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473章：去如东逝水

张地天古蛮尸身内突然涌现的惊人气息，让第五太然神色骤凝，冷声开口。

“魔胎**！”

在言语的同时，他原本点向尸身眉心的手，也随之顿住，并在话落的瞬间，点向了尸身内气息涌现之处，丹田位置所在。

便见在他的一指之下，尸身的丹田轰然炸开，显露出其中盘坐闭眼的一位青年。

正是林初生！

此刻的林初生，青丝飘散，面容沉冷，周身因果律动，气息疯狂攀升，赫然在这短短时间内，已达因果大境。

而第五太然的一指，在点碎尸身的丹田后，仍没有停，继续朝着其内的林初生点去。

恰在此时，林初生的双眼，蓦然睁开，直视那点来的一指。

这一指，超越了光年，凝聚了浩浩苍茫大道，裹挟了浩瀚无穷之威，如一片天穹镇压而落。

相比在这一指之下，林初生的身影是何其渺小。

可身影虽小，他却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小人物，他能一步步走到如今，与一众上古皇天复生的至高仙神比肩，足以说明他的道心，至强！

纵观今朝，无数众生，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意外得到九天玄女轮回传承的许星，也唯有林初生一人！

若第五太然就是拦阻今朝众生的一重天，他也敢欲与这天公，试比高。

这一瞬，他的气息，再次疯狂增长。

同样在这一瞬，他的周身凝聚了浩瀚天宇上道，与头顶之上，凝成了一层又一层浩大天宇，眨眼之间，已如同凝成了三十三重天！

不过这浩大天宇，在第五太然的磅礴一指之下，又显得没那么浩大，被层层点碎。

但却形成了阻隔，给林初生争取了时间，让他的气息继续疯狂攀升。

这些天宇上道，是他在这些年与第五太然的大战间，于尸身内不断凝聚形成。

唯一遗憾的是，承载天宇上道的，是林初生的自在天，即便他夺舍了张地天的古蛮尸身，也无法以尸身承载。

否则，以古蛮尸身的强悍，恐怕就足以让其所承载的天宇上道，直接达到第四大境的程度。

如此一来，想要击败第五太然，将轻而易举。

可奈何，他试过，这条路行不通，此刻只能将多年凝聚的天宇上道，当作是一道阻隔第五太然的手段。

而想要真正击败第五太然，还需要另用它法！

此刻，林初生的气息仍然在不断攀升着，这是他以道胎化神**夺舍张地天的古蛮尸身后，对他所产生的蜕变。

这种蜕变，只能对他自身奏效，更多是修为方面的提升。

而无论是天宇上道，还是妖妄大道，都只是某种道之根源的体现，虽能让林初生实力大增，却与他自身的修为没有太多牵连。

所以道胎化神**，并不能对此二者产生蜕变。

不过也因为林初生自身的蜕变，或多或少都让他所掌控的大道，有了间接性的巨大提升。

唯有他自身，他的修为，在因为道胎化神**，有了直接性的蜕变！

他的修为，很快攀升至了因果大境的第二重小境界，并且还没有停。

其实，就算道胎化神**极为神异，就算夺舍的张地天古蛮尸身层次极高，可林初生自身的修为层次，一开始只有半步神游五境。

这区区不过百年的时间，能让他跨越半步，再勉强踏入因果大境，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的修为之所以还在继续攀升，完全是因为他的不顾一切！

道胎化神**，需先破道胎，方能化而成神，让自身蜕变。

可张地天的古蛮尸身作为林初生的道胎，并没有破开，是因为第五太然的一指，才破开了尸身丹田。

而在内的林初生，实则在将自己的一部分，融入道胎之中，让其化作推动自身蜕变的养料。

只是这种做法，就如同献祭自燃，拔苗助长，虽然会让他在短时间内完成极大蜕变，却也会因此留下巨大隐患。

甚至于他此刻的蜕变，就好比一颗不断充气膨胀的球，随时都有因为球的过度膨胀而炸裂的风险。

且一旦他的蜕变停止，自身的极度膨胀会让他一旦施展出法，动用修为，就将如同泄气，一发不可收拾。

转而言之，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出手之后，他将彻底失去战力！

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若不能击败第五太然，一切都是枉然，众生都将成为稻谷杂粮，最终被其收成。

