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444章：将去

所谓道源，就是道的源头。

但这源头，其实也分很多种，更分大道小道，天地万物，光阴变迁，皆在其中。

从某方面来说，身为妖妄主的林初生，掌控了妖妄道，也算是妖妄道的源头。

只是这种源头，又不似身源魂源，实实在在存在于人体之内，而是一种玄之又玄，难以具象的东西。

恰如道本身，似那句古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而林初生眼前的这一大块月亮石，也仅仅是让他有一丝面对道源的感觉，并非真的道源。

在上古时代，皇天承载了古道，如同载体，随着皇天崩塌，其内原本承载的古道已经消失，归于纯粹，故而可以承载新道，这就是大道至宝！

月亮石也差不多，来自皇天之外的方域，层次虽然没有天土高，但也能承载大道。

“或许月亮石与天土之所以能承载道，就像是一种没有任何属性，极为纯粹的特殊道源，因为太过无暇，沾染了世间的杂垢，变得可以具象化。”

“而在七次化丹后，让其内杂垢减少，所以才显现出了道源的气息……！”

林初生如是猜测，想着若是再对月亮石进行第八次，乃至第九次化丹，会不会让其变成一种纯净道源，可壮大世间任何大道，使之成为源头。

但这也只是林初生的推测，没有具体实践过，无从下定论。

至少现在，他没有实践的机会，为这块月亮石七次化丹，玄女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凑够了消耗。

而按照推算，八次化丹的消耗，大概是七次化丹的四千八百倍，也就是玄女需要用四千八百个月，才能凑够消耗，完全不值当。

“对现在的我而言，这块月亮石，已经足够了！”

林初生目光闪烁，张口一吸，便将月亮石吸入体内。

随后，他又收回青冥炉，与玄女、小织他们一起，回到了青冥宗。

虽然玄女可以帮他炼化逝水，筹集足够的仙灵气，可还是太过耗费时间。

再加上林初生如今的层次，已经不大用得上其他七次化丹的东西，所以没在请玄女继续帮忙。

他们两人的关系实在复杂，总劳烦人家也不好。

在回到青冥宗后，林初生再次进入了闭关，一是为了成功炼化出属于自己的大道至宝，二是尽快成为神游主与灵游主。

他虽然已经完全点亮了神源与灵源，但突破的时间太短，跨度太大，他尚无法完全掌控此二在源头。

这就好比是一个凡人吃了灵药，突然变得力大无穷，总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才能收放自如。

上一次的闭关，他只是稳固了自身境界，尤其是妖妄主方面。

而一旦他成为神游主与灵游主，实力必然还要更进一步。

时光匆匆，转眼半年过去，青冥宗在新荒域已经彻底立稳脚跟，并设下了八部，每部由三位山主主导，负责镇守新荒域的八大天渊。

天渊之中，资源无数，机缘众多，也是极好的修士历练之地，既然坐拥天渊，当然不可能视而不见。

并且天渊内时常会出现逝妖，他们天性嗜杀，一旦走出天渊，就如同祸端，这点也需要防备。

林初生因为始终在宗门内闭关，当起了甩手掌柜，没有理会这些事。

如青冥宗八部，还是娿神依这个域主在一手操办。

今日，万里清朗，就如同娿神依的心情一样，很不错。

她主动弄出个青冥宗八部出来，当然是有她自己的目的，能帮她更快筹集到炼丹的材料。

她所炼之丹，极其复杂，当初为了筹集材料，拿了林初生大量资源，东奔西跑几年，才勉强凑够三份。

但可恶的是，最后那一份还没来得及用，就被小林子给没收了。

好在她如今成为了新荒域主，在青冥八部的帮忙下，总算是又凑够了材料。

此刻，她带着笑意，开开心心回到宗门，回到自己的浩瀚大山，作为此方荒域之主，她在青冥宗内当然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

可当她取出丹炉，正要开始大展身手时，娇躯却忽然一顿。

接着她转头一看，才发现在那中央大山的断崖边上，正有一青年，一少女，一蛤蟆，其中那位青年，正默默看着自己。

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本能警惕起来。

下一刻，青年一步走出，就已经来到娿神依面前，声音微沉道：“我应该说过，不准娿前辈再炼丹吧？”

