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165章：落脚归根之地

悟道谷中，林初生落座在第六石台之上，袖口忽然光芒一闪，小织出现。

相较于林初生在重力下的一脸难色，小织则有些睡眼惺忪，蹲坐在主人身旁，打了个哈欠，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她也的确是刚睡醒，在吸收了上百壶灵酒后，便化作丹药一直沉睡，似在蜕变。

如今，她终于完成蜕变，气息也与以往截然不同，赫然已经达到了筑山境圆满。

林初生怔怔看着她，问道：“你没感觉到重吗？”

小织歪头看过去，开心地回了一句，“小织不重！”

林初生顿时一噎，无语道：“当我没问……！”

稍稍一想，其实林初生就明白过来，小织本就是草木之灵，草叶坚韧，又经过万物化丹诀三次炼化，使得这份坚韧更甚。

并且她虽然在沉睡，但这一年里也同样在悟道谷中，时刻承受着重力，甚至在这股重力下完成蜕变，从而让她蜕变得更为彻底。

如此说来，小织得到的好处，可能还要远大于林初生。

而后期修为与圆满修为之间的差距，又是一个境界之中最大的，种种之下，小织能轻松承受这里的重力，倒也能够理解。

只是感受着自己身魂上的剧痛，再看小织那一脸的轻松，林初生就难免有点不平衡，自己千辛万苦锤炼自身，竟不如一株小草睡上一觉！

不过这种不平衡也只是一瞬间，小织是自家的，她已经拥有如此泼天的智慧，林初生怎还会去与她置气。

至于另外的两人，许星与邓之宽，在悟道谷中待满一年后，便各自离去了。

他们似都有了足够的沉淀，大概是出谷为突破修为而做准备。

此刻在悟道谷中，就只剩下了林初生与小织二人，在上宗引道人来临之前，林初生是无法出谷的！

林初生一边承受着重力继续磨炼自身，一边思索着事宜。

“按照峰主的意思，似乎是允许我进入正一道，师尊对此事也并未有过叮嘱，是让我自己选择吗？”

“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但因为师兄的缘故，师尊大概率是不想让我去，否则一定会有所叮嘱……！”

“师兄与那位正一道真传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并不意味着结束，一旦我是山主亲传的身份暴露，去了正一道，肯定少不了麻烦！”

“这点上，估计也是师尊不去公布我身份的原因……”

想到这里，林初生忽然一顿，脑海中灵光一闪，又想到了另一点。

正因为林初生的身份没有公布，所以悬道山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在暗中猜测，山主的亲传弟子，其实是当初的外门第一……邓之宽！

“这……师尊不会是想让他背锅吧？”

每隔一甲子，正一道麾下四山，都有三个可以进入上宗的名额。

虽然是这么说，但真正能让引道人点头，成功进入上宗的，其实往往都没有三个，甚至有时候一个也没有。

而不久前，上宗刚好就赐下三滴仙神败血，此番引道人前来，主要目的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带走这三人。

一旦邓之宽进入正一道，他是山主亲传的传言无论真假，一定都会受到刁难。

当初，那位正一道真传被雨上风打伤，便立刻展开报复，如此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又岂会真的将过节放下？

甚至可能不止邓之宽，还有吴勤、许星。

吴勤身份特殊，可以暂且不谈，可只要是他们悬道山的人，在进入正一道后，都可能遭到那位真传的刁难。

其实对于正一道，林初生虽有好奇，却没什么向往，不过他心中想去的成分还是更多的。

因为站在高处，才能看得更远，他也想看看，这世人口中所谓的修真圣地，究竟如何。

林初生向往的，是更高之处，是中域天土。

可想要去的地方越高，就注定了路途会越艰难，也注定了林初生不会一直待在悬道山中。

曾经他拜入悬道山，只是将悬道山当成了一个踏脚之地，迟早会踏过此地，去往更高处。

但在踏入悬道山后，他结识了吴勤、二宝、邓之宽、许星、棠棃，他成了山主亲传，有了师尊、师兄。

这种种一切，让他心境产生了变化，已经无法再将悬道山当成一个单纯的踏脚石，而是有了特殊的意义，是一个可以落脚归根之地。

他依然会前往更高处，但去过之后，他总归是要回到这里。

不过林初生虽然想去正一道看看，但因为悬道山与正一道的微妙关系，他又不会去！

而此刻，当得知邓之宽三人去正一道可能会面临的麻烦后，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去！

峰主让林初生在引道人来临之前，不可踏出悟道谷，这无疑说明峰主他提前知晓了一些消息，引道人此番前来，应该不仅仅是带走吸收了仙神败血的三人，大概还有多出的名额！

林初生是有机会进入正一道的！

他微微抬头，看向南方，轻声呢喃了一句。

“顾姑娘她……应该也会去吧！”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了悟道谷最中央的第七座石台，双目凝神，站起身来，一步走出！

这一步，他走下了第六座石台，但与此同时，更加汹涌的重力碾压而来，痛得他双目充血，龇牙咧嘴，青筋突暴。

这种疼痛，持续了整整三日，他才稍微适应，然后才迈出了第二步！

迈出第三步时，他用了五日，第四步用了七日……！

越往前，重力越强，越是难以适应，但他距离目的地，总归是在越来越近！

他的体魄神魂，越来越强，乃至他的修为，都在越来越凝实……！

直至又是两个月过去，在悬道山上，忽然传来一道悠扬钟声，一艘巨大的古舟，自天际来！

那古舟之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秘符神纹，闪烁之间，传出无比厚重的古道气息，畅游天地。

