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百上千狂奔的骏马。
身裹兽皮雄壮的骑士。
手中散着月华的弯刀。
配上口中那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凶残恶意的嚎叫。
一眼望去,如同铺天盖地的浓云,那似乎并不是为了迎接送亲使的到来,更像是迎接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
一双双眸子,全都闪着诡异的兴奋。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车队两侧的兵卒脸色尽是微变,下意识的手伸向了腰间,似是想要抽出那锐利的钢刀。
“做什么,都他娘的给我冷静点,怕个屁。”宋言吆喝了一句。那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完全没有半点惧意,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嘲弄。
诸多兵卒都有些汗颜,说起来将军似乎都还未曾及冠,居然就有如此胆魄,果真是天生的将军。能跟着这样的将军,在这即将混乱的世道中闯出一片天地,许是这辈子最为骄傲的事。宋言并不知道,他只是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就让自己的形象在这些士卒心中变的更加高大了。
不过宋言知道另一点,那就是这些异族蛮子,无论是女真,匈奴,突厥,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骨子里崇尚蛮力,即便是两个国家正常的外交往来,他们也会摆出一副嚣张跋扈,随时准备拔刀砍人的模样,大抵就是为了将对方恐吓,以此来换取更多的利益。
这样的事情,曲明那个家伙经历过两次。
是以,宋言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慌张,只是带着些微的无奈和笑意,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径直冲着乌古论部落走去。
战马狂奔的速度,早已拉升到了极限,厚厚的积雪随着马蹄纷飞,仿佛中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
轰隆隆的声响,更是宛若雷动。
那般画面,看的宋言都有些眼红。
我的,我的,这些战马都他娘的是老子的。
不愧是一个能凑出五千善战之兵的部落,保守估计,在乌古论部至少能凑出三千战马,这绝对不是个小数字,饶是宋言,内心都是控制不住的贪婪。
三千战马。
勉强能打造一千重骑兵……没办法,重骑兵的重量过于惊人,中间需要轮换,若是全压在一匹战马身上,战马很快就会被废掉。可哪怕只有一千,宋言都有胆子正面冲一冲这个拥有两万人的部落。
短短时间,成百上千蛮族骑兵已经冲到了极近的距离,可纵然如此,他们也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雷毅和洛天阳的脸色都已经阴沉下来,下意识冲着宋言靠拢。
无论怎样,绝对不能让将军有任何损伤。
就在这时,一个个蛮族骑兵忽然紧拉缰绳,只听战马阵阵嘶鸣,前蹄瞬间高高抬起,仿佛扑面而来的海啸,又好似即将倾塌的高墙,旋即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面,溅起大片积雪。
此时此刻,最前方的战马距离宋言不过十步距离。
这一手极高明的骑术,便是宋言也不由叹服。
眼见宋言眼里居然没有恐惧,唯有赞赏,最前方的几个蛮族骑兵面色有些古怪,他们可是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的时候,那个叫曲明的家伙,被吓得转身就跑,连身后的马车都顾不上了。第二次的时候,曲明倒是厉害了一点,总算是没跑掉,可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尿了裤子。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有这般心性实属不易,倒是没想到中原那懦弱的汉人中,倒还勉强有一个能看上眼的。
宋言脸上笑意不变,视线只是在眼前骑兵身上简单扫过,很快就锁定了后面不少人簇拥着的老者,再加上之前从曲明那边听到的大概,基本已判断出那人的身份。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甚至脱离大部队,主动冲着那人走去。
洛天阳和雷毅眉头瞬间皱起,有心想要阻拦,却又不想坏了将军的计划,忍耐的极为艰难。
就在这时,宋言已经走到了那老者的面前,直接张开双臂对着那蛮族老者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那老者怎地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会如此热情,便是两边簇拥着的那些人,也是没想到宋言会如此突兀,一下子居然没能来得及阻止,身为护卫这便是严重的失职。
“哦,您就是乌古论部落的首领,乌古论极烈吧?”
“在下宋哲。”
“乃是这一次送亲使的将军,早就从曲明口中听闻您的大名,今日得见,当真三生有幸。”
砰,砰,砰……一边说着,宋言一边用手拍着老者的背,一副相当熟稔的模样。
乌古论极烈脸上忽地涌现出一层涨红,心中暗骂这臭小子着实混账,拍背就拍背吧,但能不能别那么用力,骨头都快断了。
还好宋言的拥抱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已经松开,乌古论极烈重重吐了口气,脸上的涨红逐渐恢复正常,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宋哲将军吗?这一次怎么会是你来,曲明将军呢?”
身为族长,而且还是极年老的族长,他并不像年轻族人那般张扬,甚至表现的相当有礼貌。
许是因为经常和宁国汉人打交道,是以女真人多多少少都会一点汉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还不至于无法交流。
至于后面的洛天阳和雷毅则是满脸古怪,自家将军啥时候改名叫宋哲了?考虑到他们准备干的事儿,你这时候自称宋哲,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宋言可不管那么多,出门在外,灭人满门的时候最好还是有个小号,万一有活口逃走呢?
摊了摊手,脸上满是惋惜:“欸,曲明跟刺史大人的妻子偷情,刺史大人震怒,打断其三条腿挂在城墙上滋滋放血,估摸着已经没命了,这一次的送亲使便只能让我来了。”
乌古论极烈脸上便有些怜悯……啧,堂堂一州刺史,居然还要遭受这种屈辱,这滋味不好受,他懂。
这种事情便是在他们女真也不少见,因着人口匮乏,是以能生育的女子是极为珍贵的资源,所以这边有特殊的规矩,便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
兄长死了,弟弟可以继承嫂子,反过来亦是如此。
父亲死了,儿子可以继承除生母之外的其他女人。
可总是有人等不及,坏了规矩,想到这里乌古论极烈便有些气愤,这样的混蛋就应该被打断三条腿。
就在宋言和乌古论极烈说话的时候,一些年轻一点的女真骑兵,已经骑着战马,飞速从车队两侧走过,然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诡异,甚至有些不满,旋即便凑到乌古论极烈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叽里呱啦的语言,宋言却是听不懂了。
然后便看到乌古论极烈眼睛眯了起来,便是脸上的表情都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宋哲将军,这一次的货物,好像有些不对吧,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宋言面色不变,唯有嘴角勾起些微的弧线:“少了什么吗?我并不觉得啊。”顿了一下,宋言再次开口:“还有,乌古论极烈阁下,请您约束好你的手下,莫要再靠近车队,更不要试图窥探车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此言一出,便是身后的黑甲士都是一身冷汗。
眼看四周大量蛮族骑兵皆是因为这一句话,露出震怒的表情,不少人甚至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弯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直接将宋言剁成肉酱。
可宋言却是没有半点惧意,嘴巴咧开,明明是个略带稚气的少年,却露出了极为凶残的笑,巴掌再次拍了拍乌古论极烈的肩膀:“不要对这批货出手。”
“否则乌古论部落,将在王庭的怒火之下覆灭。”
嘶!
这也太狂了。
雷毅都有点搞不懂自家将军究竟想做什么了,不是准备了那么多烈酒,那么多毒药,准备趁着这些人被撂倒的时候,再砍瓜切菜,可现在看将军的意思,似是准备硬碰硬?
这究竟是什么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