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483章：些许困倦

皇天世界，方域大，天域还大，星宇更大。

纵使是第五大境的至高仙神，想要跨越无数星域，横渡整片星宇，也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

好在，当初林初生与第五太然一战时，双方的实力也只是接近第三大境圆满程度。

虽然他们在破开皇天旧土后，又向上大战了数十年，但也只是在星宇外围的一些星域大战，并没有进入到星宇深处。

若是寻常的第三大境修士，在无尽星宇的大尺度面前，必然难以判断当初的方位。

不过林初生自光阴残像中，观看过整个皇天世界的格局，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难。

在离开第三方域后，林初生很快进入了星宇，入到了一方星域。

这一方星域，在星宇内的无数星域中，算不上多大，甚至可以说小。

可在其内，仍然有着数以亿计的星环，星环之中，又有着千亿万亿计的星辰。

若放在上古皇天，当无数星辰、星环还明亮时，可想而知，整个星宇会是多么璀璨。

奈何万古之后的今朝，一切都归于暗淡，沦为尘土了。

遨游在星域之中，林初生看到的只有熄灭的星辰，破碎的星辰残骸，甚至有许多的星环崩碎，无法成环，四散飘荡在星空中。

所过之处，他看不到半点的生机，星宇之内，就只剩下一片荒芜、苍凉。

这是一场无声寂静的旅途。

林初生的速度很快，脚下劫道因果不断蔓延，他的身影自然而然，随劫道因果而动，看上去飘忽不定，似玄妙幽影。

因果本身，是不受天地限制的，这让但凡达到因果大境者，无论是速度，还是实力，都要远远超过了神游大境。

两者之间，就如同有一道巨大的鸿沟，无法逾越。

可因果大境，所掌控的也只是自我因果，似一座因果大山。

从一重因果到五重因果，就好比是从山脚到山巅，站得更高，自然看得更远，终而将因果大山完全掌控。

但这座山，就那么大，即便站在山巅，所见也终有极限。

与整个天地相比，因果大山，还是太小！

可踏入因果劫境的林初生不同，他的因果中，蕴含了劫道。

这使得他的那座因果大山，相较于其他人，要更为浩大。

纵使他还在三重因果境界，可他所能见到的光景，已经几乎堪比他人站在山巅所见。

而劫道本身，就是无视天地规则的特殊大道，这让他的速度，远超了其他因果大境修士。

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林初生就已经跨越了一个直径不知多少光年的星域，又投身进入了下一方星域。

奈何，林初生的因果大山再大，与天地相比，与星宇相比，依然渺小。

沿途的星域实在太多，这趟孤寂旅途，林初生自己也不知道，又将耗费几千年。

但他已经有些等不下去，宁愿走在路上，继续沿途修行，也不愿留在那第三方域枯等。

或许，他在第三方域内继续传道，观众生而修行，修为提升的速度会更快。

可想要达到四重因果劫境，也不是一朝一夕，或许又要等上千年。

而这千年时间，已经足够他跨越很长一段距离。

哪怕在旅途中修行，会让他的修为提升速度慢下来，可最多也就是慢个一两百年，不至于慢太多。

在这枯寂的旅途中，他跨越了一个又一个星域，见过了无数不同的光景，却又有着几分相同，都是充满了破败的星宇。

一天天，一年年，仿佛没有止境。

直至数百年之后，林初生低头下去，终于看到自己进入了皇天大陆的边缘区域。

在跨越无尽距离后，他终于进入了皇天大陆的上空星域。

只是皇天大陆已成废土，早就变得荒凉无度，不要说他此刻相隔甚远，看不清晰，就算看得清，也没什么再值得观看的。

简单的一眼之后，他便重新抬头，继续朝着认准的方向，默默前行。

在这数百年的旅途中，他也无时无刻不在修行着，已经能隐隐感受到，自己距离四重因果劫境，已然不远。

境界的不断提升，也让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在林初生遨游星空的这段时间，在逝海之上，各方大洲，都已经在准备着登天。

