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长安城,一束阳光射下,将难得的温暖洒下。
焦孟仪拦不住顾父,也拦不住那百名学子。
她此刻心中有无数激涌在翻腾,便如随处变化的云海,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皇城根下,偌大森正的宫门,顾父等人不顾生命安危,正对宫门口,诸多人齐刷刷跪下。
其中,有人慷慨激昂的喊:“长安顾氏携诸多仕学学子向圣上请万字文,请圣上详尽调查,还翰林府大人清白——”
“求皇上收回成命,还翰林府大人清白!”
一人呼得百人应,顾父刚起了头后面便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宫门附近。
焦孟仪眼眶红了,她在后面站了站,觉得这种时候自己若是躲在后面也不应该。
她便也走了过去。
宫门口的守卫看到这种情况惊了,忙有人去通知皇上,又有其他人走上前想维持秩序——
顾父上前道:“你们放心,我等不是来这里闹事,我们只是想为翰林大人讨个公道。”
“这...顾大人,可这里是皇宫,您还是快带着这些人回吧,否则皇上动怒起来......”那侍卫劝,想让顾父再考虑考虑。
毕竟这不是小事。
然而顾父不为所动,回身同那些学子喊:“你们当中若有人有顾虑,可以现在便走,顾某绝不阻拦!”
“我们不走!顾大人,焦大人对我们来说便是那伯乐,身为文人,我们岂有忘恩负义的道理?我们都是自愿的,自愿为焦大人作证!”
众多学子没有一个要离开,说完了这些话,他们情绪更激动了。
焦孟仪站在当中,也被鼓舞一般,望着那高耸宫门,望着所有为自己父亲作证的人,倏然同那些侍卫说:“我是翰林编修焦家第三子,麻烦各位侍卫大哥能否给我一次自证救父的机会,请问可有笔墨纸砚?”
那几个侍卫互相对看,对于焦孟仪都认得她,想她是六公主的伴读,有这一关系在他们便也没有为难。
很快其中一人取来了笔墨纸砚。
焦孟仪面色沉静,当着众多学子面席地而坐,就着简易的桌案将宣纸铺在上,蘸取了墨汁。
她已很久没有自己写过文章了。
可是这一次,她愿意为父亲拼一回。
她在写,四周的人便围着看,当看到她在宣纸最右边的地方写上《救父书》三个字时,那些学子们全都睁亮了眼睛。
焦孟仪的学识还是在长安城颇有名气,想她身为翰林大人的女儿,这文采不会差的。
而今日她写的文章又有点不同——更多的是身为一个女儿想要救父的心切感,几个围在最前面的学子们随着她书写读下来,越读越震惊。
不多时,他们当中爆发出一声声好!
焦孟仪努力平息心情,她瞧着下笔神速,条理清晰,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焦虑。
她将自己所有情绪都写在这救父书上,想让皇上能有所感受,想要她父亲能不被人冤枉。
很快焦孟仪将写了将近八千字的救父书交给宫门的侍卫。
“麻烦请呈给圣上。”焦孟仪说的恭敬,将身子微微低垂:“我翰林府不会退缩,该是我们认的错误我们不会推脱,但如果没有,也请圣上能够看一看这个。”
那侍卫答应帮她办,便接过她写的救父书,再次往宫中跑。
不知等了多久,天上的光早就走了,吹来了一缕寒冷的风。
顾父同学子们仍跪在地上,口中朗诵的是焦父曾在交流会上写下的几句诗。
每一首都带着浓浓对国家对百姓的期许和热爱。
这些诗句,哪里有违逆之说?
焦孟仪等着,衣裙被吹起,发丝也扬起弧度,她听四周响彻的背诗声,向刑狱的方向看了一眼。
父亲,你听到了吗,你所付出的东西终于有了回报。
这种被诸多人救赎的感觉,若是焦父在,想必会喜极而泣。
载着陆乘渊的马车停在街巷中——陆乘渊早便得知消息过来,此时他一身黑衣坐在车中,闭目听着遥遥传来的话。
“匡复有吾在,与人撑巨坚。忠诚印寸心,浩然充两间,若无吾辈力,庶几挽狂澜——”
陆乘渊眉心紧蹙,手指却随着那些学子的话轻扣手指,打着节拍。
他全都听入了心。
宁陶掀开车帘,望了眼他说:“主子,那些侍卫出来了。”
陆乘渊这时方睁开眼,眸中深冷可怕。
他拢了拢衣领。
似乎对自己要做的事很有了解,他自嘲笑了笑,同宁陶说,“既然那些正义的人将自己内心都抒发出来,那就该本官当这个坏人了。”
“走了,干活了。”
陆乘渊自嘲地,弯身下了马车。
他问宁陶准备的人都准备好了吗,宁陶答早都准备好,而后担忧看了他。
那些学子念的诗,他也是听见的,宁陶听出里面意思,也觉心头澎湃,想要随着这些人去做些让自己不留遗憾的事。
可他,没有动。
“主子,您是否也被打动?”他问他,想听陆乘渊怎么回答。
陆乘渊望了望不远处的焦孟仪,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悲壮站在诸多男子当中,没有一点违和。
她此刻的身躯是高大的。
“她错了。”陆乘渊倏然开了口,幽幽而语:“她妄想用道德用理念改变这不公平的一切,却忘了如恶狼般操控权势的人早已站在山顶顶峰。”
“所以她注定失败。”
陆乘渊顿了顿,低头笑了声:“对付这些人最有力的办法便是在他们以为自己掌控了全部的时候,以为事到必得的时候,狠狠将他们拉下,对着那黑暗撕扯下最后的伪装,让他们永不得翻身!”
“她做不了的,本官来做。”
陆乘渊冷了面容。
同宁陶对视一眼,“你可懂了?”
宁陶不在问任何问题,年轻侍卫用行动告诉他,他忠心耿耿,他吩咐的他都办到。
“东西司听命,将这些人都围起来!”宁陶一声令下,顿时不知从四面八方涌来了太多东西司的人,全都身穿官服,持剑相向。
焦孟仪和顾父等人停止高声请命,全都回身看去。
只见他们被诸多东西司的人包围,从这当中裂开一个口子,一身黑衣墨靴,身穿狐裘的男人迈着淡定的步子出来。
陆乘渊手上把玩了一块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