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相公两字,洛天璇还担心是相公做了什么事,惹得母亲生气,自是要帮忙劝慰几句的,以母亲对相公的宠溺,纵是惹下天大祸患,也不会真个怎么样,大抵也就是发发脾气,训斥一顿便好。
可听到后面那一句,洛天璇却是变了脸色。
一股属于九品武者的恐怖气息瞬间弥漫,房间内桌椅震颤,窗帘摇曳。
便是原本清澈安静的眸子,都遍布寒霜,冷冽刺骨,想要杀人的冲动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独居太长时间,洛天璇的性格真的很安静,脾气也是极好,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于洛天璇来说,她的逆鳞便是……宋言。
她的相公,怎容他人欺辱?
没有多说一句话,洛天璇径直转身离开,唯有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大,弥漫出去的内力,几乎化作锐利的钢针,便是从后面跟来的玉霜都隐隐感觉眼睛有些刺痛。
咕咚。
修长的脖子蠕动着,玉霜脸上满是骇然。
这……是即将要突破宗师的征兆啊。
自小,玉霜便是山门中人人夸赞的小师妹,十七岁的时候便已经突破到九品武者境界,这般天赋超过所有师兄师姐。
可宗师是一个坎儿。
突破宗师,靠的不仅仅只是内力的堆砌,更是对天地至理的领悟,更需要一份虚无缥缈的机缘。玉霜自觉内力已经足够,对天地至理的领悟也是相当透彻,唯独那机缘,自始至终都看不着踪影。
到现在,三十多岁了,照样不知那机缘究竟在何处。
可谁能想到,困了她十几年的境界,现如今居然在洛天璇的身上看到了突破的征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间,玉霜的脑子里大概也就只剩下这三个念头。
……
新后县。
县衙,客堂。
当刘义生赶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多出三道身影。
一眼扫去便大概知晓这三人的身份。
为首之人身穿藏青官袍,应该就是所谓平阳司马,他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能爬的这么快,要么就是当真极有才能,有大功,要么就是背后有人。
而根据提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大概率是后者。
史子睿。
西林书院学生。
在钱耀祖成为平阳刺史之后,为巩固对平阳城的控制,便动用关系,将平阳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部替换成西林书院的同窗。至于原本的官员,可能不小心犯了罪,被押入大牢,也可能不小心遇到山匪,人头落地,谁知道呢,总之这位置是空下来了。
别以为读书人都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当读书人心黑的时候,便是宁国六大恶人都要甘拜下风。
在史子睿下方两人,则是做管事打扮,应该就是张家和黄家的人了。
大概扫了一眼,刘义生心里便有了计较,咧嘴笑了下,冲着史子睿抱了抱拳:“原是司马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史子睿瞥了一眼刘义生,俨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情报中宋言不过十六七岁少年郎,跟眼前这人对不上,心头便给这宋言记上了一笔。他可是堂堂州司马,到了这破落县城,县令居然敢不亲自迎接……只此一点,那宋言便有了取死之道。
背后是长公主?
那又如何?
也不看看现在的平阳是谁的地盘,天高皇帝远的,在平阳这地方对皇权还真说不上有多少敬重。
“你又是何人?”
“在下刘义生,县令大人的师爷。”
史子睿撇了撇:“让你们县令滚过来见我。”
刘义生呵呵一笑,并无任何慌乱,开玩笑,这客堂里里外外,埋伏着三百黑甲士。
慌?
慌个屁。
他的眼睛都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把茶杯给摔了,然后三百黑甲士冲进来,直接将这州司马剁了。
如此一来,平阳城和新后县便是不死不休。
主公麾下四千重甲兵,想要攻破平阳城应该不是问题,毕竟平阳城内没什么像样的守军。最重要的是,现如今宁国拿不出能打的军队。即便主公占据一州之地,朝堂大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有平阳府作为根基,主公就真的可以逐渐发育,他也可以开始绣龙袍了。
只是很快,刘义生便将心中冲动压下,现在宁国局势虽然紊乱,但各方面都还没彻底撕破脸,这种时候做出头鸟绝非好事,而且也不符合自己定下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计策。绣龙袍的事情,只能先缓一缓了,这样想着刘义生脸上的笑意却是没有丝毫变化:“非常抱歉,司马大人,县令大人外出体察民情去了,目前并不在新后县,若是有什么事情,您不妨跟我说?”
史子睿脸色阴沉。
体察民情?
开什么玩笑,这冷冰冰的天气,谁闲的没事儿干往外跑?
只是,一时间也不太好反驳,毕竟体察民情是当官的都非常喜欢用的一个借口。用力吸了口气,史子睿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我记好了,刺史大人有令,限新后县,三日内准备一万石粮食送往平阳。”
一石按一百斤算,这便是一百万斤的粮食。
好一个狮子大张口。
早就知道,钱耀祖为了凑齐给女真人的孝敬,可能会将主意打在新后县身上,可谁也想不到张嘴就是如此庞大的数字,也不怕噎死。
眼看刘义生面色逐渐冷冽,史子睿咧嘴一笑:“记住,三日后,要见粮,若是逾期,或是分量不够,小心你们的脑袋。”
刘义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视线转移到另外两人身上:“不知两位找我家县令又有何事?”
那身材瘦高的老者,名叫黄兴文,乃是平阳府黄家家主的异母弟,在家族中也算是有些地位,怀里抱着一个箱子,听到刘义生的话便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厚厚一叠房契。
刘义生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稍稍看了一眼面色瞬间大变,怒气在眼瞳中翻涌。
眼看着刘义生的模样,黄兴文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他们张黄两家,才不在乎你有什么背景,到了平阳府,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一个小小新后县令,到了这块地面,这么长时间居然未曾拜会张家和黄家,也没有拜会刺史府。
谁给你的胆子?
这便是三方联手,给这新来的县令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明白谁才是爷。
“师爷也看到了,这是房契,新后县所有住宅,商铺全都是我黄家产业,现如今一些刁民,住在我黄家的宅子里,用着我黄家的商铺做生意,还请县令老爷主持公道,将这些刁民全部赶出去。”黄兴文笑眯眯的说着。
笑里藏刀,大抵就是这般。
刘义生用力吐了口气,又看了眼手里的房契……上面猩红的刺史印鉴,显得是那般刺眼。
当真是有够无耻的手段。
随便来个人都知这些房契有问题,偏生你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若是宋言当真根据这些房契,将新后县的百姓赶出去,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名望,瞬间就要变的臭不可闻。
抿了抿唇,刘义生望向最后一人,张家张灏!
那张灏呵呵的笑了下,也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同样是契书,不过不是房契,而是……地契。
新后县周边所有粮田的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