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信使 第65章 案发

检查收纳信物？

陆忘机这个要求骤然听起来很合理，毕竟江十确实有收纳信物，而且还很大，她是完全有可能杀完人将凶器藏在收纳信物里。

但商心泪感觉到十分乃至九分不对劲。

陆忘机的语气，话语，仿佛他是发现大家带出来的血器信物后才突然想起江十有收纳信物。

反过来说，假如商心泪她们将血器藏好，是不是陆忘机就会忘记这件事？

不可能。

即便是这两天刚认识陆忘机，但商心泪非常肯定此人绝对是心思缜密之辈。左骁骑卫乃皇室禁军，天子亲卫，况且陆忘机是代表朝廷来监管漫宿林地情况，他岂会如此粗心大意？

但他偏偏等到此时，才提出对江十收纳信物的怀疑。

在江十交出佩刀之后，陆忘机检查完白铁直刀也没有任何交还的举动，反而是将佩刀交给后面的人。虽然这个举动可以解释成他打算检查完所有人再一并归还，但也可以解释成他就没想过归还——他根本没打算从白铁直刀上检查出血迹，只是为了解除江十的武装！

先是佩刀，再是收纳信物。

商心泪忽然想起她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书上记载了一群商人的经商心得，名为《银血八策》。其中一策名为乐阴割肉，说以前有个名为乐阴的高利贷商人，因为利息低大家都愿意找他借贷，但乐阴会要求借贷人为他办点小事，可以抵消部分利息，一开始是跑跑腿卸卸货，但后面要求的工作会越来越多，倘若借贷人此时不肯帮忙，就会被乐阴威胁之前的利息抵消无效，大多数人为了不让前面的努力泡汤，还是会咬牙坚持下去，但如此就会荒废家里的事，不是耕田歉收就是家人生病，导致借贷人又得找乐阴借钱，一来二往，他们最后都会卖身给乐阴。乐阴就这样一点点割肉，将他们的肉全部割走。

陆忘机此举，与乐阴割肉有异曲同工之妙。倘若他一开始就要求检查收纳信物，大家肯定会觉得他不怀好意，但他先是检查白铁直刀证明了江十的‘清白’，再提出检查收纳信物，就令人觉得他只是尽职尽责，并不是故意针对。

若是清白无辜的人，多半会在陆忘机的诱导下一步一步交出所有物品，到最后无论自己有罪无罪，都必定失去反抗能力，变成别人可以随意处置的鱼肉了

“如果要检查收纳信物，那你检查他们的收纳信物了吗？”商心泪指向众人：“群玉书，你的戒指很漂亮嘛；陈长老，你的腰包看起来很土气，不太符合你的衣着风格；周长老，百草园出产的百花腰带可是江南贵女趋之若鹜的奢侈品。”

“陆骁骑，你先去检查他们的收纳信物，然后再来检查我们——没问题吧？”

界远韶也反应过来：“对，既然要检查就所有人都检查，不然岂不是在针对我们？不过收纳信物乃重要**，贵同私宅，陆骁骑你没有旨意，没有执令，你敢强行检查他们的收纳信物吗？”

陆忘机微微一怔，面无表情地说道：“两位不愧是界家与商家的嫡系子弟，果真家学渊源，秀外慧中。”

就当她们以为扳回一城，成功挫败陆忘机的意图时，群玉书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我愿意接受检查——反正我最近又没往里面塞女子肚兜。”

“出了凶案，我愿意接受调查。”陈临川道。

“我跟老陆认识多年，也不怕他发现些什么。”周野笑道。

他们达成共识了？

界远韶心里一惊，若是七姓世家和朝廷联合起来，她们说什么都无法抗衡，不过她觉得自己多想了，毕竟界子龙和商悦是肯定站在他们这边，断然不会让陆忘机肆意妄为——

“界子龙，商悦。”陆忘机开口问道：“你们能否接受检查？”

界远韶和商心泪看向她们的亲人，她们期待能听到一声严厉的呵斥，冷嘲热讽也未尝不可。然而她们看见的，只有沉默的界子龙和咳嗽的商悦。

他们站在那里思考着，盘算着，既像是用沉默反抗，又像是用沉默允许。虽然他们站在群玉书等人的对面，但从商心泪她们望过去，他们这群人仿佛都是站在同一边。

商心泪心里忽然砰砰作响，她脑海里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她大哥真的是过来帮她的吗？

更准确来说，她和家族的利益，真的是完全一致吗？

界远韶微微皱眉，她往前一步，似乎打算去找三叔谈谈。可就在这时候，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江十忽然说道：

