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腔响起的一瞬,几人目光同时看向迷雾深处。
那里似乎是村子的中央,薄雾缭绕间,隐约出现了一座戏台,上面影影绰绰,不时有人影在晃动。
伴随着雾气飘绕,戏声悠悠传来,像是女子在吟唱,声音凄凄而哀怨,仿佛在哭诉着被岁月碾碎的悲惨故事。
然而此刻在这荒凉的村落里响起,却如同腊月的凉风刺透单衣,莫名带来一股阴森的寒意。
茅七月心神随之提起,谨声道,“都小心些,咱们过去看看。”
说罢,他提脚迈步,领着小茅当先走去。
林夕和雷鹰没有办法,也只能跟上。
眼下情形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只不过,前方未知的鬼物,显然是比老虎还要恐怖的存在。
偏偏又躲不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四人戒备着,小心翼翼向戏台处走去。
随着几人不断接近,戏台上的人影非但没有清晰,反而却越发暗淡。
当走到近前时,哀怨的戏腔声还未至尾音,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掐断,戛然而止。
戏台上仅留下一道水袖甩舞的残影,也好似随着一阵微风,飘然消散。
此刻几人站在村落中央,面前仅剩一座老旧的破败戏台。
虽然看不出搭建的确切年月,但感觉至少存在了几十年。
那木质梁柱上爬满了暗褐色的苔藓,戏台四角悬挂的灯笼布满蛛网,早已褪色,一条条破碎的红白绸缎无风轻摆,打在檐角悬着的铜铃上,时不时发出一声细碎微弱的嗡鸣。
忽然,小茅伸手朝戏台上一指,“大茅师父你看,有把木剑!”
几人的目光顿时落向戏台里侧的梁柱。
茅七月眸光一凝,忙跳上戏台查看。
他来到近前,发现一把手臂长短的桃木剑正直插在上面。
木剑的主人仿佛在这里有过一场惨烈的大战,剑身上遍布着一道道细密的裂纹,暗红的血痕浸染在纹路上,将剑身染红了大半。
茅七月的目光在桃木剑身上缓缓掠过,最终落在剑尾悬挂的半块暗翠色阴阳鱼玉牌上,神色渐渐变得悲愤黯然。
林夕三人紧随而至,见到这一幕,林夕心中一动。
没记错的话,当时在玉山脚下初见茅七月的时候,他手里便是拿着一块一般无二的玉牌。
只不过茅七月那块是完整的,而眼前这块显然碎成了一半。
一旁雷鹰疑声问道,“这剑你认识?”
“是我师兄的剑。”茅七月深吸口气,微微点头,“这玉牌本是一双,是当年我和师兄出师之时,师父送给我二人的,我不会认错。”
说着,他伸手轻抚玉牌,掌心缓缓顺势而上,而后捏住剑柄,忽地向外一拔。
然而那剑身上裂纹遍布,早已不堪重负,随着力道注入,顿时碎成木屑,散落满地…
就在这时!
八卦罗盘上的指针再次发出嗡鸣,猛地转向几人身后。
与此同时,一阵孩童嬉闹的声音鬼魅般自身后突然传来。
“嘻嘻嘻…呵呵…来追我呀…”
四人连忙回身望去,却只看见几道孩童身影一闪而过,像是在彼此追逐着,眨眼之间便隐没进了雾气里。
茅七月正伤感于师兄恐遭遇不测,满腔气愤本无处发泄,此时鬼物们又敢出来挑衅,他哪里肯忍。
手里飞快捏出几张符纸,两大步便蹿下了戏台。
可就在他要追上去的时候,身后小茅忽然喊了一声,“大茅师父!”
听见声音,茅七月猛地停下脚步。
他顿时反应过来,生生压下心中的躁怒。
这村落里鬼物横行,凶险异常,他倒是不惧,可另外三人若是落了单,难免会落入险境。
一念至此,茅七月暗道一声好险,差点中了调虎离山的伎俩,连忙招呼身后三人赶快聚到他身边。
“都小心点,这里的鬼物奸诈的很,不要着了道。”茅七月凝声提醒。
然而话音刚落,平地突然卷起一股阴风。
八卦罗盘开始剧烈抖动,指针疯狂旋转个不停,竟然指不出一个方向。
或者说…
到处都是!
随着阴风卷过,周围雾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加浓重。
浓雾遮掩中,一道道身影从雾气深处缓缓浮现出来,自四面八方,一步步无声无息地向四人处聚拢。
随着不断走近,这些人的模样也逐渐清晰起来。
走在前面的几个妇人,脖颈歪斜低垂着,发间缠着水藻般的灰黑发丝,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老人们则大多佝偻着诡异隆起的背脊,干瘪的皮肤泛着青灰色,像是被水泡胀的烂木根。
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几十年前那种旧式布衣,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起来像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不下百人之多,似乎在此刻全部出现了。
“大茅师父,鬼…都是鬼!”小茅紧紧握着铜钱剑,贴在茅七月身边,眼角止不住地抖动。
“怕什么,再多也只是孤魂野鬼而已!”
茅七月低喝一声,对林夕和雷鹰喊道,“大家聚在一起,用符纸对付他们,切记不要离开我身边!”
林夕和雷鹰没有迟疑,忙各自准备好手段,四个人背对背靠拢在一起,肩膀上围成一个狭小的空间,四颗脑袋紧紧相邻,盯着四面八方不断逼近的野**民。
然而小茅却忽然感到一丝异样,他光秃秃的脑袋上不断传来瘙痒,像是有头发在不停扫着他的头皮。
他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的身高只到三人肩膀,而此刻在他头上,竟然还有一颗女人的头颅!
那颗头上长发飘动,面皮干瘪,眼窝深陷…
它没有身体,就只有一颗孤零零的脑袋,紧贴在林夕三人的后脑中间。
四颗头,紧紧相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