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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
身材矮小的田中郎低伏着头颅，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绝无此事！”
上杉澈稍显不解地皱眉——有人来免费解决妖魔还把事藏着掖着，这村长怎的还不乐意了？
他朝着身旁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妖怪从哪里窜出来的白石问道：“村子里不能出现妖物吗？”
白石眨了眨眼，拧起小眉头深深思索，等到了他把嘴上的尾巴草都快咬断了才哦了一声，
“我听说，以前好像有村子里传出妖怪能化身人形的消息，然后因为这个那个村子好像就……”
白石说到这，朝着上杉澈招招手，等到他蹲下身子后才在耳旁小声说道：“那村子后来被屠了个干净，传闻好像就是从骏河三河这一带传出来的。”
说罢，他缩了缩肩膀嘀咕道：“妈呀，这种稀奇古怪的传说居然可能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
那看来，哪怕这因为妖物屠村的传闻不一定完全真实，后果也绝对很严重就对了。
不过这做法倒不能说是错的。
倘若让能化身人形的妖物混入了大城之中，那才叫一滴水融入大海中，搜查无门呢。
更别说这个时代阴阳师都几乎成为了传说，那找到这类妖魔的几率更是近乎为零。
“不用再隐瞒了。”
上杉澈冷哼一声：“我早在离你们村子几百米远的地方就看到一股妖气直冲云霄，所以本是路过的我才想着来帮衬一手，将其斩杀。”
不待面色僵硬的田中郎露出拼死一搏的凶狠神色，上杉澈又继续补充道：“不过诸位且放心。”
“我此行仅为妖物，绝不伤村民一分一毫。”
话音落下，田中郎立刻便把那些还没来得及放出狠话和怒色收了回去。
他谄媚地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方才鄙人实是被恐惧冲昏头脑，说错了话……”
——听到上杉澈的保证，田中郎就立刻消去了召集村民将这武士老爷弄死的念头。
因为通常来说，这些高贵的武士老爷们坏脾气虽然多，但只要是真的下了承诺就极少反悔。
换句话说，就是“武士”这个阶层的信誉分极高。
而既然大家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那就无需再过多阻拦，让这个外来的武士老爷探探是不是真有妖物又有何妨？
毕竟，有渡村这些天来确实在深夜里离奇死了好几个人了，弄得整个村子上下都人心惶惶，疑神疑鬼的。
如果这武士老爷真能把诡异的问题解决……那也算是一桩幸事。
田中郎的内心活动放在现实中只过去了一瞬，他低着头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大人？”
“澈。单名一个澈字即可。”
上杉澈随口回道，在村口站了这么久，他也差不多分辨出来了那完全不会隐藏气息的妖魔的位置了。
澈？
田中郎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了一瞬的茫然之色。
旁边的白石也奇怪地“嗯”了一声，不解地挠挠头。
因为在这个时代，日本人的名字格式通常是由“家名 通名 名”组成的，而并非像现在直接用“苗字 名”这么简单直接。
至于这种单个字的称谓，那对于贵族公卿和武士老爷们更是无稽之谈。
只有最最低贱的流民才会朝外人说出这类称呼。
所以田中郎才会露出这种表情——眼前的上杉澈明显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基础中的基础的事。
田中郎不言不语，心底渐渐升起数个想法：“难道说……”
可惜上杉澈的确不知道。
他觉得直接报出自己这个“上杉”的姓在战国时代实在不太妙，要是直接被归为上杉家可就不好了。
所以才只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正好一个字，听上去也挺简洁的。
不过就算上杉澈知道也不会太过在意。
什么名啊姓的，称谓的问题完全无关紧要吧——只有需要姓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的家伙，才会这么去重视一个称呼。
田中郎又偷偷地瞟了上杉澈两眼，在确认他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后，缓缓站起身道，
“那么澈大人，就由我来带你去村子里最古怪的那个地方吧。”
“不必。”
