□□”之类的咒骂声。江忆想起自己第一天穿过来时,就是这种情况,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顿时跳下了马车。
飞殇想拉她,手刚伸出来一点,就红着脸又缩了回去。
“大哥,这是怎么了?”
江忆大步流星走过去,找了个看热闹的问道。大哥扭头一看,小妇人一脸麻子丑的要命,“啧”的一声拉开距离,“新来的吧?你不识得她?从惊鸿楼偷跑出来,被大茶壶找到往回抓呢。”
惊鸿楼听起来就像个烟花之地的名字,再加上大茶壶这个称谓,江忆便明白眼前情况是妓院杂役在抓逃跑□□。
虽说不该插手别人家的生意,可那女子咬着牙不哭的样子让江忆感觉莫名眼熟,头脑一热喊了出来:“住手!”
大茶壶正为□□的难缠不耐烦,立马喝道:“滚!别他妈在这多管闲事!”
看到说话之人,又加了一句:“哪来的丑八怪,真他妈闹眼睛。”
江忆暗笑今天的装束非常成功。那两男人见小妇人挨了骂,不仅没翻脸还挺开心,都停下手,用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她。
江忆随即正色,知道对他们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犹如对牛弹琴,扬扬下巴道:“为她赎身多少钱?”
古往今来,见过男子惊艳于□□美貌为其赎身的,还没见过女子出头为□□赎身的。而且这还是个老妓子,根本不值钱。大茶壶嗤道:“你买她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如何处理是我的事,”他言语间低俗下流,江忆略显不悦,“你只要告诉我价格就够了。”
大茶壶看丑妇人不似装假,三角眼一转,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竟然就能买一个人?
江忆看过不少关于拐卖人口的普法宣传片,最恨的莫过于人贩子,却没想到原来在古代,人命已经轻贱到了二十两白银,拉着脸交完钱。
拿到银子,大茶壶捂在怀里赶紧跑开。他多要了好几两,怕丑妇人反应过来找他讨要。此时竹寒看主子许久没回去,也过来查看,江忆让她回马车里拿件披风。
北地风大,即使已经开了春,雪也化的差不多,□□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被吹的通红。江忆给把披风递给她道:“走吧,你自由了。”
说完,江忆欲回马车,衣角却被牵住。只见□□用迅速收回手,道:“你买了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
她的嗓音沙哑中带着小心翼翼。江忆敏感的意识到,她这种反应大概是怕自己嫌她脏。□□看江忆不说话,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不嫌我脏。”
果然如此。不过江忆知道自己身份不便,刚想摇头拒绝,突然想起来,来到这边之后,自己还没有一个心腹。
锦姨、竹寒包括她的便宜老公,都是原身带来的。如果有一天她被发现了,岂不是连一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江忆细细打量着身前女子,她脸上脂粉很重,头发蓬乱遮住大半面颊,看不清全貌,也不知品行如何。
只是想起她刚才咬牙忍耐不吭一声的样子,江忆便忍不住揪心,她和自己在某些方面太像了。
竹寒在旁边不停地使眼色,江忆假装没看见,思考片刻道:“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时三个人。竹寒明显带着怒气,锦姨一脸警觉的看着女子,连带着把怀里阿晗抱的更紧。沈千离还在睡觉,江忆一一扫过马车里每个人,嘴上饶有兴致的追问长亭风土人情。
女子坐在角落里低着头,逐一回答,没有任何僭越之处。
没想到烟花之地出来的这么有规矩,江忆愈发满意,笑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子摇头道:“以前的贱名不值一提,人生如南柯一梦,小姐不如就叫我一梦吧。”
“好!”听她如此豁达,江忆不由抚掌赞叹,“一梦,我们方从外地迁到长亭,你可知道长亭哪里有稍清净一些的宅子出售?”
一梦说了几处地方,几人驾车一一看过,最后选中一座庄园式的宅子,比寿北的大上许多,安静清幽。江忆开始分配房间,左邻锦姨,右邻飞殇——少年刚开始坚持不要房间,最后还是在江忆软硬兼施下答应了。
要不总有个人在房顶盯着自己,江忆也不自在。
等分配到傻丈夫的时候,江忆犯难了。
在寿北时,她把他诓在书房里睡了一个多月,这次总不能再让他睡书房吧。
把大家都打发回去收拾房间,江忆想了半天措辞,试探道:“千离,这次不让你睡书房了,让你睡床,好不好?”
傻丈夫坐在凳子上,新奇的左顾右盼,“娘子说什么都好。”
“那让你自己睡一个房间,独占一张床,是不是很好?”
这女人现在都如此难以控制了,若不随时看着,说不定又要翻起什么水花。沈千离微不可查的眯了下眼睛,装傻充愣摇头道:“不好!”
江忆不乐意了:“你不是说,我说什么都好吗?”
傻丈夫好像被句拗口的话绕晕了。想了半天才突然跳起来,蹲到江忆面前,“娘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和我一起睡觉的吗?”
“……”他怎么能毫不害臊的说出这种话!
江忆觉得面皮有些烫,眼睛往外飘,不敢向下看,“人言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咱们一起……睡了这么久,也该应言分开一阵子了。”
说完,她才开始懊悔,这都扯的什么烂理由!
“可是娘子,”傻丈夫手交叉在胸前,委屈的拖着腮,“我们才分过,不是该合了么?”
江忆:“……”
她现在的智商,好像被一个傻子碾压了。
“娘子,如果你嫌挤的话,为夫可以……”
江忆眼睛瞬间亮了:“可以分房睡?”
“可以睡地上。”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