听闻林初生竟然说出这话，娿神依的神色霎时冰冷，四方皆寒。

可林初生却视若无睹，只缓缓伸手，淡淡开口。

“拿出来。”

这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娿神依的目光化作了刀子，仿佛要将眼前青年千刀万剐。

林初生眼眸微垂，道：“前辈是要我亲自动手拿了？”

蓦然，娿神依笑了，笑得明媚动人，颠倒众生，但那眼中的凶光，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但见她在微笑中，取出一个储物袋，缓缓放到了青年手中，一个接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

“小……林……子！你……很……好！”

林初生笑而不语，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神念微微一扫，便看清其中所有。

随后他才点点头道：“勉强够了，前辈有借有还，也很好。”

话落，他转身就走。

可娿神依已经是怒不可遏，看着青年的背影，再也笑不出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忍无可忍，对着那背影，就将面前丹炉一脚踹了过去。

林初生头也不回，将飞来丹炉也收走，留下了一句话。

“多谢前辈赠炉。”

这句话，更是让娿神依彻底破防，捏紧粉拳，咬牙切齿，双眼都被气红了。

想她古帝之女，也曾是超然绝世的至高仙神，在远古之时，上至皇天，下到后土，哪个敢来管她？

就是她父亲皇天古帝，都不会这般！

可这个小林子，偏偏就敢！

“我跟你……没完！”

她恶狠狠开口，最后一头扑进了自己大山的宫阙中，发愤图强修行去了。

林初生已经回到中央大山，内心丝毫没有内疚感。

若是娿神依跑到其他地方炼丹，他看不见，也就罢了。

可对方偏要在青冥宗炼，如此危险的事，那怎么行？

一旦炸炉，岂不是要将整座浩瀚大山都夷为平地？

青冥宗的每一座山，都是一道阵眼，损及一山，波及全盘，颇为麻烦。

虽然林初生有能力镇压炸炉之威，但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吧？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林初生接下来想做一件事。

半年的闭关，让他受益匪浅，终于彻底掌控了神源与灵源，成为了神游主与灵游主。

所以，他想着借此机会，再为青冥万众，衍道一次，助他们彻底点亮假神源，与假灵源。

于是，他以道化念，传遍青冥宗所有山主。

一瞬之间，哪怕在遥远之外，坐镇在另外几大天渊的八部山主们，都听到了传念，纷纷赶来。

一个月后，一众山主齐聚青冥宗，如上次一样，围坐在中央大山。

这些山主们，在听闻宗主又要衍道后，心中激动万分。

尤其是那些曾在妖妄洲已经经历过一次衍道的人，知晓这其中造化之大。

至于那些没有经历过的老一辈修士，也意识到不简单，个个心怀期待。

娿神依也来了，就坐在大山中央，最前一排。

她看着前方的林初生，眼神冷得吓人，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咬两口。

但她毕竟是古帝之女，加之心性也不再如孩童，到底做不出这样的事。

玄女则不在，自上次从逝海归来，等林初生闭关之后，她就外出周游世间去了，至今未归。

吴勤坐在娿神依一边，只觉心惊胆战，看了看姑姑，又看了看二当家，最后鼓起勇气，偏头问道：“姑姑，你这是……怎的了？”

因为他也是八部山主之一，负责镇守原本属于空明道院的天渊，不在宗门，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娿神依转头，什么话也没说，只给了吴勤一个看死人的眼神，吓得他浑身一顿，连忙摆手讪笑道：“呵呵！是小侄多嘴，不该问！”