上杉澈径直从田中郎和一帮子小年轻的身旁走过，朝他们招了招手：“我已发现妖物所在，你只需多召集点村民，见识到我确实将此獠斩去即可。”
“这……是。”田中郎望着上杉澈毫无犹豫的背影，眼瞳中掠过一丝惊骇。
因为，上杉澈走的方向，的的确确就是那“最古怪的地方”的方位。
——可他是怎么知晓的？
田中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茬，于是心存敬畏地赶忙让身后的一群小年轻去挨家挨户地敲敲门，就说是“有大人物来为咱们村驱邪了”。
另一边，已经走进了有渡村的二人。
“老大，你说发现了妖怪是真是假啊。”
白石紧张地跟在上杉澈身后，惯用手正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拔出短刀。
“这妖很蠢笨，只要稍微有点修为都能发现。”上杉澈回头，让白石哎呦一声撞在了他的背上，“你要是想学，回头我教你啊。”
白石听到后面一句话连额头都来不及捂了，他微微张大嘴，
“老大！你别随便糊弄我嗷，我这人可是很记仇的，当心以后把你一日两餐全都给偷吃掉让你饿肚子……”
上杉澈用刀柄敲了下他的头顶：“你要真想学，我就教。不过这学起来可是很苦的，中途放弃了我可就不再管你了。”
“不！不放弃，我肯定学啊！饿肚子我都学……不不，饿肚子还是不学了吧。”
白石有些糊涂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说到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总之！”
他拍拍瘦削的脸颊：“要是老大你不给我画不存在的大饼吃，我以后可就跟定你了！”
“好了，快走吧。”上杉澈回头：“村民都出来了，待会得等我们了。”
——教，自然是真的教。不过是教点气合术和御灵术的基础篇再附上他的指点。
至于基础纳灵术那种东西可不敢丢出来，到时候是可能出大问题的。
不过就算只教这点，在上杉澈看来就足够白石吃一辈子了——他体内现在既无内气也没多少灵力。
在这个灵气匮乏的时代，白石这种小屁孩的硬实力能达到一星就算胜利！
不多时，上杉澈就带着白石来到了那处“最古怪的地方”——一处腐朽破旧的井口前。
翻过特意被人搭起来让其与周遭隔离的木栅栏，上杉澈觉察到身后停下来的脚步，回头，
“不进来看看吗，白石？”
走到这里之后，明显感到周遭空气冷了不止一度的白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放过我吧老大……我可是惜命的很。”
上杉澈也不强求，他握紧加贺清光的刀柄，面无表情地朝着黑暗深邃的井口中投去视线。
深井中，沾染着血色的潮湿黑发堆积如山，浓郁的怨气正源源不断地自井底升起。
那井底面孔腐烂的女性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所以猛地朝着上头看去，和上杉澈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于是，提示跳出。
——【井女（一星）】。
上杉澈松开握着加贺清光的手，将视线从井口之中收了回来，抬头望了眼晴空万里的天穹。
也许是因为阳光的原因，井女虽然发现了他也在眼神里表露出了明显的攻击性，但并没有什么爬上来的**。
这也证明井女的灵智很低，甚至可以说是近乎为零。
不然的话，这种完全无法伤害到它，只能让它微微感受到一些不舒适的太阳光不可能让她在白天一直待在井底。
“不过，一星妖魔居然也能有这么重的怨念，看来死的时候是真不明不白，冤屈的很。”
而且现在距离井女生前死在里边的时候应该也过去许久了，底下那丝丝腐烂入味的气息简直弄得上杉澈的鼻尖刺挠。
听到周遭村民们的窃窃私语，上杉澈无声地环视一周，知道害死生前井女的人也许就藏在他们其中。
也有可能害死她的人已经被井女自身杀死了。
这世道死的人可太多了，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所以上杉澈决定还是不去多管过去的闲事儿了，管好当下才是他需要做的。
上杉澈深吸一口气，而后运转呼吸法高声开口，让声音遍传小半个村庄，
“有渡村的村民们。”
这一声让村民们纷纷吓了一跳，他们止住讨论朝身旁看去，最终却发现声音来源是上杉澈。
于是村民们的眼神从惊疑不定变得将信将疑——光是这一句让大家伙都能听清的话语，他们就没见到有人能做到过。
上杉澈的不急不缓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乃隐居山中的阴阳师‘澈’，此番修行有成故而入世，恰好路过此处见妖魔作祟，便想顺手将其祓除。”
