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华 第七十一章 命中有子

门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村民们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只到他们胸前的小姑娘，眼神中既有怀疑，又带着几分好奇。

她身着一袭素色道袍，虽年纪尚小，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赵无尘站在不远处，见众人神色不善，正欲上前解围。

“诸位乡亲莫要着急。”苏瑾的声音清脆却沉稳，“山神就在此处，若是闹哄哄的，惹得山神不快，可就不好了。”

她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最前方一个面带愁容的汉子身上，“这位善人，你先说吧。”

那汉子搓着粗糙的手掌，略显局促地上前几步。他的脸上布满风霜，眼角的皱纹里积攒着难言的苦楚。

“庙祝大人，小的，小的......”他吞吞吐吐地开口，“家里生了四个闺女，就是生不出儿子。村里人背后指指点点，连我爹娘都说要分家......”

苏瑾凝视着他疲惫的面容，轻声问道：“如果命中注定无子，你打算如何？”

“那就只能分家了。”汉子长叹一声，目光黯淡，“省得连累爹娘跟着受人非议。到时候选个闺女招赘，也算有个依靠。”

苏瑾示意他伸出手来，仔细端详片刻，眉头微微舒展：“你命中有子，只是尚需十年。”

“十年？”汉子惊呼出声，随即压低声音，“就没法提前些？”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苏瑾转向人群中的赵无尘，“三师兄，烦请给这位善人开副药。”她又对着汉子正色道，“记住：你吃，且暂时不能同房。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前提是先养好种地的田，善人可明白？”

周围顿时响起压抑的笑声，汉子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女儿也挺好。我，我先回去了。”说完，便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下一位。”苏瑾的目光投向人群。

一个身材圆胖的男子挤上前来，他穿着体面的绸缎衣裳，举止间略显傲慢。

“小丫头......不，庙祝大人，”他轻咳一声，“想问问我二弟这次秋闱能否中榜？”

苏瑾眨眨眼：“秋闱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正是。”胖子掏出一张红纸，“就等发榜了。家中老人心急，让我来问问。这是小弟的生辰八字。”

苏瑾接过红纸，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她虽不通八字，却有望气之术傍身。她微闭双眼，掐指推算，又抬头仔细打量对方面相。

“这科恐怕难以高中。”她缓缓摇头，“令弟确是英才，只是时运未至。这科不中，下科也难。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福祸相依，晚些考中或许是件好事。”

胖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庙祝的话，过几天揭榜不就知道准不准了？”他重重地将几个铜钱拍在供桌上，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辰里，前来求问的村民络绎不绝。有问婚事的少女，满面羞红；有问病情的老者，愁眉不展；还有问农事的佃户，忧心忡忡。

苏瑾一一作答，或委婉，或直白，但每每说到关键处。她的回答虽简短，却总能说到访客心坎里。

日头西斜时，终于迎来了短暂的清净。苏瑾靠在廊柱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今日接待了四十多位信众，收获不少善缘值。”赵无尘递过来一杯清茶，“看来你这个庙祝当得还不错。”

苏瑾接过茶杯，轻嗅茶香：“多亏了大师兄在旁相助。”

“少来。”赵无尘摆摆手，“我就是个打杂的。”

夜色渐深，山神庙内的烛火摇曳。苏瑾整理着今日记录的账册，一旁的赵无尘正在打坐。

“大师兄，”她突然开口，“你说我能当好这个庙祝吗？”

赵无尘睁开眼，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此刻却露出罕见的迷茫神色。

“你要相信山神的选择。”他轻声说，“况且，今天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苏瑾低头沉思片刻，又抬起头来，嘴角挂着熟悉的狡黠笑容：“大师兄说得对。不过，明天还请您继续帮我看着点。”

“就知道使唤人。”赵无尘嘴上抱怨，眼中却带着宠溺，“放心吧，答应过要帮你，自然会尽心尽力。”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庙宇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新上任的小庙祝和她的师兄，就这样开始了他们守护山神庙的日子。

彼时的长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桌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苏震正坐在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木凳上，目光凝视着桌面上那一摞整齐的银票，那是女儿苏瑾新寄过来的。

旁边的苏晏和苏玥也默默地看着这沓银票。年纪最小的苏玥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他先是偷偷打量了父亲紧锁的眉头，又瞄了眼大哥严肃的侧脸，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爹，要不...要不我也去当道士吧？这赚钱也太容易了...”

“闭嘴！”苏晏猛地转头，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没看见爹都愁成什么样了吗？”

看到弟弟被自己吓得缩了缩脖子，苏晏叹了口气，转向父亲，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爹，这些钱应该是小妹和她师门给的。您看她信里说了，她那些师兄师姐都待她很好，咱们不必太过担心。”

苏震依旧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良久，他才沉声道：“我担心的不是钱的来路。起初我以为她是找借口给咱们送钱，但现在看来...”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忧虑，“这么多钱陆续寄来，说明她是真的在做她原来提及的实验。可这"世界规则变化容忍度"的实验，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是要和天道对抗吗？”苏晏也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一旁的苏玥茫然地挠了挠头：“什么是世界规则啊？这听起来好玄乎。”

“就是天道，就是支配这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律。”苏晏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就像春夏秋冬的更替，日升月落的轮回，这些都是规则的体现。”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苏玥依旧一脸困惑，眼神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苏晏看着弟弟天真的模样，思索片刻后说道：“必然是有的。否则最初的万物从何而来？世间万事万物都遵循着某种规律，比如生老病死，这就是规则。违逆这些规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