林初生独坐大山之巅，该说的他已经与众人说了，便没有浪费时间，当即掐诀，演化出浩大星辰！

此星辰，已不再是身源与魂源，同时也蕴含了神源与灵源，在出现的刹那，哪怕是如古木老人这样的神游四境，置身星辰之中，也只如海中浮萍，自感渺小。

随后，在林初生的操控下，星辰开始运转，青冥众修开始感悟。

此次衍道，持续了整整三年！

上一次的衍道，持续不过一年多，便让一众山主成功将假魂源完全点亮，让他们成为了假魂游主！

而这一次，三年下来，竟然都还没有人成功将假神源完全点亮。

不过也有一些人，如那些自天幕中回归不久的老一辈修士，他们成功将自身假魂源点亮更多。

还有一些人，因为已经走到神游二境的尽头，借着这次机会，踏入了神游三境！

但他们都没有急着走出星辰，而是趁着机会难得，继续感悟修行。

林初生也并非只是单纯为众人衍道，他自己也同样在修行，主要在做三件事！

衍道是其一，其二则是以妖妄道，不断点化三清风。

三清风原本是从三世风内落化下来的一缕妖风，虽然因对林初生施展“讨风”之术，让它变成了一缕仙风，但本质上，它还是妖。

哪怕是那吹过纪元而不止的三世风，其实也是妖。

林初生身为妖妄主，掌控妖妄大道，能点化万物成妖，也能点化妖妄众生，助其成长。

在他的不断点化下，终于在半年前，让三清风跨出了那半步，成功达到了神游五境层次！

至于小织、逝水神牛，他们一个是草木之灵，一个是迷途者，虽然化丹，可本质未变，都不在林初生所掌控的妖妄大道范围内，因而无法点化。

倒是金角大鱼，有部分妖妄道，但它本身层次太高，同样无法点化。

而在将三清风完成点化后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林初生绝大部分的心力，都在做第三件事。

那就是让大道至宝，有成！

若是寻常修士，无论是用天土也好，还是月亮石也罢，想要将之炼化成大道至宝，绝非短短三五年能做到，需要数十上百年的温养！

并且天土与月亮石的体积越大，炼成大道至宝所耗费的时间就越多！

当初的陈仙风，以小小一块天土炼成的大道至宝柳条，用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完全炼成，还缺了一段时间的温养。

而像林初生这样，直接达到了数千里的月亮石，恐怕至少至少，都需要千年以上。

但林初生的不同就在于，他有万物化丹诀，在七次化丹后，他已经与月亮石产生了极其紧密的联系，甚至能随他心意而变化。

这就导致了他练成大道至宝的时间，大大缩短！

终于在今日，在此刻，在他于星辰中蓦然睁眼间，宝成！

“原来如此！”

睁眼后，他微微一笑，下一瞬，他整个人的气质，他的道，都变得不同了！

大道至宝，不仅是一件威能莫大的宝物，更是承载自身大道的基石！

如果曾经的林初生，立于天地，如无根浮萍，无落脚之地。

那么此刻，他有了！

大道至宝的存在，可以让林初生的道，于天地间站得更稳，能让他脚踏实地，让他一步一步，去登临更高之处！

感受着自身的变化，林初生只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历经七次化丹的月亮石，所炼化而成的大道至宝，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超然！

