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内宅诸夫人!此十年!
日子一旦平静下来,日复一日,如此往复。
时间这东西往往就会过得很快。
“夫人们今日在做什么”
“回君上,东苑那边,前些日子陈夫人去巡视了各地产业,这会儿姜夫人正在与陈夫人一同核对账目。”
“西苑的公孙夫人,眼下则跟涂山夫人邀了各家夫人于府中品茗赏,聊聊家常。”
府中书房内。
身边女官对韩绍的问话,一一作了解答。
韩绍失笑。
“她们倒是分得清楚,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老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多了,拉帮结派、互相抱团也是正常。
韩绍也没天真到硬要这后宅中一团和气,个个姊妹情深、蜜里调油。
如今这个样子就挺好。
各管一摊,手中都有事情做,倒也少了争执。
姜婉心思细腻,手段颇多,正适合执掌府中庶务,再有精通商事的陈文君从旁辅佐。
这么些年下来,不但将府中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替韩绍开辟出不少产业财路。
于他们这个新晋豪门小家而言,可谓居功至伟。
而公孙辛夷这位昔日的军中女将,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磋磨,原本的锋芒渐渐淡去。
如今的她已经是一名举止雍容的贵妇人。
平日里常常邀韩绍麾下各家夫人来府中会面,有时品茗赏、有时宴饮款待、有时甚至还会替各家子弟、女郎拉纤保媒,成就姻缘。
别以为这些事情就很容易。
一个合格的主母往往就是在这些润物无声的细枝末节中,替夫君稳固麾下人心、拉拢感情。
时日一长,一张由各家内宅夫人织就的大网,便由此结成。
只是这事不止公孙辛夷和涂山妃璇在做,东苑的姜婉和陈文君同样也做。
刚开始双方甚至搞出了不少摩擦,连累韩绍头大不已。
不过好在双方都是聪明人,渐渐地索性再次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作为李文静养女兼弟子的姜婉,天生与文吏一系亲近。
而公孙辛夷则更不用说了,且不提她老子公孙度虽然退居幕后多年,在军中的影响力却依旧稳如泰山。
单说她这个公孙大娘子自己。
要知道她可是跟韩绍一同呼风尝雪踏过当初的死亡绝境的,李靖这些新晋武臣对她,哪一个不尊之敬之
所以渐渐的这东西两苑,也就分了文、武。
对此,韩绍倒是乐见其成。
说得冷血一点,权术嘛,无非平衡二字。
君不见,隔壁历朝历代,君权最强盛的时候,要么在开国如日中天之时,要么皇朝末年党争最激烈的时候。
唯一需要顾忌的是如何把握这个度罢了。
这一点,公孙辛夷和姜婉却是做得出乎意料的好,甚至不需要韩绍亲自动手替她们‘动态平衡’。
总的来说就两个字——省心!
念头转到这里,韩绍颇为惬意地呷了口茶水。
只是在放下茶盏后,他又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接着问道。
“其余几位夫人呢”
女官回道。
“白夫人昨日打牌输急眼了,今日一大早就拉着虞夫人和上官夫人……”
好嘛,同样都是姨太太,差别就是这么大。
如果说陈氏文君、涂山氏妃璇是卷王派,余下三个女子就是躺平派。
早些年刚成婚的时候还好,为了能能有子嗣傍身,至少还会将全部心思放在晚间的博弈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加上韩绍为了分散她们的精力,替她们搞出了麻将、扑克牌这些休闲益智类搏戏,后来渐渐的竟连这方面也开始躺平随缘了。
这样的结果,着实让韩绍既无奈又好笑。
“昨天谁赢得最多”
女官道。
“上官夫人。”
韩绍闻言一愣,“怎么又是她”
说起来,他这内宅诸女也就数这位丞相庶女最没有存在感。
就连在床笫上也是得过且过,没什么趣味。
可谁也没想到,自从后宅中刮起了棋牌风后,这娘们儿竟是仿佛终于点对技能点一般,在整个内宅中大杀四方。
久而久之,除了白氏这个不服输的愣头青,几乎没人愿意跟她玩了。
“罢了,待会儿从孤内库里支一些银钱给白氏,就说孤是借她的。”
说是借,但大抵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但这钱他不掏还真不行。
他不掏,八成就是虞璇玑掏。
摊上这么个祸害,虞璇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自己那点月例几乎都给那败家娘们儿拿去填赌债窟窿了。
上次留宿在望舒苑顺便吃了顿饭,寒酸得让韩绍心疼。
