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拉着阮绵绵的手,穿过长长的走廊,越过一个又一个院落。阮绵绵迷迷糊糊地跟着往前走,似乎有他在身边,去哪儿都可以。他的手心是干燥的温暖。这股暖意似乎透过血液被带去了全身。
唔,好幸福呐!阮绵绵不由自主露出傻笑。她侧仰头偷偷打量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轮廓,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还是他,真好,似乎这两个月的分别,只是一场长长的梦。梦醒了,他还在身边,恍如从未离开过。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王玄策侧转过头,笑意融化了眼角眉梢的冷冽,凤眸里的疏离荡然无存。
“阿策,阿策,”阮绵绵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
“嗯?”王玄策放慢步伐,含笑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阮绵绵仰着头,眼里是细碎的小星星,“不准嫌我烦。”
她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笑。阮绵绵自己走着走着,又耐不下性子,她踮起脚尖,往他耳边凑。王玄策不露痕迹地微微侧偏身子,配合着她的身高。“阿策,我觉得你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他听到有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轻语。刹那间,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奔涌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阿策,你干嘛。”阮绵绵惊呼一声,被人像抱孩子一样抱起,“我自己可以走的。”
“绵绵,暖和吗?”他长长的衣袖挡在她的背后,寒风被隔绝开来。阮绵绵支支吾吾地开口:“暖和。”她手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声似蚊吟,几不可闻。
笑声很近,震动传到阮绵绵的耳膜里。“阿策,会被人笑话的。”阮绵绵声音闷闷地开口。
“无妨,天黑看不清的。”
“哪有哪有这样的。”
声音被吹散在风中,渐渐听不清晰了。
“唉,想想我们还是孤家寡人,可怜呐!”藏在小树林后的江崇临摸了摸下巴,同身边的一众友人感叹道。众人看着苏策怀抱阮绵绵渐行渐远的背影,纷纷点头赞同。
“可不是,”赵源挑眉接了话,“没想到苏策看着清清冷冷,下手还挺快。”
“赵大公子,您又不缺红颜知己。这话您说可不妥。”有人调侃道。众人哄笑开来。
“此言差矣,”赵源合起手中的折扇,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多是逢场作戏,难得情投意合呐。”
“你可得了吧,少得瑟。”江崇临一脚踹过去,不过却是控制了力道,只让赵源踉跄了两步。
“崇临,你小子就是嫉妒我。”赵源拍了拍衣服上的鞋印,佯装生气。
不过——没人理他。大伙儿又讨论起苏策和阮绵绵二人。“没想到苏策这小子居然当众抱起人就走,够汉子!”有人无限感慨,“我要是有这份魄力,早领媳妇回家见爹娘了。”
“你小子啊,要是有苏策那张脸,也不愁没姑娘嫁你。”有人调侃道。
“我的老娘咧,腿酸死了。”有人站起身来捶腿。“咱们这样跟踪别人太奇怪了,要是赶明儿苏策知道,非怒了不可。”
好像是有点不太好,众人面面相觑,心有戚戚然地准备各自回房睡觉。
而那厢——
“慢点,别噎着。”王玄策抬手给阮绵绵倒了一碗温茶。
阮绵绵两腮塞得满满的,她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肚皮也撑得圆鼓鼓。
“阿策,你怎么不吃啊。”阮绵绵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无力地辩解:“我在路上有些挑食,所以肚子有点儿饿,才多吃了些。”声音越来越低。
王玄策揉了揉阮绵绵细细软软的头发。他知道阮绵绵是受过饿的,也没有特别不爱吃的东西,连馒头都能啃得很香。路上路上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他温温暖暖的目光笼罩在阮绵绵身上,尽管心中隐隐有些刺痛,但还是不忍揭穿这个笨拙的谎言。“还是圆润点好些。”王玄策的目光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刚见到她的时候,好像下巴也是这么瘦,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回来。
“我睡了,阿策。”两人还是一人一被窝。阮绵绵心满意足地窝在暖和和的棉被里。好久没睡过床铺了,好舒服呀。阮绵绵不禁感叹道。
有人隔着被子抱住了她,阮绵绵一怔,“阿策”
"傻子。"有人贴近她耳旁,轻语呢喃。
“好你个不知羞耻的!”阮绵绵还没睡醒,一阵风声贴着脸擦过。
阮绵绵猛地惊醒,发生什么事了?!她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个红色衣裙的娇俏少女,正手执长鞭,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天呐,刚才感觉到的那阵风声,不会是鞭子扫过来带起的吧。阮绵绵心有余悸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太可怕了,太暴力了!