纵使林初生还活着，估计也逃不过第五太然的掌心。

所以，他唯有不顾一切，拼死一搏！

正是因为这种完全献祭自身的方式，才让林初生在修为突破之际，因果异象没有降临，阴冥教主无法出现。

尽管林初生也想过以正常途经突破，或可真正复生阴冥教主，再与其一起抵抗第五太然。

但刚刚凝聚了五在重生的阴冥教主，修为大概只会停留在神游五境。

即便她能掌控因果，最多最多，也只会是因果大境初期，绝不可能是有着堪比因果大境巅峰实力，第五太然的对手！

林初生，别无选择！

那阻挡第五太然的三十三重天，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就破碎了十三重，并且还在不断被破开。

好在随着林初生的修为气息不断攀升，让他所能承载的天宇上道越来越强，也让那些剩余的天宇，越来越厚重，更能为他拖延时间！

终于，林初生的修为，已经来到了因果大境第二重小境界的巅峰！

可，还不够！

林初生死死咬着牙关，继续献祭自身，让自己去完成更高层次的蜕变。

在又破碎了十八重天，仅仅只剩下两重天阻隔时，他的修为层次，终于来到了因果大境的第三重小境界！

也因此，让他所能承载的天宇上道更多，让那剩下的两重天，骤然变得厚重了数倍！

可想要凭借这两重天，就想要完全抵挡住第五太然的攻势，显然不可能。

当第五太然裹挟了浩浩苍茫大道落下的刹那，两重天同时剧烈震荡，其中之一霎时出现道道裂痕，不断弥漫龟裂，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还差一点！！”

林初生抬头目视着上方，不断蜕变自身的同时，凝聚了自身所有的妖妄大道，同样一指点出。

便见在他的指尖，出现了一点红光，起初如星芒，在被他点出的刹那，就化作了一**日。

这大日瞬间穿过了两重天宇，沿着第五太然伸出的大手飞过，并在飞行的途中，越来越浩大，终而直指其面门。

第五太然神色越发冷厉，看着轰来大日，双目迸发出两道璀璨光芒，齐齐打向大日。

“爆！”

在光芒击中大日的前一瞬，林初生毫不犹豫，果断开口。

下一刻，他的这件大道至宝，轰然爆开，其内凝聚的无穷妖妄大道，同时爆开，与第五太然轰击而来的两道光芒搅和在一起，顿时席卷起了更为恐怖的威能！

但最为恐怖的，还是那一刻所绽放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星域，蔓延向了更远更远之外，让这个无数年来都没有星辰闪耀的星域，第一次绽放出光明。

哪怕在遥远之外的其他星域，都能隐隐看到这缕光，如同一颗晢星璀璨，久久不散。

而在某一个星域之中，某一颗荒芜星辰之上，就有一位老者，恰巧见到了这缕光。

这位老者面黄枯瘦，颓然无神，身躯若隐若现，忽实忽虚，正无力盘坐在一块巨大顽石之上。

不过当看到远方绽放那缕光芒的刹那，他那始终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老泪纵横。

“老朽枯等万古，这片死寂的星空，终于有点响动了……！”

奈何老者所在的星域，距离太远，虽能看到光芒，可他的声音，却传不出去。

甚至于这缕璀璨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是在十余息之后，便消散了。

星空，归于死寂。

与之相比，第五太然因为光芒绽放之处近在眼前，他所见到的更是璀璨了不知多少倍，将前方的整片视界都完全遮掩，除了光芒，再也看不到其他。

那光芒绽放所爆发的威势，更是让第五太然的伟岸身躯都为之一震，再度虚幻一分。

直至十余息后，光芒暗淡，威势消散，第五太然才重新见到了指下天宇，以及张地天尸身内的林初生。

而此刻林初生所散发的气息之强，已经让第五太然隐隐感受到一丝不妙，也让他更为愤怒。

随即，他不顾自己的身躯更为虚幻，将更多的苍茫大道凝聚于指尖，瞬间将那层龟裂的天宇点碎，并将最后一重天宇，也很快点碎。

终于，他这一指之下的林初生，再无任何防备。

然而，他的这一指，终究是没能点在林初生的身上。

随着林初生停止蜕变，同时弥漫出了一股恐怖劫道，环绕周身，竟硬生生将第五太然的大指顿在了身外。

林初生盘坐在大指之下，神色不再愤怒，归于平静，却带着无穷度化之光，透过那虚幻大指，看向了第五太然的双眼，与之对视。

他此刻的修为，已经来到了因果大境的第三重巅峰！

“第五太然，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既然你我同修劫道，那便让我林初生，来成为……你的劫！”