甚至有的大洲，已经完成了这一壮举，裹挟着整个大洲，无数众生，登上皇天，如同飞升！

自从当初，鬼冥借助飞升台，将无数的鬼冥众生，转化入人间道后，致使人间道昌盛。

无数的人间修士，他们的天资虽然没有因此得到提升，但却让他们走在修行大道上的步伐，更加稳健，迈步更为轻松。

之后接连不断有修士迈入因果大境，也印证了这一点。

还有妖妄大道，虽然因为林初生的道殒，让妖妄道衰败，致使源头重归天地。

但又因为无数的妖类逝灵，在鬼冥道升之后，成为妖妄生灵，其实也间接壮大了妖妄道。

无数的妖类众生，在受到短暂影响后，修为提升的速度也远超过了以前。

数千年的时间过去，各方大洲，早已经不知道诞生了多少因果大境之修。

而最先登上皇天的，赫然是黄庭圣洲！

在罗尼的带领下，以整个圣洲大地为基石，承载着无数黄庭众生，将登天之路，当成了一次众生的飞升造化。

终而，他们破开废土，登上皇天。

虽说皇天早已经成了一片废土，可因为他们的到来，也给这片废土，带来了第一抹生机。

之后的黄庭圣洲，就如同是一枚种子，扎根在废土一方，让那抹生机，逐渐燎原。

还有仙神大陆，在上苍剑主与另外五位至高仙神的率领下，也成功登上了皇天，立足于废土另一方，落下了第二缕生机。

娿神依与金角大鱼在遨游皇天无果后，也回到了青冥宗，与张地天合力，将西蛮荒洲、北鬼冥洲，一起托举上天。

皇天废土，也因此有了第三与第四抹生机。

至于九大方域，因为距离太远，他们暂且没有前往的打算。

或许等到第一个第四大境修士出现时，会前往方域查探，但至少不是现在。

皇天废土过于荒凉，如今众生才刚刚到来，更需要他们这些道高者，来守护这一缕生机，让其不断壮大。

直至某一天，皇天大陆或许将不再是一片废土，而是会随着生机的燎原，逐渐成为一片新土。

如今逝海之上，唯一还存在的，就只有妖妄洲破碎后，留下的四片大陆。

当初妖妄洲破碎，原本留下了五片大陆，但其中的一片大陆，因为林初生与鄢青远、化神流主、虚神流主的一战，破碎了。

而在剩余的四片大陆上，八大道院、血神山、大羽皇朝、仙宗，这四方势力，各占其一。

八大道院内，清虚道院中，陈仙风注视着苍穹，默默遥望着远天。

前不久，西蛮荒洲承载众生，登天而上的震撼场景，他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向往。

自从八位院主陨落后，整个八大道院，就是他们这些后圣祖师在支撑着。

如今的八大道院，也只有极真道院，相对没落。

因为当初在八位院主陨落前，除极真院主之外，其余七位院主都留下了仙神道火，赐予了他们的后圣弟子。

而极真院主的后圣弟子，早已经在与蛮荒的那场大道之争中陨落。

数千年时间过去，七位后圣祖师凭借院主留下的仙神道火，也早已经来到因果大境。

他们所走的，都是假神游之路，可就如当初林初生所说，法法法元无法，空空空亦非空。

假的路，未必就是错的路。

仙神道火，更是八位院主为了仙神新道，拼死留下的薪火传承，足以让他们走上另一条真路。

其中，以清虚院主留下的仙神道火，火光最盛。

陈仙风凭借这缕薪火，也凭借自身惊人天资，走在了诸位后圣之前，率先踏入二重因果大境。

其余六位后圣，也成功踏入了一重因果大境。

但想要登天，以他们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陈仙风叹息一声，随即低头，不再去看苍穹，转而看向了空明道院的方向，看向了其内一个同样痴痴遥望着苍穹的人。

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再次叹息，眼中闪过无奈、落寞。

他与巫灵灵，曾以问情古剑，立誓执手登天，在登天之日，永结同心。

可时过境迁，他们的登天之愿仍在，可问情古剑已断了数千年，当初的誓言，也沉没在光阴的长河里，再难寻回。

空明道院内，巫灵灵遥望苍穹，清眸凝思，眸中仿佛倒映着一个人。

在这些年里，其实蛮小天不止一次来看过她，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彼此情愫却在加深着。

