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阳对自己这个血亲,是有些排斥和忌讳的。
所以,在他带着陈玖回来的那一天,他就明确的告诉家里的人,如果不想失去他,就不要把他的事和张宇乾讲。
张家人的自然是不想见到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虽然觉得张耀阳有些太过小心翼翼,但还是照着他的要求,对张宇乾保持了沉默。
这其中就包括了芳草。
原本就是一个嘴巴上没有把门的,说话也是大大咧咧的人。
此时却要来欺瞒自己的亲孙子,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所以,她那一天晚上的电话,着急忙慌的就把电话挂掉了。
因为有些反常,反而是把张宇乾给招了来。
眼下看到家中陈列的灵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翠芬和张光祖出事了。
他们是自己最喜爱的家人,在这一刻,他的担心是不作伪的。
为了家人,他也愿意倾尽所有。
但得知婚礼是给二奶奶办的是时候,他突然间醒悟到什么,拉着林翠芬道:“太奶,二奶奶这么大的事,我二爷爷应该会赶回来主持的是吧?”
“他人在哪里?让我见见他!”
林翠芬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从这个张宇乾的着急样子,窥探到了什么。
她没有选择回答,而是反问了回去。
“你那么急着找他做甚?”
张宇乾眼里放光,语气激烈的道:“太奶,我二爷爷这么牛批的人,我自然是想和他见见,好歹也和他交流交流,这对我很重要,你就帮帮我吧!”
林翠芬皱眉,打断了他的痴心妄想。
“你这孩子,从进门来就只关心你这个二爷爷,太过薄情了一些。”】
“你现在赶紧给你二奶奶上个香,再磕个头,让你二奶奶保佑你,将来能找到个好媳妇,再生个一男半女的。”
“快啊,别愣着了。”
在林翠芬的催促下,张宇乾只能收起不耐烦的表情,去屋子里面找香,然后又恭恭敬敬的给陈玖磕起头来。
在这个过程中,林翠芬给张耀阳打了个电话,只艰难而又痛苦的说了一句话。
“别回来了。”
此时的张耀阳正在坟前,看着最后一坯土将坟墓填平。
二人的墓碑就这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只等他百年后,就能下葬进去。
他生为人子,父母还在世,还有那么多亲人在,自然是无法丢下一切,随着陈玖离去的。
只是可怜陈玖,自打上了大学后,她几乎就像是从那个家庭里面彻底的决裂。
这么多年过去了,愣是没有来往过,自然是连她的死,那边也是收不到一点消息的。
收到林翠芬的那通电话后,他将目光看向糖糖。
这个曾经被他视作珍宝的女儿,最终也难以再维系这段父女情。
她的记忆里,没有他这个父亲的影像。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感情的羁绊。
而且,现在,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他比女儿看着还要年轻一些,如何能渴求什么。
老天爷挺会玩弄人的,有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走完这一生。
“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生世嘛?我带你去看看捡拾你的地方吧!”
原本还处在哀伤中的糖糖,抹着眼泪的道:“我妈才刚下葬,我哪有心情顾这个。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可他等不了了啊,林翠芬的电话就像是一个催命符,让他赶紧离开这个小山村。
但糖糖是陈玖在这个世上的牵挂,他不能丢下这个女儿的事不管。
于是,冷硬着一张脸道:“我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你若不愿意,以后也别来找我,我不会再帮你!”
这话让糖糖的恨意,就这般飙升到了顶峰。
“没有人求你,捡到我的时候,同行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有的是人帮我!”
“行吧,你以后……多保重!”
张耀阳深深地看到了这个闺女最后一眼,此生父女缘就这么尽了,也好,他本就不该有太多的牵挂。
陈玖把她那些年挣到的钱全都遗留给了这个闺女。
她本人也是有一个比较好的工作,才能让她实现四处旅游的爱好。
她不缺钱,现在也不缺他这么一点父爱。
所以,他很放心的转过身离去,不再和对方有过多的交集。
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就像他和陈玖。
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些缺失的东西,说什么都太假,弥补不了,也没时间去弥补。
他改走了,这个地方,此时于他不是归宿,是陌路。
他给老母亲发了个保重的表情包,然后将那手机,一并丢向路边的草丛里。
对于这场丧事,王平安也来了。
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走到一个高高的山岗上。
在那里,他能俯瞰整个村子,自然也能看到张耀阳的身子,正如一头敏捷的豹子,再次回归山林。
人生还能有几次离别?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不能一直待在山中的养老院里。
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也一直耐心的服侍着,二人迎着早上的太阳,慢慢腾腾地往村子行去。
因为走的有些慢,几乎是走走停停,落在了最后面。
等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叫到了焦灼不安的张宇乾。
他在二人的周围一阵打量,然后有些急促的问道:“人呢?二爷爷人呢?”
王平安杵着拐杖,有些模棱两可的道:“什么二爷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老糊涂了吧,我二爷爷叫张耀……”
“混账……”王平安严厉呵斥着,“怎么对老人说话的?你们张家的小辈,现在都这么猖狂了吗?”
张宇乾有些后怕的道:“王爷爷,对不起,我只是太想见到二爷爷了,这才……”
“好啦,你想见就去见吧,人在上面,别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你也不小了。”
张宇乾还以为张耀阳人还在坟头那里,于是谢过王平安,激动的又继续往上爬去。
王平安看着他那急不可耐的身影,不由得叹息一声,随即对身边的小伙子道:“这孩子八成读书读傻了,唉……无知也是福。”
“你等下偷偷的跟上去,看看他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