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沈玄差一点跳起来,他赶忙转过身去,怕便怕,好端端的脱衣服做什么?
江闲月好似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抬起上半身,这一扯,便解开腰间的束带。
男人的衣物果然要比女子的方便多了。
“江闲月!”沈玄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咬牙切齿道,“你听见没有?不许脱衣物!”
“我真的要脱掉……”
“你给我穿上!”
怎么回事,沈玄何曾这般气急败坏过,再者说了,他明明可以直接走开呀。
“不行……”江闲月已将身上的男子外袍脱掉,留着自个儿的绯色中衣。这会儿身上又烫了,她钻进被褥里,“这衣物被药老七碰过了,我决不能再穿。我已然盖好了,阿玄可以转过头。”
沈玄缓缓转过身,镂空绣花的纱帐里,小娘子青丝如瀑,惨白的小脸儿上带着惊惧后的憔悴,棉被将她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他手心发热,还记得这身子的重量。
“适才……”他开口,声音竟比病重的江闲月还要喑哑,“适才是我去迟了,要是我早过去一会儿,或者是陪你过去……”
“我不许你怎么说,”身体再度烧起来,江闲月有些犯困,眼皮不住的打架,“阿玄真像神仙,每次在我遇见危险的时候,你都会准时出现。今日也是,你能出现我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哪般的情况是谁都没想到的,怎么也不知道药老七竟这么大胆。好在……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是吗?”
“你要用一双充满善意的眼睛,去发现他的优点与长处,不要吝奢你的口舌,去赞美他肯定他感谢他。”这是白三娘当初教给她的原话,江闲月不只是学以致用,她是真的很感谢及时出现的沈玄。
沈玄愣了愣,倒是没想到江闲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睡会儿吧,我去给你煎药。放心,药老七是进不来的。”他刚站起,江闲月就已伸手,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角,一副小孩耍赖的样儿。
“我不想喝药……”
沈玄头疼:“不喝药怎么好。”
“你亲我一下就好啦。”
“你……”
江闲月用棉被把脸捂上,再掀开,她歪头笑着,眸中好似有光:“好啦,好啦,给你开玩笑的啦。要不然,我们两个打个赌吧?”
“没兴趣。”
“你觉得药老七会有下一步动作吗?我觉得会!”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你就是认为不会咯?要是我赢了,你就让我亲一下;要是你赢了,我可以奖励你一个亲亲。怎么样,很公平吧?”
“你确定……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沈玄说罢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我没答应和你赌!”
“就这样说定了哦!”江闲月瞌上眼,“阿玄,我好困啊,可是又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沈玄在床边的杌子上正襟危坐:“我不会讲故事。”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要讲故事?
“你试一试嘛。我现在一闭上眼,心里都是药老七可憎的脸,太可怕了,好可怕啊……”
女人真的麻烦,沈玄无奈轻叹,顿了顿说道:“那我同你讲一个报恩的故事吧。秦出兵伐晋,晋兵和秦兵交战,晋军将领与秦军将令相遇,二人厮杀在一起,正在难分难解之际,晋军将领突然见一老人用草编的绳子套住秦军将领,使这位堂堂的秦国大力士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当场被晋将所俘,使得晋兵在这次战役中大败秦师。
“原来,晋将父亲有位美妾,无子。父亲生病时嘱咐儿子说,若死了,一定要选良配把她嫁出去。后来父亲病重,又对他说死之后,一定要让她殉葬,使他在九泉之下有伴。等到父亲死后,晋将没有把美妾杀死陪葬,而是把她嫁给了别人。其弟责问为何不尊父临终之愿,他说人在病重的时候,神智是昏乱不清的,嫁此女,是依据父亲神智清醒时的吩咐。
“晋军获胜收兵后,当天夜里,晋将在梦中见到那位白天为他结绳绊倒秦将的老人,老人说,我是你所嫁出去的夫人的父亲,你用了先人发给你的好的命令,没有让我女儿陪葬,所以我结草抵抗秦将来报答你。后来,人们经常用结草衔环一词来讲知恩图报,至于衔环,那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谁要听这样的故事……”江闲月嘟囔着嘴儿,“人家要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沈玄又是一怔,嘴角抽搐:“我长得像是会讲缠绵悱恻爱情故事吗?”
江闲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从他左眸至右眸,最终落在唇角。她瞧得仔细,像是在欣赏名画贵器:“长得真好看。”
哪有这般盯着人看的!沈玄血流上涌,真想伸出手把她眼睛捂上:“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听听听。”江闲月乖巧躺好,眼巴巴等着。
“那日同张颂文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讲过一个。传说百年前裕丰上神背叛仙界,欲自立为新的六界之主,九重天上距离他最近的无名殿殿主将其制服。无名殿殿主与他麾下的四大将领斗法时不慎受伤,仙体陨落天机山。元神俱损的殿主人事不省,在山上躺了足足七七四十九之日,他旁边有一株山野兰草,因长得月光之华竟也有几分灵气。兰草将兰叶上的露珠抖落至殿主嘴里,殿主苏醒后问兰草有何愿望,这兰草说只想幻化成绝世美女的模样,去人世间走一遭。”
江闲月听得云里雾里:“故事是好,可是和爱情有什么关系?”
沈玄也不懂:“没关系吗。”再抬眸,床上的女子已呼吸平稳,彻底睡过去了。她平日里太闹了,鬼点子一个接一个,总让他招架不住。睡着了,蜷缩着身体,倒像是她的那只兔子般弱小无助。
“娘……”她无意识的呓语,手中把沈玄的衣角攥得更紧了。
沈玄无奈,把衣角从她手中扯出来。
睡梦中的江闲月立马不乐意了,似是低泣:“娘……”
别无他法,沈玄只好从木案上随意取出一件衣物塞进江闲月的手里:“娘在……”
——
江闲月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抱着一条里裤流口水。
“姐姐,你醒了?”富贵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富贵回来了,阿玄呢?”
“公子在给你熬药,对了,大粪车到门口了,姐姐切莫出来污了你的眼。”
这寻常老百姓家大都有土地耕种,金汁大多是作为肥料施地。而像沈玄这样的人家,每旬便会有粪车串巷收取。
“你小心点,弄脏衣物你娘又要说你了。”
半盏茶后,沈玄从厨房出来,大老远就看见院中的石凳上摆放着一封信笺。他走进一看,沈玄亲启四个字格外生疑。
“我定好好疼爱她”几个字写得东倒西歪,洋洋得意。
“富贵!”沈玄一把将信笺捏为碎片,险些洒掉碗里的汤药。门一直闩着,富贵就在院子里看着,江闲月怎么会被人带走的?
“他不是在收拾金汁吗?”江闲月活动下筋骨,声音慵懒,“怎么了?”
江闲月在家,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沈玄将汤药放下,旋即理清中间的来龙去脉:“富贵被药老七的人当成是你,抓走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