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304章：寻一片净土，再相叙

两人战至此时，都是竭尽全力，邓之宽脸色都已经苍白，可眼中杀意依旧，甚至越来越浓！

他在以四方古印挡下林初生一剑的同时，浩如渊海的金色文字修为涌出，又在他挥手之间，形成了一道道文字锁链，缠绕过去。

林初生闪身接连闪躲，险之又险避过数十条文字锁链，可下一瞬又有更多的文字锁链交织而来，成百上千，避无可避！

他当即施展了逍遥九虚，遁入虚空！

然而，那无数的文字锁链，竟同样遁入了第一层虚空，继续缠绕，紧紧追随，瞬间形成了一座由文字构建而成的锁链樊笼，欲要将他绞杀其中。

随着林初生又遁入第二层虚空，才躲过了樊笼的绞杀，接着一个前冲，又冲出虚空，运转斩道经，再次一剑斩向邓之宽。

邓之宽反应极快，又一次以四方大印抵挡，可在这斩道经的一剑下，本就已经渐弱的四方大印终究是抵挡不住，被斩成无数裂痕蔓延，溃散成文字散落八方。

那斩道的剑芒却仍有余威，斩在了邓之宽身上，斩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但因为只是斩道剑芒，并非是剑身斩在其上，以至于古剑奇毒无法蔓延。

不过这一剑之威，仍然将邓之宽斩退百里！

可在身形爆退之间，他也掐诀一指，激荡出更为浩瀚的修为，再次形成无数的文字锁链。

同时在虚空中，也有成百上千的文字锁链贯穿而出，并且搅动了虚空，让林初生无法再通过遁入虚空去逃！

一时之间，是铺天盖地的文字锁链，从四面八方鱼贯而来，包含了巨大杀机！

林初生却已经收起了青铜古剑，双手蓦然掐诀，体内十六色道丹疯狂旋转，磅礴修为如江河似海，滚滚而出！

“行山……！”

这一刻，林初生的体型刹那暴涨，凝成了万丈身躯，山海法相！

这也是到达了辟海境后，所独有的神通！

修士一旦达到辟海境，就不会再去显现道山了，威能太弱，远不如山海之力强大！

尤其是林初生融入了血山经的行山御海经，更是能让这份山海之力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以至于他这凝成的山海法相，要强过了寻常辟海修士太多太多，完全达到了封海层次！

那万丈的身躯，抬手一抓，便将大把纠缠而来的文字锁链，抓入掌中，撕扯崩断！

但却有更多的文字锁链，缠绕在了林初生的伟岸身躯之上！

不过当林初生扭转身躯，抬起脚步，便将所有缠在身上的文字锁链，全部崩断！

“御海……！”

与此同时，林初生更是一声大喝，抬起的脚，猛然踏下！

忽然，在他伟岸身躯的方圆，形成了一片血色海潮，随着他一脚踏下，整片海潮，全部朝着邓之宽碾压而落！

行山御海经的第一部分，是为行山篇，可凝动行山之躯，使得肉身强悍无匹！

此刻林初生运转的，便是行山御海经的第二部分，御海篇！

此篇，可凝动一片浩瀚海潮，以行山之躯掌控，覆灭所有！

即便没有山海重器，以林初生如今的实力，依然能够做到……斩杀封海中期！

可那邓之宽，也绝非碌碌之辈，更何况他的修为，本就已经踏入封海境中期！

面对林初生御海而来的一脚，邓之宽眼中的杀意，更是已经浓郁至极！

而后，他抬手，翻开了古经的……第六页！

其上，是一个“生”字！

当这“生”字显现的刹那，四方城内，无数人体内的“生”字，全部震动，他们的精气神，开始疯狂流逝！

而邓之宽的精气神，却在疯狂攀升，使得他威势暴涨，蓦然运转起太清善水经，以无穷金色文字，同样衍化出了一片瀚海！

这一刻的林初生，心中的怒意无法宣泄，因为他看到古经上“生”字翻开的同时，那四方城中，不过转瞬，就已经死了千百人！

“邓……之……宽！！”