“郡主,郡主,咱们回去吧!”旁边几个婢女苦苦哀求,“要是王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走开!”那少女挥开她们,“再罗嗦我连你们一块抽!”
“听着!我是清宁郡主,当今圣上是我皇祖父。”那少女高抬下巴,一脸傲气,“我劝你识相,离苏策哥哥远点。不然这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这是来宣誓主权的?阮绵绵一脸懵,还顺带介绍了自己显赫的身世,希望自己知难而退?
“喂!你听到没有!”清宁郡主急了,她轻挥手中的鞭子,似乎随时按捺不住会出手。
“这得看阿策的意思,他如果希望我走。那我绝对不会厚着脸皮留下。”阮绵绵看了看清宁郡主手里那根鞭子,斟酌着开口。当然,她说这话,也是因为笃定王玄策不会忍心赶她走的。
“你!你!”清宁郡主手指着阮绵绵,气得不清,“岂有此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甩起鞭子。阮绵绵惊呼一声,险些被抽到。惊魂未定的阮绵绵抱紧被子,获取一丝安全感。
众人拉住清宁郡主,又一阵人仰马翻的闹剧。早有机灵的婢女看情况不对,去外头请人了。主子犯了错,她们也脱不了干系,免不得要被责罚。
“郡主这是做什么?”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人踏过门槛,快步而入,正是苏策,他眼底蕴着一丝疏离与怒气。
“我我,”那郡主突然变成了只小绵羊,手里的鞭子也偷偷藏到了身后。“我就是来看看这位姑娘的。”清宁郡主性子火爆,时常仗势凌人,这本不是新鲜事。可就算是这样,小郡主还是想在意中人面前遮掩一番,留个好印象。
阮绵绵瞠目结舌,刚才恶狠狠挥舞着长鞭的刁蛮郡主,居然一下子跟换了个性子似的。爱情啊,真是有不可捉摸的魔力呐!
“既然已经见着了,”王玄策的声音透着丝寒意,颇有些意味,“郡主也是时候离开了。”
清宁郡主闻言跺了跺脚,捂着脸跑出了门。“郡主!”婢女们手忙脚乱追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有没有伤着?”王玄策挨着床沿坐下,往常舒缓的语调变得有些急切。
“才没呢,我躲得可快了。”阮绵绵眨了眨眼,俏皮地说道。她顿了顿,有些后怕的慌,“这郡主脾气可不小。”
他把她轻轻揽靠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后背。阮绵绵一怔,眼底划过一丝茫然与伤感。随后闭上眼睛,将一切异样情绪压下。
而另一边,跑到后花园的清宁郡主正巧碰上了肃王。
“站住!跑跑闹闹成何体统!”肃王厉声呵斥,清宁郡主愤愤然停下了步子。
“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个郡主的样子吗?”肃王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面对任性刁蛮的女儿,他也忍不住头疼。“闯到别人房里,还乱挥鞭子!你看有哪家小姐会这么做。”声音严厉,语气责备。
“谁嚼的舌根子,叫本郡主知道了,非拔了不可!”清宁郡主怒视四周。婢女们纷纷跪下,不敢抬头。
“本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女!”肃王气急,身边小厮连忙劝慰。
“反正我是个没娘养的,长歪了也不稀奇!您自己不也没好到哪儿去。”小郡主瞪圆双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子就跑远了。
“孽障!”肃王高声呵斥。
身边下人跪倒一地,个个低头屏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招致不慎。
“王爷,有斐元老先生的信件。”有人凑到肃王跟前小声禀报。
肃王压下火气,又恢复成平常儒雅和气的模样。他侧头沉声嘱咐道:“随我去书房,你们也散了罢。”言语间,朝跪在地上的下人挥了挥手。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下。
“对了,”肃王突然想起一桩事。众人停下步子,屏息听令。“传我的令。让郡主闭门思过十日。谁也不准放她出来。违者重罚。”
“是。”众人应道,王爷才是这肃王府的天,他的命令没人胆敢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