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庭悦 第三百七十一章：赐国姓的艺术

他二人到麟德殿时宴席已开，有内侍报了声清河郡王、清河郡王妃到，边上作舞的乐姬往后退，陆云起领着庭悦悠悠做礼：“方才使唤人传了话，来得迟了些，还请陛下恕罪。”

庭悦今天整的那场好活很给天朝长脸，一瞬间清河郡王妃沈行止成了个传奇人物，再加上她还沾了点生小孩当天还射箭，边产育边编书的神话色彩，方才宴席上女皇领头对庭悦一顿猛夸，见他们夫妇入殿，多少受到许多不明觉厉的外邦都护府使者官员的目光。

有些和她在鸿胪寺打过交道的使者都与有荣焉，仿佛和她共事面上超级有光。

至于在朝的文武官员……他们本来就挺怵挺敬佩庭悦的，尤其是欣赏过她各种整大活吵大架风采之后。

“无妨，信阳带来了吗？”女皇眼睛眯了眯，对跟在后头的乳母招了招手，“给朕瞧瞧咱们的小信阳。”

陆云起引着庭悦往桌边坐了，小心地看那被抱至女皇面前的襁褓，笑道：“陛下才是顶疼信阳的那个，小孙和恭王问您讨齐光剑耍两下都不肯，您倒是一满月就赏她了。”

女皇抚触襁褓中女婴柔嫩的面庞，不由得泛起柔情，半嗔半喜道：“朕作公主时用的礼剑，给你们两个小泼皮作什么？信阳的东西，自然要承给咱们信阳。”

意味深长。

底下臣子的脸色都有些变动，沈弘基悠悠道：“陛下珍爱行止，自然对这个孩儿寄予厚望。”

给庭悦储君才有的学馆，给她的女儿赐个皇帝用过的封号，乃至庭悦一讨就赐了国姓，如果三样分开来，自然只是女皇疼爱子侄疼爱到偏心眼。

三样凑一块，那就有隐隐苗头，指不定人家就是想立皇太女呢。

女皇可是说过“大哥哥若还在，这个皇帝朕不会做的”这种话的人。

当日麟德殿夜宴宾客者众，自然没人敢发作，庭悦和陆云起在延翠阁住了晚，陆云起第二日领着小阿楼回府，庭悦被傅御侍叫去了立政殿。

果不其然，一堆人来拦着女皇别给庭悦赐国姓。

赐国姓看着轻飘飘，实则这个恩典非常大，大到有些吓人，赐姓制书下来，楼家也要开祖祠行祭祖典，告慰祖宗咱家出了个被皇帝赐国姓牛叉哄哄的闺女，如果不是她已外嫁，她的小孩会单写姓沈编入楼氏族谱。

姓啥都是虚的，有人供香火才是真的，她凭本事讨了个国姓，被皇帝明目张胆地当成自家人，人前人后可叫她“国姓爷”，顶天的荣耀。

太祖爷草莽为帝，他想赐国姓那些功臣估计也不大想要，所以赐国姓这个头是女皇登基后开的，我朝被赐国姓的有三类：

那些半是和亲半是笼络嫁去各外邦都护府的世家贵女，家底不厚的，就会像任城公主沈慈似的赐个国姓，我朝这般赐姓的有三个。然比如耶律平的老婆许知柔，许家本就在宗谱里写了一笔，姓许就很贵重，没必要再赐个国姓给她抬尊贵了。

天朝贵女如此出嫁真不是靠女人求和平，而是女皇愿意当人家老泰水，我朝永远是你爹的意思。

还有就是被女皇捶得跪在地上管她叫爹的各个外邦土司可汗，像什么东西突厥，北庭啦，鲜卑啦，东西大室伟，屋罗户部，大小勃律之类乱七八糟的部族可汗国君酋长都护府都督，她整个大活玩玩后都会大发慈悲地赐个国姓下去——朕虽然把你往死里揍，但朕愿意做你爹。

