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咳咳……”
一句‘小礼物’呛得正在喝茶的唐院士咳嗽起来,旁边的潘院士见状,一边笑一边给他拍背。
“总师这说话方式啊,”林院士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别说外人了,咱们一开始都适应了好一阵。”
一开始他们完全不了解季听的性格,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天才和有实力的刻板印象上。
等到一起工作,他们发现季听在讲解什么内容后,如果你没有给他确切的答复,他就会看着你的眼睛问:“我讲的内容里,有什么让你理解困难或者完全不明白的地方吗?”
起初他们觉得是总师是认为他们这些老家伙吸收慢,反应跟不上,心里或多或少有些郁闷。
等时间长了,他们这才明白总师所有的回答包括他问的问题,永远只停留在表面意思上,不包含任何冷嘲热讽或者正话反说。
又比如这次,总师的逻辑一定是我确实没想要揪出你的问题,但你自己要提,那我就顺便指出你的错误。
又因为华国已经有了室温超导材料,现在指出错误对米国而言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所以才说成是微不足道的小礼物。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这些老家伙听得那叫一个舒坦,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里把季听揉几下。
米国这次访问,本质上就是来求着华国要材料的。结果一上来就搞小动作想压人一头,还让老伯格曼摆出倚老卖老的架势。这下好了,撞了最硬的南墙,总算知道头破血流是什么滋味了吧?
在副总统气疯之前,授奖仪式提前结束。
陆永康原本还想多留两人一阵,但是季听说有事可以过几天再说,他累了,只想回家休息。
陆永康忍俊不禁,他就说这兄弟俩说话一个比一个直吧。
离开的时候,季听上前拉住了季砚执的手。季砚执下意识绷紧了手臂,可片刻之后,他紧紧地握住了季听的手。
两个人被一路护送上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季听罕见地疲惫地吐出了一口气。
季砚执的心头像是被拧了一下,抬手将人揽过来靠在肩上,嘴上却又不饶人:“谁逼着你非要赶回来了,你觉得你不出现,我还能让人给欺负了?”
季听调整了姿势,靠得更舒服一点:“本来就是要回来的,只不过提前了一天而已。”
季砚执此时还没抓住重点,拧眉道:“为什么提前,你别跟我说就是因为这个破仪式?”
季听从他怀里抬起头,盯了几秒:“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克星,绝对是他的人生克星。
季砚执唇角倏地弹起又别扭压下,别过脸咕哝道:“我又不会跑,人不就在这儿吗,晚一天也能看到。”
“可那样我就少看你十几个小时了,会让我有一种直观的损失感。”
更完蛋了,季耳朵的情话又进阶了。
季砚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睡一会儿,不许再说话了。”
季听是真的累了,为了提前一天回来,他昨晚连夜整合数据资料,加起来有30多个小时没合眼。
最后还是曹老看不下去了,让他什么也别管马上走人,剩下的事全交给他们。
车子还没到第一个路口,季听就陷入了深睡状态。
季砚执有些后悔先前没把外套脱下来给他盖着,只能压低嗓音,让司机将车内温度调高一点。
到家后,季砚执是直接把人从车库抱上去的。
季听被放到床上时,短暂地醒了一下。就在季砚执正要为他掖好被角时,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了上来,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季砚执。”
“嗯?”季砚执停住动作,抬眸看向半隐在昏暗中的人。
季听依旧合着眼帘,仿佛那句呓语还未消散:“我这次回来,年内都不会走了。”
话语落下的瞬间,季砚执的动作彻底凝固了。
先是巨大的、猝不及防的狂喜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让他的心脏从胸腔跃出。
可没过一会儿,一丝难以置信的犹疑又悄然掠过心头:现在可是才一月份,耳朵真的能留下来?还能这么久?
……几乎在念头成型的刹那,一个模糊而惊人的可能如闪电般劈入脑海。
季耳朵绝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尤其在耗尽三年心血的关头上……所以,所以能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原因……
他下意识地看回季听,喉间有千言万语急于滚出。可映入眸间的,是季听再度沉入酣眠的面容。季砚执所有翻涌到嘴边的话,都被这片寂静无声地摁了回去。
房间里只剩下季听均匀的呼吸声和他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季砚执立了片刻,转身走进了浴室。
他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回到床边,他俯下身,动作近乎虔诚地替季听擦拭掉脸颊和颈侧沾染的灰尘。
擦拭完后他去拿了睡衣,帮季听换上后,再仔细地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季砚执没有离开,而是在床畔的阴影里静坐了许久。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房间里只有两人交替的呼吸。他看着季听沉静的睡颜,那被反复强压下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念头——
关于留下,关于原因,关于那不敢深思却几乎确信的可能,在这漫长而无声的注视里一点点被梳理、被确认、被夹杂着欢悦吞入腹中,沉淀为一种近乎凝固的静默。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季砚执终于缓缓起身,指腹在门把手上极轻地停顿了一息,最后近乎无声地合拢了门板,留下床上人一片安稳,独自走下了楼。
“杨叔。”
管家转头,正好看见季砚执从电梯出来:“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季听在楼上睡觉,别让任何人打扰他,我回公司一趟。”
管家倏地睁大眼睛,惊得都结巴了:“二、二二少爷,他他他回来了吗?!”
“嗯,晚餐让厨房先准备着,全都做他喜欢吃的菜。”
管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季砚执心情极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