随着他心念起，体内的大道至宝便随之震动，让他自身的大道，如在一瞬间悠然，仿佛许多曾经做不到的事，现在都能做到了。

他看着还在修行的众位山主，心念再动，便如有大道骤然升腾，原本衍道的变化，一下提升了十倍不止！

在这衍道的升华下，就好似一场仙雨甘霖，撒过星辰中的每一个人，让他们醍醐灌顶，如有神助。

并在之后很短的时间里，就开始陆续出现完整点亮神源的人！

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在神游三境，能点亮神源已经是极限。

如丹尘子、青幽子、戮灭子、雨上风等等的人，不仅成为了假魂游主，也成为了假神游主！

又如古木老人他们这些老一辈修士，虽然没能完全点亮魂源，但也点亮了大半，甚至去点亮了部分神源与灵源，去最大程度蜕变自我。

这场大造化，对众人而言，是惊天的！

哪怕是娿神依、吴勤、形牛、婺女这些不走仙神新道之路的人，同样受益匪浅。

甚至于，吴勤因为两次参与衍道，感悟更深，竟让不修仙神新道的他，成功走上了身游路，将身源完全点亮，成为了身游主！

乃至于，他还点亮了部分假魂源，并在林初生此刻的衍道升华下，竟有了将假魂源完全点亮的趋势！

但最惊人的，还不是他，而是娿神依！

若说在丹道一途，娿神依的天赋的确一般，但在修行上，整个皇天后土能与之相比的，也没有几个！

甚至可以说，就是没有！

因为娿神依，曾是皇天最年轻的至高仙神。

只不过由于她诞生的时间较晚，有很多的仙神大能，早早就走到巅峰，名震寰宇。

这才导致古帝之女的名声，没有那么大。

若她与三大教主生在一个时代，至少也能与他们齐名。

在娿神依诞生的那个时代，能与之相比的，也就是九天玄女、化神流主等极少数人。

但无论是九天玄女，还是化神流主，也都是在娿神依出世之前，就已经在皇天上小有名气，可他们成为仙神大能的时间，却并没有差多少。

由此可见，古帝之女，修行天资之强！

在这衍道的三年里，娿神依不仅成为了身游主，更是走上了与林初生一样的真路，竟然点亮了真魂源，成为了魂游主！

当林初生目光落到娿神依身上时，都不由被其吓了一跳。

他作为四游主，自然能清晰感受到娿神依体内的变化，对方不但已经掌控了身源与魂源，竟然还在点亮神源！

可纵使她修行天资再高，走神游路的时间毕竟还短，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身游主与魂游主，就已经是极限。

如今她还要强行去点亮神源，有些类似于拔苗助长了。

有时候一步迈得太大，最后只会摔跟斗。

好在林初生发现及时，赶忙一个闪身来到她面前，一直点在了其眉心，将这场最后的衍道，完全作用在她一人身上。

而随着他的动作，原本笼罩了整座中央大山的星辰，也飞速缩小，变成了只将两人笼罩。

其余人在发现变化后，纷纷睁眼醒来。

其实他们基本也已经达到了极限，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弃了继续修行，更多是在稳固此次衍道所得。

故而对他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宗主赐予的造化已经结束，眼看宗主还在星辰之中，便都没有打扰，各自散去。

唯剩下吴勤，他明明已经成为了假魂游主，修为实力都大增，可看着前方的小小星辰，却露出了一个苦脸。

星辰笼罩之下，他看不见其中的两人，但越看脸色越苦。

最终，他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也独自走下了中央大山。

青冥宗上，金角大鱼悬空而睡，它的绝大多数时间，似乎都在睡觉。

逝水神牛则趴在金角头上，也在呼呼大睡。

小织蹲坐在大牛边上，看了看变小的星辰，在没有看到主人出来后，继续开始白天晒太阳，晚间晒月亮。

晒着晒着，就过去了一个月。

当她再次低头，发现中央那颗小小星辰也消散时，立刻惊喜，双腿一瞪就扑了下去。

林初生抬头，将小织一把接住，而后看向缓缓睁眼的娿神依，叹道：“娿前辈，下次莫要再逞强了。”

娿神依脸色有些不好，最后哼了一声，爬起来扭头转身就走。

她之所以逞强，完全是因为之前气不过，想快点提升修为，好把面子找回来。

她娿神依纵横皇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奈何，这条仙神新道的真路，超乎了她的预料，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最终才变成这副模样。

林初生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叹息，缓缓放下小织，取出了一个储物宝拋了出去。

娿神依立刻感应，下意识转身将储物宝抓住，然后蹙眉疑惑，看向林初生时，又带着不怀好意问道：“什么意思？”

林初生则忽然转头，看向了远方天地，道：“我最近感应到，有一个人，在唤我，而我与他，又注定有一争，躲不掉，也不想再躲。”

娿神依听闻，脸上的不怀好意这才收起，恢复平静道：“鄢青远？”

“嗯。”

林初生点头。

“你有几成把握？”娿神依问道。

林初生转头看向她，笑道：“一成吧。”

娿神依沉默，三息后才道：“我的建议是，别去。”

林初生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道：“我与他之间的纠葛太深，也拖了太久，至少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若再等，我或许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别忘了，他可是拜天教主！”

一旁，小织蹲坐着，看了看娿神依，又看了看主人，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时，林初生拱手对娿神依一拜道：“若我未归，还请前辈……护我青冥！”

“未归？”

小织呢喃一句，疑惑看向主人。

娿神依看着拜身如同道别的林初生，眸光重新转冷，道：“我应该说过，不喜欢你低头。”

她说完，转身走了。

“多谢前辈！”

林初生知道这是对方答应了，于是起身，拍了拍小织的头，道：“小织，先去跟着神依姐姐，主人有事，去去就回。”

“哦！”

小织应诺一声，追了上去，可又在途中不断回头，最后被娿神依牵着，离开了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