于沉冷开口之际，林初生缓缓伸手，也以一指，点向了第五太然的大指。

与那大指相比，林初生的手指何其小矣，可就是这小小一指，却让第五太然露出了骇然之色，毫不迟疑将大指收回，欲转身逃。

可在林初生不顾一切，罔顾生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逃不掉！

若将视界放到林初生的体内，就能发现，他此时所有因蜕变膨胀的修为，都在疯狂朝着劫道法根之内融入。

那劫道法根，也因此疯狂成长，转眼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劫道法根的成长，本是极为缓慢的，唯一能让其快速成长的，也只有吞噬其他劫道。

但林初生身为劫道法根之主，只要他想，就能以另一种方式，让其快速成长。

不过这种方式，同样属于拔苗助长，且在此之后，劫道法根将会彻底枯死。

可还是那句话，只要能斩杀第五太然，一切都值得！

只见随着林初生一指点出，在他的指尖，弥漫出了一道劫雷。

这道劫雷，并不粗壮，纯黑无暇，在出现的刹那，就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瞬间追上了第五太然收回的大手。

纵使第五太然速度已经很快，并且凝动了苍茫大道，全力阻挡，可还是无法阻止那一道劫雷，自他的指尖渗透进去。

并且在劫雷渗透指尖之后，便如同瞬间开叉出无数的分支，好似一条条曲折细线，沿着指尖，朝着第五太然的整个身躯，疯狂蔓延！

不过须臾之间，他的伟岸身躯，就已经被那道劫雷完全弥漫。

一眼望去，他的身躯就仿佛成了一尊满是细线裂痕的瓷人，一碰即碎。

第五太然也不再挣扎，只是转眸，目光深深地看着林初生，感到惋惜，也感到无奈。

终而，他发出一声叹息：“是我一时的疏忽，造就了这样的结局，出现了你这个掀翻棋盘的人，让我这一个纪元的布局，成了空。”

他说到这里，又缓缓转头，看向了星宇之外，那初生的大日。

“但这一切，也是苍茫的无序，又要多等些时日，又要多几个轮回了……！”

随着他的话语之声越来越弱，他的双眼渐渐无神，眉心的苍茫道印，也随之彻底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他身躯内蔓延的无数劫雷，也终于在此刻，绽放出了威能。

这威能，无穷！

在绽放的刹那，便瞬间将第五太然的磅礴身躯撕碎，恐怖的劫道威能，朝着天地间扩散。

连一旁的张地天尸身，也在这股劫威下，被轰得破碎，散作一块块血肉，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而尸身中的林初生，也同样受到了极其恐怖的波及，伴随着无数的血肉块，一起被劫威掀飞老远。

若非在劫雷爆发的刹那，林初生自身还有一丝余力，再加上体内的劫道法根还正处于不断枯萎的过程中，并未完全枯死，他恐怕顷刻就会身死道消。

但此刻的他，已经如同是泄了气的皮球，在这股劫道的冲击下，还是免不了遭受了无法想象的创伤。

当他被掀飞远去之后，体内的劫道法根，更是完全枯死。

在这股威能的推动下，他的身躯不断远去，在不知道被掀飞了多远之后，最终落到了一颗星辰之上。

这星辰荒凉，寂静无声。

远方，当劫雷消散后，第五太然以苍茫道法演化的磅礴身躯，已经彻底消失，连着古帝的尸身一起，都被劫雷灭了个干净。

星域四方，重新归于平静，唯有那无数破灭的星辰，如同尘埃，静静漂浮在星空之中，留下了两人大战的痕迹。

只是这样的破灭痕迹，在整个星宇之中，太多太多。

上古的那场弥天大劫，熄灭了所有星辰，让整个星宇无光，留下了太多的破灭痕迹。

如今，唯一还能让星宇拥有亮光的，只有那青天之上的大日，其所过之处，方有光芒。

但那青天大日之光，虽然照亮星辰，但并不会让星辰本身绽放出光芒，只宛如一双眼，见它所见，不染尘埃。

而今日，那初生的太阳，其绽放的光芒，仿佛多了一股蓬勃之意，所过之处，给无尽星宇带来了一丝暖意，给万物众生带来了一抹生机。

正是，旭日东升起，霞光满天地。万物众生始，轮回永不息！

可既然是轮回，必然就有起也有落，那东升旭日，终会日落西天，让这片天地，让万物众生，重临黑暗。

在这漆黑中，寂静里，一颗荒凉星辰之上。

林初生正倚坐在一处断崖下，他的气息微弱至极，生息涣散，双目早已无神。

可他却还是颤抖着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一点星光。

那星光忽闪忽闪间，已经极其暗淡，林初生将其捧在掌心，却留不住它，只能眼看着它缓缓消散。

忽而，光芒一闪，小织出现。

“主人？”