此物，乃是由一件古天遗物炼制而成的……山海重器！

上宗，引道人……莅临！

悬道山上，四峰之主齐出，数百长老齐现，纷纷飞至山外，远远相迎。

无数弟子也立于悬道山上，远远相望。

随着古舟越来越近，隐隐可见，在其之上，有一群人，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个个年轻，仙姿不凡。

这些人，有的来自岐黄山，有的来自八易山，有的来自亼叩山，都是吸收了上宗赐下的仙神败血，被引道人接引入正一道。

显然，引道人在来悬道山之前，已经去过了其他三山，准备一道将所有名额，全部接走！

而引道人，就屹立在古舟的最前端，他一身道袍，随风飘荡，有着长长的两缕黑色眉须，就像是两缕发丝，也在随风轻飘，显得仙韵非凡。

传闻这位引道人，有着封海境大圆满的修为，并且在这个境界已经很久很久，距离神游大境，只有一步之遥！

而在引道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人。

此人也是一个青年，他神色间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立于引道人身后，看着越来越近的悬道山，如同在俯视。

在他的腰间，悬挂着正一道的令牌，乃是一位正一道弟子！

直至古舟悬停，四峰之主，众多长老，才齐齐相拜。

“悬道山，恭迎引道人！”

引道人面含笑意，看上去很和气，笑道：“说起来，四山与我正一道也属同门，老朽此番前来，也只是奉命行事，诸位无需多礼。”

可忽然，在引道人身后，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上宗引道人亲至，却不见悬道山山主，不知这位山主，可有将我上宗……放在眼里？”

听闻此言，悬道山四位峰主，一众长老，神色皆是一沉，齐齐看向了引道人身后的青年。

这位青年，名为沈文武，虽非正一道真传，但身份也算特殊，是此届弟子中，有望晋升真传之人。

可无论他身份如何，在这个场合下，这番话，都不是他这个小辈应该说的。

但他就是说了！

而引道人，也始终面带笑意，仿佛并未听闻。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目光自悬道山的上方祥云中，倏然降临，直直注视在了沈文武身上。

下一刻，他骇然色变，脸色瞬间憋得通红！

引道人依然笑着，并未第一时间阻止，一直等到沈文武即将承受不住，准备跪下之时，才挥了挥手，将那目光中蕴含的压力驱散。

沈文武如释重负，站在引道人身后大口喘息，眼眸中多了阴毒，但却再也不敢开口。

引道人朝着祥云拱了拱手，笑道：“小辈不懂礼数，口无遮拦，还请山主见谅。”

大宁峰峰主此时上前一步，说道：“正一至上，引道人莅临，山主本该亲自相迎，无奈山主重伤在身，行动不便，请引道人恕罪！”

“无妨，既是有伤，自然可以理解！”

引道人笑了笑，“走吧，听闻悬道山近些年人才济济，出了几个好苗子，老朽也想多带几人走，好回去交差……！”

“请……！”

古舟之上，顾九秋随众人一起走下去，眸中带着好奇，四下张望。

“这里就是悬道山？”

她的目光，从那些站立在悬道山上的弟子身上一一扫过，似在寻找着什么。

在她一旁，还有裘大峪和郭通，这两人的神情就要平静很多，特别是裘大峪，他早来过悬道山，自然不会好奇。

而在悟道谷中，林初生看着近在眼前的石台，只觉得身体重得如同背负着千山，痛得他觉得自己全身血肉都仿佛要被碾碎了。

“只差一步……！”

这个时候，也正是悬道山钟声响起的时候，他明白这是引道人已经到来。

“赶不及了吗？”

林初生尝试着迈出这最后一步，却始终迈不出去！

正当他准备放弃之时，忽然听到悬道山之外，沈文武的声音。

对方的声音很大，并且是以修为加持，即便林初生相距很远，也还是听见了！

虽然他并没有亲眼所见，但根据沈文武的话，也不难猜出那边的情况。

一股沉凝的怒意，在他心中升腾，而后他没有任何犹豫，不顾疼痛，猛地一脚踏了下去，终于成功落在了第七石台之上！

但随着这一步落下，也有千丝万缕的鲜血，自他皮肤中渗出，让他整个人在一瞬之间，变得鲜血淋漓。

可若是以神识仔细看，就能看到在他溢出的那些鲜血中，其实不止是鲜血，还有一些潜藏在身魂之中的杂质。

这些杂质，本是藏得极深，如附骨之疽，难以驱除。

但在这一年多的磨砺中，在林初生最后这超越自我的一步下，被彻底剥离出来！

这一步落下之后，重力明明更强，可他反而觉得身体忽然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一步步走到石台中央，随着他的走动，周身的鲜血滑落，整个人便已经恢复如初，不见任何伤口。

他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浅笑，忽而抬头看着上方，这个角度，刚好能透过大宁峰与大静峰之间的缝隙，看到浮空于悬道山之外的古舟。

“小织，要走了！”

蹲在一旁的小织连忙应了一声，而后化作一株小草，进入林初生袖口。

接着在林初生的周身，万道环绕，如同道海，在这道海之中，重力减半！

终而，他猛地一脚踏地，整个人升腾而起，径直飞出了悟道谷。

这一刻，林初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是从未有过的轻盈。

他甚至有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万道在周身飞舞，就好似他的念在徜徉！

这一年下来，一直在悟道谷的他，并未吸收任何天地灵气，故而修为也一直没有增加，距离筑山境后期依然还有一段不短的路。

可那种身魂的轻盈感，无不在告诉他，这个一段不短的路，他只需要挪挪脚步，便能轻松跨越。

差的，也仅仅是修为量上的不足而已！

直至他飞回大宁峰时，终于清晰看到了古舟，看到了其上走出来的一道道身影，也看到了顾九秋。

似察觉到林初生的目光，顾九秋的目光也循之而来，然后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也不知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