最终，所有的怒意，化作一声嘶吼，承载在林初生那踏落的一脚上，与漫天的血海中！

邓之宽没有说话，回应他的，是一片同样势大的文字海！

当两海相撞，那卷动的浪涛，激起的声响，都如雷霆，响彻了十万里！

两海浮沉，天地动荡！

可随着邓之宽威势的持续攀升，却是林初生的整片血海被吞没，而后整片文字海，继续向着他的身躯汹涌！

林初生大手一抓，青铜古剑已经幻化成数千丈大小，出现在他的手中，以行山之躯，以山海法相，以无穷山海之力，一剑斩落！

这一剑，超越了斩道经，将整片金色文字海都劈开！

接着他俯冲而下，沿着斩开的通道，直指邓之宽！

可随着邓之宽连连挥手，金色文字海立时涌动，在他还没有冲出来之际，便已经被笼罩其中！

林初生不断挥舞长剑，可每每将文字海斩开，那海又瞬间重合！

那无尽的海潮一**拍打在他的身上，很快就已经遍体鳞伤！

这些伤虽然伤在法相上，但与伤在林初生的本体无异！

山海法相，本就是身与魂的延展，山就是身，海便是魂，两者之间，并无二致！

邓之宽站在文字海之外，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幕，缓缓开口：“你所熟知的那个我，早就死了，古道白迢迢，林兄……一路走好！”

话落，他翻开了古经的……第七页！

那页上，有着一个“死”字！

霎时，整片的金色文字海，化作了灰色，只剩下浓郁无比的死气！

这些死气，斩不灭，逃不掉，全部朝着林初生体内渗透，欲要将他由生，转死！

林初生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精气神，正在疯狂逝去，就如同置身在那条逝水长河中，大概再过片刻，他就要真的身死！

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邓之宽，看着他眼中的一片冷漠，只剩下了陌生。

最终，他闭上了双眼，松开了青铜古剑，掐诀之间，一指点落！

无尽的阴云，刹那涌现，那整片阴云所散发的死气，甚至比文字海的死气，都还要浓郁得多！

当阴云凝成一指，倏然落下时，整片灰色文字海，顷刻覆灭、消散！

连邓之宽面前的古经，都被一瞬抹去！

他睁大双眸，似无法置信，更反抗不了，被这一指点落，被那因果伤残！

他的身魂神灵念，存在于天地间的五在，乃至他的道，仿佛都逃之不掉，皆为因果伤残，正好将他打落在了星罗山颠！

直至阴云大指消散，林初生也如同力竭，再无法支撑伟岸身躯，不断缩小，也从长空坠落，就落在邓之宽的不远处。

此刻，他们二人都面向长空，只是相比之下，邓之宽的眼中，已经无神。

可他依然看着长空，似看到了一些人的身影，发出最后的呢喃。

“从我动了妄念的那刻起，就回不了头了，林兄，劳烦将我与她……葬在一起，谢了……！”

声音落下的同时，邓之宽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息！

林初生听着他临终的话，没有起身，仅仅是抬起手，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泪水从两颊滑落，身躯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那一身的伤痛，而是因为亲手送故友远走。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金色文字组成的塔楼，随着邓之宽的逝去，开始瓦解，露出其内的两尊棺椁。

但那瓦解的金色文字，并未消失，而是全部汇聚，构建成了一本古书，悬浮天地，正是古经！

棺椁之中，许星眉心的“生”字，与周小江眉心的“死”字，则开始消散。

包括星罗山上，四方城中，所有人体内的“生”字，都开始消散。

昏迷的许星，睁开了眼，她的眼中没有茫然，因为她并非真的昏迷，仅仅是被古经的本相，镇压在了塔中，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她都知晓。

她缓缓起身，走出棺椁，看到了另一尊棺椁中沉睡不起的周小江，也看到了邓之宽的尸体，更看到了遮眼抽泣的林初生。

她幽叹一声，眼中逐渐浮现出柔情，一步步走过去。

在林初生身旁，光芒一闪，小织出现，看到主人又在哭，她也只懂取出一朵花捧上去。

“主人不哭，小织给你花花！”

见主人不为所动，她甚至自己将花一口吃下，咀嚼起来。

小织向来如此，她懂品尝花的美味，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她品尝不来。

直至许星走近，看着林初生，眼中柔情更深，出现一抹怜惜，轻轻将他拥入，也将他的头贴在胸怀，抬手不断轻抚。

强忍了许久都没有哭出声音的林初生，在这突如其来的安慰下，反而忍不住，哭出声来。

小织继续吃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花，一边喝着酒，定定看着这一幕。

当哭声渐弱，许星却是笑了起来，她道：“你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

林初生抬起头，此刻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他，看着许星胸前被打湿的一片，心中难免尴尬。