小织在出现后，立刻蹲坐在了主人身旁，歪头看着主人，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林初生微微抬头，看着她的一脸懵懂，接着缓缓抬手，抚过她的脸庞，颤声开口。

“小织，这世间……没有净土！”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有一滴泪，自林初生的眼角滑落。

与之一同滑落的，还有他轻抚小织脸庞的手。

终而，他眼中的光芒，彻底暗淡，他的生息，彻底消散，他的因果，彻底断绝！

他的头，也随之完全垂下。

若将视界放到林初生的体内，就能看到，他的身魂神灵念，他的五在源头，都已经完全破灭。

尤其是魂源、神源、灵源、念源，在破灭之后，都完全消散，再也不留分毫。

唯剩下身源，还残留了一丝碎土，让他能以留下一副残躯。

他，死了！

“主人？！”

小织看着毫无动静的主人，又是唤了一声，可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够给予她回应。

只是小织不懂，她眨着眼睛，上前推了推主人，又连续唤了好几声。

可在见到主人始终没有回应后，她也就不再继续唤了，干脆静静蹲坐在主人一旁，默默无声地守着。

小织不懂生死，她只知道，自己还在主人身边。

这里，便是她唯一的净土。

皇天旧土之下，西蛮荒洲之上，青冥宗内。

自从林初生夺舍张地天的古蛮尸身，去与第五太然一战后，那牵连了众生五在的因果线，便随之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尤其是对于那些走在仙神新道上的修士而言，感受最为清晰。

而娿神依的归来，也为青冥宗的众人，道明了所有。

所以他们清楚，这并不代表林初生胜了，仅仅代表他们之间的大战，还没有结束。

娿神依盘坐在属于自己的浩瀚大山之上，举头仰望着苍穹，眸光中带着忧虑，也潜藏了思念。

距离当初的一战，已经过去百年，她所受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因为在与第五太然的一战中，她受伤最重，所以相比于其他人，恢复的时间也更长。

那第五太然的苍茫大道，绝非等闲，在被其连续重创之后，很难恢复。

若非娿神依掌控着一缕鸿蒙紫气，更是走上了仙神新道真路，已经彻底掌控自身五在源头，恐怕想要完全恢复，至少还得再等个几百年。

世间修士，修为越高，往往实力越强，也越难受伤。

可一旦受伤，也就意味着更为严重。

如今，娿神依的伤势虽然恢复，眸中的忧虑却丝毫不减，反而随着时间的延续，越来越重。

若非她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还登不上旧古皇天，恐怕早已经按捺不住，要登天去寻上一遭了。

另一座浩瀚大山上，吴勤独自喝着闷酒，时而看着愁眉不展的姑姑，时而自己看向苍穹时，眼中也会出现一片愁云。

他心中暗叹道：“姑姑是越陷越深了啊！二当家，如果打完了，就快些下来，待你凯旋时，大不了我不做那堵厚墙就是……！”

而在青冥宗内，抬头仰天的，远不止这两人，还有很多很多！

连中央大山上，蹲坐在断崖前的那只吞天蛤蟆，都会时不时看向苍穹。

可忽然，它的一双横瞳，猛然一颤，它的妖妄大道，竟然……有了些许衰败！

这一变故，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最先发现的，无疑是娿神依，她猛地看向吞天，眼中的冷意，似能冰封天地。

今朝的妖妄大道，源头在林初生那里。

妖妄大道的忽然衰败，也就意味着，林初生的……身死！

光阴如逝水，一去不复回。

林初生的身死，对这整个大世界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变化，万物继续变迁，光阴流转不止。

或许还有人会记住他，记他很久很久，这是他在这世间，也是在这条光阴长河里，存在过的痕迹。

百年，千载……

可死去的他，终如那东去的逝水，再难回！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