“我不会交出收纳信物。”她平静说道，“别白费力气了。”

“江十……”千宫雨担忧地看着她。

“陆骁骑，倘若你是觉得不检查收纳信物就等同于犯人。”界远韶张开手掌，展示出她手指上的收纳戒指：“你可以将我也列入犯人名单里。”

“哎呀，感觉被界大小姐鄙视了。”商心泪笑道：“我可没有收纳信物，都没资格跟你们一起当犯人，只能跟小雨一桌了。”

“诸位多虑了，没有确凿证据，我只能如实上报，至于如何裁定那是三司的事。”陆忘机淡淡说道：“既然你们不配合，那就进行最后一步检查——用映血镜检查你们身上是否存在受害人的血迹。”

说着他就拿出映血镜照向四人，似乎只是例行公事。界远韶她们也没当回事，她们身上的血是不少，但都是妖魔的血，进去漫宿林地之前所有人身上都是干净的，哪可能沾染受害者的鲜血——

嚯。

就像一滴墨落在水里，围观的人纷纷发出惊呼，商心泪，界远韶，千宫雨三人转过头，呆呆望着江十。

在黄色镜光的照耀下，江十身上的衣物浮现出浅浅的血色烟雾，而且随着陆忘机晃动映血镜，众人可以清晰看见江十衣物的血色烟雾一路延伸到床褥上的尸体，如此直白的证据，令所有人都知道她衣物上的血就是来源于受害者本人！

“不可能！”千宫雨大声说道。

“绝对有问题！”界远韶马上说道：“我要求三司审查此案！”

“如果她这件衣物有血，为什么早上没看见？”商心泪语速飞快，如同万箭齐发：“如果她清洗过衣服，为什么不直接扔了换一套呢？杀人犯有充足时间却不换衣物，这根本不合常理，有人在陷害她！”

“如果不是她杀的，为何她衣服会有罗伟津的血迹？”陆忘机问道：“她可能有信物清洁自身的污迹，只是没想到我有映血镜追索，才因此露了破绽。若是没有映血镜，谁又能发现这个证据？”

“你们可以提出疑点，但这些不归我管。江十涉嫌谋杀望族子弟，手段凶残，穷凶极恶，现在请你们速速让开，本官要拘捕要犯江十，押向江都受审！”

“不可！”界远韶美目怒睁，“你们这是陷害——三叔！”

界子龙叹了口气，说道：“但江十的衣服确实染着罗伟津的血，她确实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即便是界家，也不能包庇一个涉嫌杀害望族子弟的罪犯。”

“但——”

“远韶，遵纪守法也是世家子弟的原则。”界子龙沉声说道：“你可以提出异议，可以调查，可以给江十一个清白，但必须在律法的准绳下行事，而不是直接对抗朝廷律法！”

界远韶轻咬下唇，远远跟着三叔对视，最终只能黯然低头：“是。”

另外一边，千宫雨揪着江十的衣物都快疯了，“不可能，不可能啊，这明明是我的衣物，怎么可能会有那家伙的血……江十你今天才穿这套衣物啊！”

商心泪问道：“有谁能接触你的衣柜？”

“衣柜？我的衣柜在马车最里面，而且我们又不用仆人伺候，别人如果想偷进我家的马车肯定会被林叔发现……林叔？”

千宫雨突然愣住，她环视一周，看来看去，望来望去，始终没从人群里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她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抱住江十的手臂，双腿一弯直接跪在地上。

“对不起……”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一颗颗珍珠般的眼泪打在江十的手上，“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是我们千家害了你……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跟罗伟津结仇，更不会……”

“江十，我，我……”

江十抬起手，揉了揉千宫雨头上的老虎耳朵。千宫雨彻底忍不住了，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鼻子吹起大大的鼻涕泡，跟她的老虎脸搭配起来还有点喜感。

商心泪喃喃道：“这下麻烦了，如果找不出真凶，江十就有最大的嫌疑，按律……”

“以下弑上，虐杀望族，逆乱尊卑，手段凶残，罪无可赦。”陆忘机毫无感情的声音远远传来：“按十二玉律，当斩！”

“若敢拒捕逃逸，杀，无，赦！”

随着数十把神机弩瞄准江十，场上局势顿时紧张起来。外围的望族子弟吵闹尖叫起来，似乎在期待一场喋血的戏剧开幕；商心泪等人哭的哭呆的呆，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一声咳嗽打断了这个危险的平衡。

“倘若商家愿意为江十担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