不过这些许的尴尬，总比不上心中凄凉，也比不上看到活着的许星。

可正当他要开口说话之时，一道浩大之声，从天而降！

“悲欢离合的戏码演完了，是不是该给老夫说道说道，谁给你的胆儿，敢来灭我四合门麾下，星罗山之主？！”

林初生与许星神色同时一变，齐齐抬首，只见在那长空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人。

那是一位老者，一身宽松的道袍随风飘荡，不怒自威，虽然没有散发任何威势，但林初生却能瞬间判断出，对方是一位……半步神游！

林初生才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又立刻紧绷起来！

面对半步神游，不要说他此刻身受重伤，已经近乎力竭，就算他处于完好状态，也没有任何机会！

小织收回酒葫芦，也看向了上方，因为感受到了敌意，她龇起了牙！

可就在此时，天地之间，遥远之外，又传来一道声音！

“那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占据我正一道天渊，建立一个四合门？”

一瞬间，林初生瞪大了双眼，转眸看去时，一点远芒刹那临近，远看似光芒，待到临近时，才赫然发现，那是一条天河！

天河为首，清丽佳人，素面朝天，罗衣仙裙，三千青丝飘飘摇摇，好似成了第二条天河。

来人，正是那曾经的正一道道子，青幽子！

在其身旁两侧，还站着青冥子、青光子、青灵子、青沼子、戮灭子、阵灵子等当初正一道的一众序列！

还有包括关观、裘大峪、王鹏、墨无御等一众真传！

但时过境迁，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们，也不再是序列真传！

如今他们中修为最低的，都在封海境！

为首的青幽子，更是达到了封海境大圆满！

林初生怔怔看着这一幕，原来……他们都还活着！

许星也是一呆，显然也没想到。

之前邓之宽与林初生说的话，基本都是真的，正一道在被逝妖宗覆灭后，便再无一人！

但此刻看来，他们明显是和逝古桥一样，在危难之际，也用什么方法逃走，隐于世间某处！

天河之上，青幽子那还是如以往一样纯净不带情感的眸子，扫了下方三人一眼，尤其在小织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后，才再度看向前方老者。

这位老者，正是之前林初生去正一道天渊时，看到的四座修门之一，其中一个修门的老祖！

自正一道覆灭后不久，那浩大天渊就被四座修门占据，并称四合门。

此刻，老者神色阴沉，先前的那种不怒自威，早已经荡然无存！

尽管眼前出现的众人，最多只是封海境大圆满，但正一道的威名，在北域流传了数十万年，哪怕已经被覆灭有五十年之久，可如今重新现世，还是让老者不敢小觑！

甚至，他的心中还在打退堂鼓，生起了想要将修门从正一道天渊搬走的念头。

老者刚想开口，却见天河之上，有一人走了出来。

“就让我来试试这老家伙，有多少斤两！”

戮灭子咧着一脸的狞笑，带着满眼杀意，也不管双方修为的差距，竟是直接冲了上去。

一场大战，骤起！

青幽子没有去看那边的大战，而是看往了正一道的方向，淡声开口：“众道听令，去将那些安置在我旧宗遗址的蚂蚁窝，扫平了！”

“是！”

曾经的一众序列、真传，全部应声，数十人浩浩荡荡，齐齐朝着正一道飞去！

也有如裘大峪、王鹏等人一样，看了下方的林初生一眼，才一同而去！

这数十位封海境齐动所引发的威势，连风云都色变！

而戮灭子与那位四合门老祖越战越远，竟是凭借封海后期之力，与半步神游打得有来有回，不过明显落入下风，但随着他的无穷杀意涌动，越战越勇！

长空之上，就只剩下了青幽子一人，她这才低头，朝着星罗山走去。

林初生与许星已经站起身，对她齐齐拱手道：“见过青幽子师兄！”

青幽子走到他们面前，只是简单点了点头，而后直接走向了小织，万年清冷的眸子，似也在此刻出现了亮光，多了希冀。

她抬手就祭出一朵晶莹剔透的冰灵花，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凑到了小织面前。

小织没有拒绝，一口吞下，开心咀嚼。

林初生看了她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邓之宽的尸体，沉默上前，将之抱起，走向了周小江所在的棺椁。