这一番文绉绉的话弄得很多村民迷惑对视，其中专用名词太多，让他们根本没听懂。
但以前身为足轻组头，被今川家征召过打过不少仗，和同僚吹过不少牛也听过不少传说和志异的田中郎可听懂了。
老头的眼瞳缩小，他搓着手呢喃道：“阴阳师，阴阳师……怪不得他只有个单名。”
很久以前，田中郎曾在一旁听几个上级武士闲聊过，说是阴阳师虽然很少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存在。
但阴阳师大多都实力强悍，性情古怪，是那几个武士绑一起都打不过的存在。
而那几位上级武士，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能斩杀他十遍八遍的强者。
这下发了，这下发了！
田中郎的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这样的人物居然让他给碰见了！
要是他能将这“澈”留在村子里，再上报给今川家，等到澈被今川家招揽之后，肯定少不了他的功劳！
一百贯……不，以今川家的大方来说，一百五十贯的奖赏也是可能的吧！
关键是，怎么让澈大人在村子里多留几日。
田中郎可并不打算用那些腌臜手段——如果对阴阳师表露这种念头，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就只能用点其他方法了。
田中郎想到了自己十一岁的女儿“阿稻”——因为有渡村的渔业资源丰富，他又是村长，所以一直以来给这个小女儿吃得都不错，养的白白胖胖的。
想来，应该能勉强符合澈大人的口味吧。
还有餐食……对，餐食也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来……
“诸位且看！”
上杉澈忽然冷厉下来的声音唤回了田中郎的思绪，他有些愣神地抬头，接着便和村民们一起见到了此生难忘的画面。
唯有白石打量着他腰间突然出现的那一块玉牌，喉咙滚动，已经在脑海里盘算好了这玩意值多少大米。
只见上杉澈虚抬手掌，淡淡道：“金！”
下一刻，一条条无形的金刃便迅猛飞出，将井口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削成了粉碎。
包括潮湿的木头，更包括那些堆砌起来的石头！
村民们发出震撼的呼声，可紧接着便有人尖叫出声，脸色变得煞白。
因为，那被削开了的井口之中，赫然涌出了一大堆腥臭浓密的黑发！
紧接着，居然有一个肢体扭曲到异常的白衣女人从井中攀爬了上来，让村民们被吓得一时失声。
“死……死！”
井女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吼，挥动湿漉漉的肢体，用黑发撑着身体就朝着上杉澈扑了过来。
“不过一小妖尔，诸位莫慌。”上杉澈高声开口，让慌乱的村民们又稍稍安静了些。
他再吐出一个字：“木！”
伴随着灵力的消耗，大量的藤蔓自两旁的泥地之中轰然长出，轻而易举地将飞扑到半空的井女捆得无法动弹。
“死——！”
井女那颗被水泡肿腐烂的头颅疯狂扭动，撕咬着近处的藤蔓，却无法对粗壮坚韧的藤蔓造成半分可观的伤害。
照这样下去，井女至少还需要十几分钟才能脱困。
这也是当然的。
上杉澈为了用基础阴阳术做到这种“轻松控制”的效果，可是足足耗费了三成灵力。
而在战国时代，上杉澈估摸着这么多灵力得两三天才能恢复过来。
甚至在这过程中，还有可能出现他直接把这块儿地的灵气吸完，得换地方的离谱操作。
默默凝视着怨念满溢，嘶吼不止，身材却意外矮小的井女，上杉澈在心中叹了口气，接着朝着周围道，
“妖魔已被困住，接下来诸位村民便看我将其灭杀祓除，让有渡村重归安宁！”
“好！”田中郎先举起手，大喊了一声。
接下来，便有一个又一个的村民学着他举起手大喊“好”，让这一片热闹了起来。
等气氛酝酿到位了，上杉澈便掐了几个莫须有的法决，然后暗中取出受祝折扇，气息浑厚地咆哮道，
“雷来！”
轰隆！
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青紫雷霆自天而降，直直地击中了还在扭动的井女，让它在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后化作了灰烬飘散而去。
晴天霹雳！
周遭的村民们顿时噤声，看向上杉澈的目光由此变得不同。
上杉澈见到这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用加贺清光的刀鞘敲断了拦路的木栅栏，走到了呆愣的田中郎身前微笑道：“田中郎村长，我已将这祸乱村子的妖魔祓除，没伤到一个村民。”
神明啊……
