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庭悦 第三百五十一章：你当然恨我

京中各个工作单位不少都有自己的私牢，可暂时做关押犯人之用，但正式被定罪的犯人通常只有两个去处：

在京郊的地牢，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等等寻常犯人都是关在那等着被砍头和受刑的。

靠近宫城的天牢，关押的多半为犯大事的大官大员，在宫里搞事的嫔御，犯错的皇室宗亲，进天牢的犯人，和皇家有或多或少有牵连关系，从里面完好无损出来的和悄无声息暴毙的都有，暴毙得更多。

庭悦自打有妊后陆云起就另问吏部定了几套比她寻常身形再宽大些的官袍，天牢里头冷，她往身上添了件披风，倒是把本就不大的孕肚好好遮住了。

这辈子能进天牢的人开开眼的人并不多，犯人住单间，伙食也不错，刘玉衡一身素服，坐在半旧的圆桌边提笔作画。若非她足上戴了拷，也没多少犯人的模样

牢吏引着庭悦往里头走，用眼神问她是否要开牢进去，她摆了摆手，示意书使令给她端了个凳子，与刘玉衡隔着那层牢狱细密的木栏坐了，两人目光相接，都没有说话。

庭悦示意牢吏将自己带的那碟甜雪给刘玉衡送进去，长长地叹了口气：“里头放了樱桃碎，我想你会欢喜的。”

刘玉衡扫了眼那碟点心，冷笑：“你倒是惯会用这些玩意收拢人。”

庭悦看向她在作的那副山水，画中取陡峭山路一角，往上缠升，山林险峻，摇头道：“刘玉衡，葛舒尧死了，他走之前问我要了笼这个，我便想看看你欢喜吃这玩意吗？”

刘玉衡抱着脑袋尖叫了一声，将手里的笔狠狠地砸向木栏外的庭悦，却又被坚实的木栏弹了回去，她盯着那支甩出水墨的羊毫无力地一笑，憋起劲去释怀：“都罢了，我不怪你。”

庭悦目色平视：“你当然恨我，你嫁给南安郡王不过两年，我就冒出来了，我九岁就拿了你十八岁才有的功名，怕是那会满京城开头有多赞你，那时就有多诋毁你吧。”

她也曾被誉为天下最才的姑娘，父兄因为养出她这么个姑娘被陛下夸赞，她也曾得过许多男子的爱慕欢喜，风风光光地嫁进郡王府，她是陛下登基以来我朝第一个皇亲宗妇。

她还没过两年安逸日子，那会子陆云起也没归宗，她和楚娆比赛较劲要生下沈家第四代头一个男嗣，结果她生下了康定，楚娆倒是慢慢悠悠地生了个病恹恹的平琰。

她心思郁郁，岭南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横空出的七岁女案首楼庭悦，第二年就因为掺和了在江陵的事被陛下在紫宸殿夸赞，九岁，她拿了秀才。

满朝哗然，可她那份考卷从岭南道运到了立政殿的龙案，楼修远甚至主动把女儿平日写的策论文章都附过来，几个学士和陛下看过评过，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从此再没有人赞刘玉衡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姑娘。

“楼庭悦，我想问问你，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个一头，凭什么我什么都比不过你……都是郡王妃，我是礼部照规矩呈上去的牒子，你是陛下紫宸殿赐婚，你入朝又统内闱，你什么都比我好，凭什么我拼尽了全力你什么都比我好……”她想扑过来，奈何有脚铐制住了，无力地垂倒在地上。

庭悦自嘲似的摇摇头，兀自道：“我晓得你心里憋着一股劲，所以你撺掇着南安郡王去争太子，你要做皇后，只要你做了皇后，我自然再如何都比不过你了。”

“是。”刘玉衡近乎崩溃地覆住面颊，“安西的生意吴家都已说通，你中了药还窜逃出来，把我到手的兵弄混，他都可以去南诏打仗了，你欺君罔上送了国书……那道废太子诏都到东宫门口，楼庭悦，你怎么这么没本事……为什么要毁掉你用不着别的，毁掉你和陆云起的那点情思就好了……”

她要摧毁她，要她心如死灰万劫不复，要她再厉害都要心悦诚服地给自己跪下。

清河郡王府膳房的毒药，是刘玉衡下给陆云起的。

庭悦看着面前有些虚魔的女人，一字一句逼得她一拳打进棉花里：“刘玉衡，我老早晓得你在后头算计我，可我从未对你下过手，你晓得为何吗？”

刘玉衡瞪大了眼睛，指尖死死指向坐在凳上的庭悦，面庞哀戚：“你看不上我！从开头你就没正眼瞧过我！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东西啊……”

“不是。”庭悦摇了摇头，将披风紧了紧俯下身，“刘玉衡，我努力做好楼行止就已心力交瘁，我觉着你挺厉害的，那么多手腕，我严查了天牢里的牢吏，居然有两个是专易容来救你的，半旬前还有个要劫牢的，被清河郡王抓住，宁死也不供出他是为了你。”

刘玉衡多厉害的手笔，牢牢把住升州吴家益州吕家两大商户，京外产业先不说，光京内，她在西市的铺面布坊就有百来间，平康坊的南曲楼早改成她是大股东。

她甚至能把崔家长房嫡女弄到南安郡王府做侧妃，把段家杨家刘家崔家等等世家全联成自己人，指哪打哪安排她初恋大表哥，她还猜到了太子和女皇之间别扭的关系。

那场刺杀……太子在平康坊的絮风阁地底下养了死士，各项任务自然有不同的暗令，刘玉衡居然能把那份暗令弄到手，把刺杀女皇的那道下了下去。

她和陆云起查这桩事最大的阻力既不来自沈弘基，也不来自沈弘兴，而是来自沈弘宁瞎编的一大堆伪证：太子从养死士开始就做好了刺杀女皇的备案，这个备案还做得很全面，他甚至还操演过，不然刘玉衡怎么会趁虚而入，暗令一下就立刻执行了。

这要是摆在明面上，沈弘基大可以甩锅刘玉衡自己绝不知情，而沈弘兴……确然是最大的罪魁。

刘玉衡面容凄怆，狠狠地吐了口气；“我叫葛舒尧收拾好你，他倒好，你和他什么都没有，做了两年同僚就对你真心实意，温宿也是，徐化鲤也是，你干干净净，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