许星见状，跟了上去。

棺椁不小，足够躺下两个人，林初生看着沉睡在棺椁中的他们，轻声低语：“世道恶，但人心还有大善，等我哪天若能寻到一片净土，再来与邓兄一叙！”

他挥手在棺椁内刻下了阵法后，将棺椁盖上，只要此阵没有被磨灭，棺椁中的他们，便能永不腐朽。

收起棺椁后，林初生抬手，将漂浮在不远处的古经招来。

许星看到古经飞到自己面前，不由一怔，转头看去。

林初生也看向她，道：“与其说邓兄想杀我，他其实是在求死，这是他觉得对你有亏欠，最后特意留下的，收下吧！”

许星眼中出现复杂之色，但还是点头，收下了古经。

星罗山上，因为之前的大战，声势太大，一度让许多人惊惧万分，都陷入了茫然无措之中。

此刻才有人上来，在见到许星后，皆是怔住。

星罗山上有不少都是曾经的旧人，当然认得许星这位星罗山主之女，曾经正一道的序列！

林初生当初离开后的一段时间，有不少人都成为了序列，也包括许星。

许星适时上前，去与那些旧人道明个中曲折，这其中还有一些，是她父亲曾经的旧部，总要念些旧情。

林初生拿起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那沉凝的疯意再次将眼中愁绪取代，最终摇头，释然一笑，迈步走向了青幽子。

青幽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小织道：“小织这些年跟主人过得好不好？”

小织跟青幽子已经很熟了，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就算她莫得感情，可这么久下来，也早已经被她看做了自己人。

于是她没有任何隐瞒道：“很好呀！主人总会抱小织，还会咬小织，小织过得很开心！”

可这话在青幽子听来，就不是什么好话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再度看向林初生，眸光渐冷，似有犹豫。

林初生则是神色一僵，尤其在看到青幽子眼中的犹豫后，竟本能生起一股寒意。

更让他心寒的，是青幽子接下来的话。

只听她对小织说道：“如果小织的主人不在了，小织会跟着青姐姐吗？”

“不在？为什么会不在？”

小织疑惑，直接抛弃了青幽子，扑到主人身边，继续问道：“主人会不在吗？”

“不会！”

林初生抱过她。

青幽子这时也站起身，然后难得对林初生露出一个微笑，道：“开个玩笑。”

只是林初生并不觉得好笑。

“林师弟既然还在，逝古桥的那些道友们，应该也都安好吧？”青幽子接着说道。

“寻了一处潜踪避世，算不得安好。”林初生再喝一口酒。

青幽子再次蹙眉，道：“我知林师弟心中有苦，但借酒消愁，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并非为了消愁，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不至于在哪天，也走上一条歧途。”

林初生摇摇头，道：“不说这个，说说你们，此次大举而来，有何打算？是想在天渊上重建正一道？”

青幽子走到近前，轻抚小织长发，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一些过往事。

林初生在听闻后才知道，原来在那场大战中，正一道的道主们伤的伤，死的死。

最后还是一位道主拼了性命，才争取到机会，启动那座上古遗迹传送大阵，带着一众弟子传送到了极远之外。

寻常的真传、序列启动那座古遗迹传送阵，最多只能传送到亿万里之外。

但道主出手，却能传得更远更远，不过那座传送阵也因此而出现了大范围破损。

之后，正一道的一众人潜藏起来，的确与逝古桥大差不差。

但不同的是，当时正一道带着众人仅逃脱的一位道主，也是濒临死亡。

他自知无救，便将自身当成一场造化，福泽了一众正一道弟子。

不过这场造化，也宛如是一道囚笼，化作道茧，将他们困在其中整整五十年！

在最近这些时日，他们才破茧而出！

而当时，许星与邓之宽刚好在宗门之外，没能与他们一同被传送离去。

“起先派人来打探过这边的情况，也发现了邓之宽，不过却被林师弟抢先一步！”

“不怪邓兄，要怪就怪这世道吧。”

青幽子没有再说话，而是忽然将目光看向了远方！

那边，是戮灭子与那位半步神游的大战，随着大战的持续，终究还是戮灭子即将败了！

可即便如此，已经足以说明戮灭子实力惊人！

封海境与半步神游之间，差距是无比巨大的，虽然没有真正的神游那么夸张，却也是难以逾越！

而戮灭子，还只是封海境后期！

不过随着青幽子一步踏出，参与其中，战局……转瞬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