田中郎盯着身形高大，面容英武，神色温和的上杉澈，再联想起方才的那一道雷霆，膝盖不由得又软了一下，几欲跪在了地上。
不过他还是止住了跪伏的冲动，因为通过他之前的观察，这位大人好像对他们跪下并没有露出什么满意之色。
或许这位以前隐居山中的阴阳师大人并不喜欢这一套。
“多谢澈大人慷慨出手……”
田中郎弯下腰，笑着问道：“我看这天色也不算早了，不如澈大人就留在鄙人家中吃顿便饭？”
虽然现在距离太阳下山还早，这属于完全的睁眼说瞎话，不过既然有白食可以吃那为什么不蹭一顿。
正好，品一品这个时代的餐食口味。
而且他正好也有事要同这村长田中郎交流交流。
上杉澈点点头：“既如此，那便请村长带路了。”
“这是鄙人的荣幸！”
田中郎大喜，先是让人驱散了周围的村民并告诉整个村子妖物已除，然后再回到上杉澈身前躬身带路。
“——白石！别发愣了，该走咯！”
上杉澈招手，让站在木栅栏旁久久没回过神的白石转头，低着头朝他跑了过来。
一路无言。
直到来到了村长家的小宅邸前，一直跟在上杉澈身后的白石才小声问道：“老大，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两位大人快快请进。”
田中郎推开了自家宅邸的草帘，连忙亲自跑到里屋去点了油灯，在二人进了里屋后似乎又跑出去说了什么，最后又跑了进来，看起来简直忙得不行。
田中郎躬身笑道：“两位大人，茶和餐食待会就上了，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罢，这个家原本的主人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在简陋的木屋里留下了上杉澈二人。
上杉澈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眼前的地面上正铺着类似于榻榻米的草席，只不过既卷边也发皱，看上去质量不太好。
这个大概不能穿鞋走进去吧。
他脱下鞋整齐地摆在一旁，后边的白石也难得没有闹腾，脱下草鞋后跟在他身后坐在了这“榻榻米”上。
这时，上杉澈才对于之前白石的问句作了回答：“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呢？”
“可是人怎么能唤出雷霆呢？”白石说着，看着上杉澈的眼神里带了丝丝疏离和恭敬，“这种事一般只有神明大人才办得到吧。”
上杉澈笑了，他拍着身前的这张低矮的小桌子，笑容实在愉快。
“白石。”
他揉了揉小忍者的脑袋，语气和煦：“我只是会两手小术法而已，但也仅此而已，可远远算不得什么神明。”
“不过，我曾经倒是见识过真正的神明。”
白石如闪电般地抬起了头，定定地凝视着上杉澈，他有些难以置信道：“真……真的？”
“嗯，真的。”上杉澈用手掌撑着下巴，“他们的话，大概轻而易举地就能毁灭整座骏府城吧，连半分钟都用不到。”
他说的自然是南条爱实等一众鬼神级人物。
至于祸津神那种货真价实的神明大人，上杉澈暂时还无法感知到祂的确切实力。
不过即便如此，都已经让白石难以理解了。
但也正因此，让白石明白了上杉澈和“真正的神明”的差距——就算老大丢出几千上万道刚刚那样的雷霆，都肯定毁灭不掉骏府城吧。
——这样想来，老大和神明大人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嘛！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我们在这里说坏话，不会被祂们听到吗？”
“不会不会，哪怕是神明也不是什么万能的存在。”上杉澈摆手，“你要是想的话，随便怎么骂都可以哦。”
反正在这种绝灵时代，常世还不知道和现世隔得有多远呢。
“还是算了。”
白石吐了吐舌头，方才眼中的疏离已经消失不见。
他笑嘻嘻地坐到上杉澈身边，然后开始问这问那，开始八卦。
上杉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寻思自己开始把白石留在身边不就是为了多探听点情报嘛，怎么现在反倒反过来了。
咦？
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面板的上杉澈眼前突然一亮。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四尾狐马上就要晋升到二星级了。
事情太多，自己都快忘了这茬了！
具体时间的话，还差上几个小时。
听到脚步声的上杉澈目光微移，瞥见了竹帘下的那一双大白腿，嗅到了稍显奇怪的茶的味道。
不过在此之前，现在正好先把这一顿嗟来之食给白嫖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