只是听闻韩绍这话的女官却没有应喏,而是在犹豫了下后,说道。
“昨晚上官夫人其实已经托人将赢来的银钱送来了,说是让君上看着处置,最好能替她还给白氏。”
韩绍闻言一怔。
“她怎么自己不去”
这话说完,韩绍这才反应过来。
上官芷那娘们儿表面上冷冰冰的,整天摆着一副死人脸,实则最是胆小怯懦,还有严重社恐。
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才将这事委托给了他。
韩绍有些哭笑不得。
“给她送回去吧,凭本事赢来的,干嘛要还对了,顺便替孤告诉她,孤不差她这三瓜两枣。”
说完,韩绍忽然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算了,今晚孤留宿她苑中,晚间孤亲自带过去吧。”
一番随意闲聊,了解了下几女的情况后,韩绍便将心思收了回来,重新埋首于案牍之间。
不得不说,抛开运用权柄、一言左右他人命运的爽感不谈。
隔三差五就要面对这些各地送来的文书奏章,着实是一件枯燥乏味的苦差事。
尽管以韩绍如今的修为,早已可以将这些内容以神念一扫便了然于胸。
可这也有个弊端,那便是在那种近乎绝对理智的状态下,处理过的问题难免过于刻板,不近人情。
根本不适用于某些需要自由裁量的复杂问题。
就拿手中的这封即将秋后问斩的死刑名单来说,有些可杀可不杀的,就需要韩绍站在人性的角度去处置。
是的,自韩绍真正掌权以来,第一时间便将死刑裁决权,从各地郡县府衙收了回来。
除了防止地方官吏鱼肉一方、肆意妄为外,韩绍大抵还是奉行少杀、慎杀的原则。
毕竟人,本身就是一种资源。
手中朱笔在名单上勾勾画画了几笔,韩绍便将那份死刑名单丢到一边。
再看下一封奏章,韩绍眉头一皱,然后冲着虚空吩咐道。
“上广县令举告当地有世族参与走私违禁,你们去查一查,若有实证,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
说着,声音发寒道。
“另外,再查一查当地的六扇门,要是有问题,一并处理了。”
如今的草原虽已经被纳入掌控,韩绍给予的各种方略也极为宽仁,但也设下了诸多限制。
而这也正应了那句风浪越大鱼越贵。
利益动人心,总免不了有人为了富贵选择铤而走险,顺便试探一下他的权威。
对此,韩绍向来都是杀一儆百,从不姑息!
“喏。”
随着虚空传来应声,韩绍便没有再去多管。
要是事事亲力亲为,他养这么些人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给他一个结果就行。
在处置了这事之后,
毕竟能够摆在他面前的,都是经过秘书阁那边筛选过的,并且按照事情的紧要程度依次摆放。
此外,除了一些实在不敢擅专的周玄都已经在上面做了批注,这无疑是省却了韩绍不少精力。
就比如说,其中一封上书‘一股蛮族游骑劫掠村寨,杀边民数人’。
周玄在上面的批注是【宜遣士卒索敌】。
韩绍则在上面画了大大的x,然后提笔写道【勒令此地诸部三日内交出十倍首级,逾期,夷族】。
或许是被这事影响到了心情,韩绍心念。
‘好想吃点甜的,调节一下。’
这般念头刚起,嘴边忽然递过来一点温润甜意。
韩绍一愣,下意识将递到嘴边的去皮果肉连同葱白玉指轻咬了一口。
扭头看着身边女官那张与云婵有几分相似的泛红面庞,韩绍也有些尴尬,而后道。
“贞娘,你跟在孤身边多久了”
如今领着六扇门和府中女官两边俸禄的贞娘微微出神了一阵,糯糯道。
“回君上,再过几月就满十年了。”
她是太康六十一年入府。
这转眼经年,此时却已经是太康七十年。
一晃眼十年。
韩绍对此也有些晃神。
这十年里,他一直窝居在幽北,几乎没有踏出过几次这方寸之地。
此刻感慨时光匆匆之下,竟有几分‘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感受。
抬眼看着身边这名为贞娘的女官,韩绍这才有些恍然地发现当初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的女娘,已经悄无声息地长成这般艳若桃李的模样了。
嗯,粉面微红,鲜嫩多汁。
一言概之,已经熟透了。
“倒是孤疏忽了,拖累了你。”
贞娘闻言,赶忙道。
“能常伴君上左右,乃妾此生幸事,不敢当君上拖累之说。”
韩绍摇摇头,随后问道。
“你眼下年岁几何可有相中的儿郎”
“若有的话,孤替指婚,必不让你受了委屈。”
府中女侍、婢子包括女官,在到达了年龄后都会放归出府,以免蹉跎青春,耽误婚嫁。
唯一的区别是掌握了不少核心事务的女官,在婚嫁时限制大了些罢了。
面对韩绍这番出于好心的话,贞娘不但没有露出丝毫喜意,反倒是脸色一白。
“君……君上,妾没有相中的……”
说着,在壮着胆子深深看了韩绍一眼后,泛红着双眼,咬牙道。
“但若是君上想要让妾……让妾去侍奉谁人,妾……妾愿意!”
