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处,几名官兵正在检查来往行人的户籍路引。他们神情倨傲,不时用鞭子抽打那些动作稍慢的百姓。苏瑾坐在车上,看着前方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塞了几枚铜钱给官兵,轻而易举地通过了检查。
“原来如此。”苏瑾心中明白了几分,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厢边缘。
身旁的微虚低声道:“小师叔,这些官兵……”
“嘘。”苏瑾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当马车行至城门前,几名官兵立刻围了上来。他们仔细查看三人的户籍学籍,检查得格外认真,甚至连字迹都要反复确认。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兵甚至用手摸了摸纸张的质地。
“进城费,一两银子。”为首的官兵伸出手,理直气壮地说道。他的眼神在苏瑾清丽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两银子?”苏瑾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捏,石头瞬间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官兵们的表情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
“诸位大人,”苏瑾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几分讥讽,“依照大明律例,我这十石粮食,进城税该是九十文。你们索要一枚银锭,是打算私吞呢,还是要和上头分赃?”
“大胆!”为首的官兵勃然大怒,脸涨得通红,“来人,把她拿下!”
几名官兵抽出腰间的佩刀,作势要上前。苏瑾又捏碎了半块石头,笑容愈发灿烂:“你们确定要动手?我虽是个小道姑,但要打死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到时候,就说是暴民作乱,城门官兵殉职。”
她歪着头看向几个官兵:“你们说,这一两银子,值得用命来换吗?”
几个官兵面色发白,手中的佩刀微微颤抖。一个高大的官兵走上前来,恶狠狠地盯着苏瑾:“小道长,做人不要太嚣张。这锦河县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这话送还给你。”苏瑾轻声说,“我们这些平民,虽然如草芥一般,但草也能扎破人的脚。你们这些人,仗着一身官服就欺压百姓,早晚会遭报应的。”
高大官兵死死盯着苏瑾,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但苏瑾神色平静,目光坦然,丝毫不见惧色。
沉默片刻,高大官兵侧身让开:“九十文,进城。”
其他官兵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苏瑾数出铜钱,看着官兵将进城税记入册中,这才驾车入城。
一直在旁观察的男子快步追上马车:“小道长好厉害!那石头……”
“这位兄台过奖了,”苏瑾打断他的话,摊开手掌,“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这石头本就是蜂窝状,稍一用力就碎。”
她将剩下的石头递给男子。阳光下,那石头确实布满细小的孔洞。
男子接过一捏,果然轻易碎裂。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下宁西,”他抱拳道,“小道长还是快些离开锦河县为好,这些官兵不是好相与的。他们背后有人撑腰,得罪了他们,怕是……”
“多谢提醒,”苏瑾笑道,“不过我们是来寻亲友的,走不得。再说,自有王法在此,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小道长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水有多深。”宁西叹息,目光在苏瑾脸上停留片刻,“这锦河县表面上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宁兄关心,”苏瑾道,“在下五松,这俩是我门下的小师侄,四水、五火。”
宁西有些诧异:“这名字……”
“我们都是师门捡来的,”苏瑾神色黯然,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因此连个姓都没有,名字也是随意取的。”
宁西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又问:“不知几位要去何处?我可以带路。这锦河县城虽不大,但巷子错综复杂,外人很容易迷路。”
“不必了,”苏瑾指着前方,“就是那里。”
宁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是县衙。他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们……认识县令?”
“是啊,”苏瑾笑道,“我们师长与县令相识。”
宁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县衙,又看了看城门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他抱拳告辞,“我住在祥瑞客栈,几位若有需要可去寻我。”
目送宁西离开,微虚低声道:“小师叔,这人不简单。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苏瑾轻轻点头:“是啊,光是那双眼睛,就透着一股子算计。他故意接近我们,怕是别有用心。”
“要不要查查他的底细?”微虚问道。
“不急。”苏瑾摇头,“先看看他想做什么。这锦河县的水确实很深,我们得小心行事。”
马车停在县衙侧门,很快就被请了进去。守门的衙役看到他们的路引,立刻毕恭毕敬地引路。
远处跟踪的城门官兵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煞白。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恐。
官兵们聚在狭小的值房内,气氛凝重。
“这下麻烦大了。”一名士兵焦躁地来回踱步,“她一进城就直奔县衙,肯定是去告状了!”说着,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茶碗里的水都跟着晃了几晃。
孙朴缩在角落的长凳上,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右耳还在嗡嗡作响,那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到现在都晕乎乎的。他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
“都怪你!”那士兵转身指着孙朴,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一车粮食就敢要一两银子的进城税,你是想把我们都拖下水吗?”
大个子伸手拦住暴怒的士兵,他身材魁梧,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事情都出了,还是想想怎么收场吧。”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值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大个子转向孙朴,眼中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但也不能这样胡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孙朴猛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声音哽咽:“大哥,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家内人快临盆了……产婆检查说宝宝位置有问题,必须请大夫,还得备好人参吊气……”
“人参?”范永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一年区区五两银子就想娶个小娇妻,你家一个药罐子还不够,非要再添一个?”
“你放屁!”孙朴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那是我娘,是我媳妇!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就你有娘?就你有媳妇?”范永明也怒了,大步上前揪住孙朴的衣领,“我们为你背了多少次锅?上峰警告了多少次?现在闹到县令那儿去了,这差事怕是都保不住了!”
柳捷连忙上前拉开两人:“都少说两句吧,事情已经够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