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如血夕阳半靠在山巅。
苏虎手里拿着一把半干半湿的艾草,点燃以后,滚滚浓烟飘出,把里里外外熏了个遍。
桌子被搬到院子里,饭菜也端了上来,夏秋的夜晚,他们习惯性的喜欢在外面吃饭。
水灾已经过去数月,他们被冲垮的房屋也被重建起来。
预想中是准备修建一座青砖大瓦房,可惜由于人手不够,而且工匠也腾不出时间,最终建成的房屋要比预料中小不少。
青砖和土坯混杂,围成了一座半人高的院墙,分前后两院,中间是堂屋,左侧是厢房,右侧是灶房,澡房,靠近院门口的地方是家畜居住的棚屋。
另外,陈及冠还在院子种了不少花草树木,不过还没到盛开的季节,看起来光秃秃的。
屋顶铺的不再是稻草,而是烧制的瓦片,光是这座屋子,就足足花费了几十两银子,主要是材料费和人工费。
特别是支撑房屋的主梁,是两尺粗的百年树木,足以支撑房屋几百年而不倒。
陈及冠接过阿姐递过来的绿豆粥,夹了一根盐水嫩黄瓜放在碗里,慢条斯理吃了起来,顺便说了刚才陈大山的来意。
陈招娣听了后,果真十分高兴,“俺也想着就这两天帮你把童生宴给办了,还有小平安得百日宴,也顺便给补上。”
随后,陈招娣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该请哪些人,要准备什么饭菜,吃饭的地方安排在哪里。
晚饭吃完,天色刚刚擦黑,家中堂屋也点起了油灯。
虽然有艾草熏过,但还是有飞蛾不断扑向油灯,不时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陈及冠拿出三炷香,点燃以后,插在香炉上,青烟飘向秀才爹和娘亲的灵位。
三炷香烧完,陈及冠这才开口:“阿姐,待童生宴办完,我便要去县学就读了。”
县学的名额已经安排好了,有方景河的面子,区区县学名额自然不在话下。
要不是前段时间不太安稳,陈及冠早就去县城了。
陈招娣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冠哥儿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能被框在村里,县学可有院舍?”
陈及冠摇头,“我打听过了,县学并无院舍,届时我会去县城看看,看是租赁还是买一个带院子的屋子。”
如果便宜的话,买一个院子也无妨,反正自己应该要在县学待上起码一年时间。
因为院试一般是每年的阴历八月,在府城举行。
陈招娣听了,立马道:“那俺和你一起去县城,不然你都没个人照顾。”
陈及冠看了一眼坐在藤椅上打盹的苏虎,“阿姐,家中的活计咋办?”
陈招娣眼眶泛红,“冠哥儿,俺可不管这些,俺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去哪儿读书,俺就跟着你去哪儿。”
陈及冠心中充满温情,轻声道:“我当然希望阿姐你能陪同在我身边,只是这事要给姐夫商量一二。”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家中土地不少,可离不开人手。”
苏虎或许是听见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懵懂看着姐弟俩。
陈招娣浑然不在意,“冠哥儿你都开了金口,俺指定跟着你去县城,家里的田地也没多少,租给族人便是。”
“至于外村的土地,偶尔去看一眼就成。”
反正秀才爹还活着的时候,家里的土地就是租出去的,这样还省心不少。
陈及冠知道阿姐的性格,对自己太过溺爱,往往会失了分寸。
姐夫在家中虽然一向老实且任劳任怨,但总不能真把他当做牛马,必须要尊重每一个亲人的意见。
于是,他同苏虎问道:“姐夫,你意下如何?”
苏虎刚才多少也听见了他们说的话,挠着后脑勺含笑道:“俺都听你们的,你们去哪儿,俺就跟着去哪儿。”
他还多说了一句,“县城码头的力工挣钱可多,俺正想去试试呢。”
陈招娣赞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拍板道:“既如此,待童生宴过后,就把家中田地租出去,家里的鸡鸭猪也别卖了,宰杀来当做宴席的肉菜。”
苏虎突然道:“那家里的大青牛咋办?”
大青牛来到陈家已经一年有余,当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省却了大量力气。
平日里苏虎便对青牛很上心,生怕它累到饿到,每日干活回来都要给它洗刷干净,恨不得直接和它睡在一起。
要是去县城的话,这头青牛肯定不能跟着去,因为几乎没有用处。
陈及冠问道:“姐夫,你意下如何?”
苏虎瓮声瓮气道:“留在村里吧,俺会回来看它的。”
陈招娣也被勾起情绪,低声道:“可惜了这座屋子,俺还没住够呢,这就要搬去县城了。”
陈及冠笑笑,“阿姐,莫要伤心,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每月休沐,都可以回来看看。”
陈招娣点头,这时小平安突然苦恼起来,算算时间,该到吃奶的时间,便抱着他去了里屋。
第二天,陈及冠穿着一身碧青色绢布长袍,正准备出门,又有一群人挑着装满稻谷的竹筐来到了小池村,一番打听后来到了院门口。
这是他们家的佃户,刚把粮食晒干,就送了过来。
陈及冠险些把这事儿忘了,毕竟他一直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小地主。
按理说每年到秋收的时候,地主都会亲自,或者派人去地里看着,免得这些佃户偷奸耍滑。
这些佃户自然也知道地主是什么样,这几天没看到陈及冠到来,还以为是对他们放心,这下更感激了,所以第一时间就把粮食送了过来。
陈及冠知道不能不收,但是看着这些人面黄肌瘦的样子,还是心有不忍,便以朝廷今年免税的名义,只收了两成粮食,剩下的八成粮食让他们留着,这下又引得这些人纷纷下跪,直呼遇上了大善人。
好不容易将这些人送走,看着谷仓已经装不下的粮食,陈及冠安全感满满。
这些粮食他不打算卖掉,当做储备粮,免得再次发生什么自然灾害。
粮食在手,任他风吹云动,我自安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