她虽名为女官,实则依旧是府中奴仆。
而将姿色出众的女奴婢子、甚至侍妾用来作为拉拢、用间的手段,更是世间屡见不鲜。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这女官,再细品了下她的话,韩绍怎么听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味。
怎么听着跟送女一样
孤还需要行这种腌臜事
有些回过味来的韩绍,不免无语。
挥手将她扶起,韩绍道。
“孤没有那个意思,大丈夫功业只在马上取,哪用得着牺牲女子身体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
见贞娘听闻自己这话后,紧绷的身形陡然一松,韩绍有些好笑地叹息道。
“孤只是见你年岁到了,免得耽误了一生。”
“放心,若你忧心在孤身边太久,会惹得夫家猜忌,孤会让你改头换面、更名易姓,绝不教你为难。”
当然,一应记忆也会被抹除、修改。
贞娘抬首,眼中哀怨。
“妾不想嫁人,只想日日守在君上身边。”
有句老话说,人在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她大抵也是如此。
府中旁的女子只远远见到韩绍,还会生出种种幻想,更何况贞娘这种近身侍候的。
听着贞娘语气里的坚决,韩绍失笑。
“难不成你还准备在这府中熬成老嬷嬷”
贞娘摊手再次跪伏。
“此妾所愿。”
韩绍挂着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了。
他又不是傻子,相反这世上如他这般精明的,并不多。
这世上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他一眼扫过便能猜出个大概心思与心情,更遑论这种经常在眼跟前绕的。
只是他胃口被养得有些刁了,再加上贞娘这张脸与云婵颇为相似,却又有所不如。
这才懒得在这方面耗费心思。
可如今看她这副态度,韩绍想了想还是改了主意。
“罢了,想留下就留下吧。”
他养了这么多人,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也不差这一个女子,来壮大人口基数。
大不了回头也让她尝尝这汤汤水水,以免她这辈子孤寡,白活一场。
“起来吧。”
在大多数情况下,韩绍从来都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亲自动手将贞娘搀扶起身后,韩绍手指轻挑,对上那双盈盈垂泪的美眸,忽然有些喜欢这双大眼睛了。
“说起来,你在孤这么多年,孤用得也趁手。”
“若是就这么放你出府,孤也舍不得。”
瞧瞧,就这么一句舍不得,就足以让身前的女子泪眼婆娑,情难自已。
只是就在他准备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却是忽然止住。
递出一道神念,让府中暗卫稍安勿躁后,便见一道周身充斥着剑道锋芒与佛家禅意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书房之中。
“这贱婢是谁怎生得如此类妾”
都是好姐妹,怎么上来就骂人
韩绍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正准备呵斥两句。
却见依偎上前的那圣洁女子在仔细打量了贞娘几瞬后,半带愧疚半带感动道。
“不曾想妾久不在身边,竟让郎君如此眷顾。”
若非如此,怎么会特意寻来替身,以此缓解思念
韩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对对对,就是你想的这样。
只一瞬,韩绍便神态自如地介绍道。
“这位是慈航静斋的云宗主,贞娘倒是可以唤她一声阿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