甚至在西蛮荒洲登天之前，蛮小天还来过一次，问她是否愿随他一道，去往皇天。

巫灵灵在犹豫良久之后，回头看了空明道院的众多弟子一眼，最终还是拒绝了。

当初八位院主，为了八大道院的修士们，甘愿陨落自身。

她巫灵灵作为空明道院的后圣祖师，也是空明院主亲传，如今也早已成为空明道院的院主，当担任起这份职责，做不到放弃众多道院修士们。

不过两人也相约，在登天之后，巫灵灵会去寻他。

蛮小天知晓巫灵灵的心，也明白她的性子，并未强求，只道了句在皇天等她后，便离去了。

如今十年已过，作为因果大境修士的巫灵灵，却第一次觉得，十年时光，有些漫长。

这份相约，这份漫长，若是林初生看到，定会倍感欣慰。

因为这说明他们，都长大了。

除此之外，血神山的血神也达到了二重因果大境，小血神则成功跻身一重因果大境。

包括大羽皇朝与仙宗这边，都有因果大境的修士出现。

众生的脚步，从来都没有停止，始终走在路上，始终都在前行……！

与此同时，在各大方域之上，除了第三方域、第九方域，其余方域的苍茫星尊，都早已经自木棺中苏醒。

他们在借众生精气神重生之后，又做了与林初生类似的事，传道众生，逐渐成了众生之神。

第三方域内，青冥道统仍在继续壮大着，开始朝着整个方域发展。

唯有第九方域，情况有些特殊，在张老道的精气神融入木棺中的星尊体内后，那星尊似乎陷入了永久沉睡，始终不曾苏醒。

这个方域的众生，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域外大道影响，凭借他们自己，不断开拓逝修之路，走出了一条与其余众生，不同的道路。

星宇之中，同样还走在路上的林初生，他已经无从计算，自己究竟跨越了多少个星域。

只是前路，依然让他觉得有些遥遥无期。

抬头所见，是无边无界的深空废墟，越望越深；低头所见，是一望无际的皇天废土。

这一切看久了，仿佛内心也会跟着变得苍凉，逐渐失去了应有的温度。

不过林初生道心早已经坚若磐石，光阴再长，也无法阻止他向前迈动的步伐。

在漫长岁月的旅途中，他修行不止，感觉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踏入四重因果劫境。

可忽然有一日，也不知是不是他内心寂静了太久，竟是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困倦。

自从踏入道门后，林初生其实已经很少睡觉，基本都是以修行代之。

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睡过。

只不过大多数困意到来时，他都会强行将困意驱赶，强迫自己继续修行。

唯有在偶尔心神不那么紧绷时，才会选择打个盹儿，闭眼睡上一小会。

尤其顾九秋还在身边时，每每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幽香，他睡得最为安心。

当时的他，不会留下丝毫神念在外，睡得就如同一个凡人。

而顾九秋，总会看着他入睡，又看着他醒来。

林初生在熟睡时，习惯了紧皱眉头，这是他当初下山之后，游历凡尘留下的毛病。

那时的他，不过一个蠢笨少年，下山之后被骗得多了，基本没有睡过踏实安稳的好觉，哪怕熟睡后，心中也带着戒备。

所以在逝古桥时，顾九秋总会在他熟睡之后，轻抚他眉心，为他舒展眉头，渐渐帮他改正了这个毛病。

只是当时的温馨往事，再回头看，已有些遥不可及。

在这星空的漫长旅途中，林初生的困意其实已经来了很多次。

因为都是自然而来的困意，他也就没有去多想深思，只将困意驱赶便是。

不过这一次，困意似乎相比往次，要来得强烈一些，让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微垂。

他依然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在深空中游荡了太久，见了太多苍凉破败的场景，以至于内心过于疲惫。

于是他干脆放松身心，打算小睡一会，去将内心的疲惫缓解。

逐渐地，他不敌困意，慢慢闭眼，便进入了梦乡。

但即便入睡，他的脚步也仍然未停，劫道因果仍然下意识蔓延着，在星空中漫步着。

在入睡许久之后，林初生的一头青丝里，有一根头发丝微微飘荡。

在这根头发丝内，居住着一只邋遢老鬼。

对第三大境的修士而言，他们的体内世界已经无比浩大，体内因果交织。

他们的一根毫毛，也足以容纳山川大河，他们的一念之间，就足以包罗万象。

正所谓毛吞大海，芥纳须弥，当修士的境界到达一定高度后，将他们比作神明，也并无不可。

林初生虽然还称不得神灵，但他所能做到的许多事，也是无数凡尘众生，所难以想象的。

头发丝内，邋遢老鬼不似往日平静，目光死死盯着外面，紧张兮兮，在内心暗语。

“终于睡着了？”