庭悦觉得女皇才是我朝最妙最会整活的那个，毕竟陆云起和沈弘宁弄的那些活只要人傻就能整得漂亮，女皇整的活……只有既有本事还经常奇思妙想喜羊羊的皇帝才能整出来：

盛化十年的麟德殿除夕夜宴，毗沙都护府都督、哥勿州都护府都督，金齿部族长，逻些城城主四个轮流带人循环上场进行才艺展示，打鼓奏乐唱歌变魔术诗朗诵乃至相声快板杂技反正啥啥都有，场面精彩到绝对能排进我朝春节联欢晚会top3，满殿文武喜气洋洋地跟白云黑土重出山演小品似的。

女皇还临时要求他们四个跟着太乐署的舞姬一起跳群舞《赤白桃李花》给她开开眼。

跳肯定跳得不好看，龙颜那肯定大悦，毕竟跳完就给他们四个赐国姓了嘛。

这两种赐国姓的方法只是天家气度大国筹谋，我朝真正凭本事被赐国姓作国姓爷的只有跟女皇打过仗的两位将领，赵国公沈存懋，齐国公沈国怀，这俩多有本事，看他们的国公封号就知道了。

沈存懋本姓牛，曾为恒山王麾下头位武将，手上陌刀其重无比，劈砍可使人马俱碎，那会子就有人叫他“红面牛鬼阎”，恒山王死后他跟随平阳公主南征北讨，比女皇年长了三十多岁，满身的战伤创痕。

沈存懋去世时女皇登基不过俩月，武将只剩最后口气，对陛下说不想被后世人叫牛鬼阎，女皇大手一挥赐国姓，立刻下敕封他作豫章郡王，死后追封成王，追赠岐州都督，以亲王礼下葬，谥双字“景武”，累封一千一百户，陛下辍朝三日，亲为臣子扶棺，那会子景陵还没造，成王墓根据卫青墓来造，她甚至披缟素为沈存懋守灵，景陵初建施青首葬后，女皇立刻下旨将沈存懋迁葬。

他嫡孙也就是如今的赵国公沈朝佩任光禄寺卿，管酒醴膳羞，这位国姓爷的子侄虽不大出彩，但到外边荫个司马县丞跟玩似的。

沈国怀本姓于，沈妤收复岭西时招入麾下，大破高句丽后封齐国公，女皇登基后收服异域外邦的那些战役基本都有他，经常被派去领个小队假装千军万马牵制敌军，如今身任扬州都督长史，大盘接管恭王十二州封地所有事宜；

他实封已有一千二百户，沈国怀跟去亲讨高句丽回京后重病过一场，女皇亲取腕血为其作药引，臣子跪于病榻哭谢到以头抢地，她坐在边上语气淡淡：“朕为社稷江山取血，爱卿有什么好谢朕的。”

凭本事挣上的国姓爷，便是如此的波澜壮阔。

陆云起当年能被赐国姓还是他确然很能打且身上真有皇家血脉，清河郡主休夫，他本就是嫡孙的缘故。

至于庭悦，虽说她七岁起帮女皇打脸八岁吏部写档十四岁入殿十五岁出征捧出一个忠心耿耿的安西都护府，并着在鸿胪寺弘文馆三年理大小事，侍候立政殿事事妥帖，暗地里为女皇牵扯各方势力，编书编舞跳舞给天朝长脸顺便为皇家育嗣，这些功勋看起来很大，但被赐国姓……

她根本不够格，完全不够格。

庭悦由小印子引着往立政殿议事厅走，见到太医署的女史还提着放药盅的食篮等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陛下不肯你们进去，本官代你送进去吧。”

那女史应声做礼，将篮柄递过去：“有劳王妃大人了。”

庭悦入议事厅后心下就很明白，常大雅虞伯正薛保唐棣项玄真杨德发崔季仁李居文徐锦生许申蓬张津瑞乃至楼修远都在。

她先将手中药篮示意周御侍拿着为陛下侍药，端正地向女皇行了个大拜：“微臣请陛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