因为不敢确定，邋遢老鬼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又等了片刻后，见林初生睡意越来越深，意志越来越沉时，他才终于放心，从发丝中飘散出来。

“老夫的神神鬼鬼法，岂是那么容易学去的？不枉我耗费上千年时间，就为了替你施展出一道拘神法。”

“但这神，可不是这么好拘的！”

“好小子，你就乖乖去成为众神的盘中餐，莫要回来了。”

“你的身躯，你的劫，本座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于阴恻恻的笑声中，邋遢老鬼飞回了那一根头发丝中，最终沿着头发丝，又进入了林初生的体内。

而林初生，在感觉睡意越来越浓，意识越去越深后，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他的意志全力挣扎，却为时已晚。

当他的意志也不知是往上升，还是往下陷，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之后，当他睁开朦胧双眼，看到眼前的一切时，神色已是阴沉到了极致。

他，竟进入了一方诡异界！

举目望去，此界缥缈，与那片死后的冥冥世界，极其相似，无尽的云雾弥漫了八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不同的是，这一方世界，并非无色，也非无声。

那些缥缈云雾，五光十色，映照着方圆的一切，显得美轮美奂，如同仙界。

林初生低头看自己，也并非如冥冥世界中的鬼影，而是作为意志金身的他，屹立在五光十色的云雾之中，尽显玄妙，好似谪仙。

可这却让他的神色更加难看，眼前所见的一切，与他了解到的神神鬼鬼法中，那两神之法的描述，何其相似。

而且，这还不是请神之法，自我意志进入其中，这分明是拘神之法！

可他明明没有去施展拘神之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最终脑海中浮现出邋遢老鬼的模样，猛地恍然！

一定是他！

自从习得神神鬼鬼法之后，林初生其实对此法始终有着防范心理，故而后面的请神与拘神之法，他从未去施展过，就是因为怕出现意外。

可到头来，这个意外还是出现了！

而除了邋遢老鬼，林初生想不到任何其他让这场意外出现的可能。

实际上，他在很久之前，就觉得邋遢老鬼有些奇怪。

在那方冥冥世界中，第三层次的鬼影如此之多，就唯有这尊邋遢鬼影，在见他之后，始终纠缠他不放。

偏偏，林初生在冥冥世界中，还杀之不死！

之后在无奈之下，才将之抓来，以控鬼之法，让其变成了自己的鬼将。

并且在这之后，林初生也一直防备着他，始终将他留在身边，看看他是否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可千余年的观察下来，林初生没有在发现对方有任何异动，渐渐也就放松了警惕。

可最终，他还是着了那老家伙的道。

对方等待了千余年，可能就为了今天！

林初生怎么说也已经接近四重因果劫境，但凡给他一点蛛丝马迹，他都能推演出一个结果来。

毫无疑问，那邋遢老鬼，定然也会神神鬼鬼法，且造诣之深，远超他林初生。

所以才能在不知不觉下，不知以什么方式，给林初生下了这么一个套，让他莫名其妙施展出拘神之法，进入到这一方诡异界中。

林初生虽然研究过拘神之法，可因为从未施展过，对其中的各种细节，并不了解。

不过功法中记载，这拘神之法与控鬼之法一样，只需散开意志，就能脱身出去。

可尝试之后他才发现，根本行不通！

他的意志在这里，完全就无法散开，也无法脱离这方诡异界！

这让林初生的内心越发阴沉起来，并且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为何无法散开意志脱离。

因为此法，并不是他主动施展，大概率是邋遢老鬼在暗中施展后，渡给了他，让他在被动下，施展了此法。

这应该就是他之前会感到极为困倦的原因。

“这么说，我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只有一种方式。”

无论是控鬼之法，还是拘神之法，都有两条途径可以离开诡异界。

其一，就是在遇到危险后，自行散开意志，主动脱身。

其二，便是在成功控鬼，或是成功拘神之后，也能顺利离开。

也就是说，若林初生无法拘神，他将永远被留在这一方属于众神的诡异界中，再也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