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东子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听筒里只有无尽的忙音,没搞懂是怎么回事。最后,我索性也放弃了跟任何人联系,破天荒地翻出了寒假作业,在戚俊峰异样的目光里,我居然又完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剩下的时间,就是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疯狂地练着“枣影藏锋”和飞刀,虽然没有太多的死茧,却让人有了更多的成就感。
2月28日,正月十四。
一大早,戚俊峰就送二姐到C城上学去了。
再过两天就要收假了,我正在屋子里享受着这个假期最后的几天时光,就听到了老妈的喊声。
老妈喊道:肆儿,快出来,给你找个事干,免得你一天闲得皮痒!
找个事干?!什么事?!我好奇地打开房门,就看见老妈站在厨房门口望着我,手里提着一条足足有五六斤重的草鱼。鱼鳞上还沾着水珠,但是鱼身僵直,鱼鳃微微张着,似乎已经死了。
我走过去,蹙了蹙鼻子,伸手戳了戳鱼肚子,问道:妈,这鱼怎么是死的啊?!
死的怎么了?老妈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把鱼绳往我手里一塞,说道:菜市场就剩这么几条了,刚断气没多久。反正都要开膛破肚,价钱便宜一半呢!你赶紧的,下河去把鱼收拾干净,中午给你们做红烧鱼!
我拎着鱼头晃了晃,鱼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做着最后的喘息。
我找了个水桶,把草鱼放在桶里,穿过厨房的后门,顺着堤坡来到了河边。
我蹲在岸边一块裸露的石头上,抽出飞刀,挽了个刀花,刀尖抵住鱼腹,“滋啦”一声划开鱼肚,一团鱼肠鱼鳔立刻滑了出来,黏腻地掉落在石头上,泛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皱了皱眉,抓起来随手就朝着河里一甩,内脏“噗通”一声沉入水中,溅起了几圈涟漪。
真他娘的喜欢这种感觉。看到一刀就开膛破肚的草鱼,我十分有成就感,喜滋滋地低头刮着鱼鳞,感受着刀背刮过鱼身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正刮着刮着,我忽然感觉周围有点不太对劲,似乎,水面开始不自然地颤动看了起来,河面上泛起了细密的、不规则的涟漪。那不是风吹出来的波纹,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不停地颤动着。
怎么回事?!我手上的动作不由一停,扭头疑惑地望向了身前的河面。
“噗噗”,忽然间,两条金色鳞片的鲤鱼突然从震颤的河中飞跃而出,重重地摔在我脚边的草地上,鱼尾拼命拍打着青草,鳃盖剧烈张合着,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呃——?!还有这种好事?!我愣了一下,跟着心头一喜,连忙顺手抓起这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就扔进了桶里。
还没等我继续动作,整个河面瞬间沸腾了。数不清的鱼虾疯狂跃出水面,白鲢、鲫鱼、甚至长须河虾都在这一刻跃入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有的直接蹦到了岸边的石头上,拼命挣扎着。河水剧烈地震颤着,泛起了诡异的漩涡。
我一下僵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河面,一手提着已经刮掉鱼鳞的草鱼鱼鳃,一手握着一把飞刀缓缓站了起来。
因为,不远处的河中心出现了一片阴影,正在缓缓向上游处移动着。
“咕噜噜——”,就在我正紧张地分辨着那团阴影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水面突然隆起,一个黑黢黢的庞然大物探出了水面。
我操!“大鰋”,是那只独眼的“大鰋”!它的脑袋像一块被河水泡烂的朽木,黏唧唧的皮肤上布满凹凸不平的瘤状物浮了出来。那只闪着幽光的独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血盆大口微微张了开,露出了里面参差不齐的尖牙。
我懵懵地朝下游的方向看了看,心里想着: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没等我想清楚,“大鰋”就停在了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不再靠近,只是张着大嘴巴,一动不动地对着我,喉咙深处黑洞洞的,像一道通往深渊的裂缝。
我浑身有些发冷,手里的草鱼差点掉了下来。大鰋的独眼微微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嘴巴又张大了一点,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草鱼,下意识地举起来,就朝着它张开的嘴巴扔了过去。
“噗!”鱼刚入嘴,大鰋就猛地合上巨口,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满意的低鸣。它的独眼最后看了我一眼,猛然下潜,水花四溅,水面翻涌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条垂死的鱼虾还在岸边扑腾。
河水中隐隐看到有个影子,朝着上游的方向缓缓游去。
我站在原地,手上还沾着鱼血和鳞片,桶里的两条鲤鱼仍在挣扎。我怔怔地望着“大鰋”消失的方向,心里想着:它就这么走了吗?!它又去哪儿了?!
河风一吹,冷得刺骨,我才猛然惊醒。看着桶里扑腾的鲤鱼,又望望空空如也的双手,我终于反应了过来,老妈交代我剖的草鱼,就这么莫名其妙喂给了“大鰋”。
怎么办?!草鱼是没有了,可是还有两条鲤鱼,我咬咬牙,抄起飞刀。刀光一闪,唰唰两声,就解决掉了桶里的鲤鱼,洗干净以后,蹑手蹑脚地端进了厨房。
厨房里,老妈正麻利地切着姜丝,见我进来以后,她头也不抬地问道:鱼收拾好了?!
“嗯。”我轻声答道,把桶往案板上轻轻一放。
老妈探头一看,菜刀“当啷”一声掉在了案板上。她惊愕地问道:不是,肆儿,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变成两条了?!
她拎起鱼尾巴比划着,说道:原先那条少说也有五六斤,这两条加起来也不到三斤啊!
那条——。我盯着老妈有些讨好地笑了笑,说道:刮鳞的时候手滑,掉河里了。
掉河里了?!老妈猛地瞪圆了眼睛,半张着嘴,半晌没合上,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解释了两句道:那个,正好河边有鲤鱼跳了上来。这、这可是活的——。
在老妈像刀子似的在我脸上刮来刮去的眼神注视下,我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赶紧低下头,三步并作两步逃出了厨房。
从厨房一出来,我这心里就感到惴惴不安的。“大鰋”的突然出现,实在是惊到了我,倒不是因为那条死鱼,而是因为现在是枯水季,从“水鬼荡”过来至少十多二十里,还有几个潜水滩,它是怎么游过来的?!还有,它是打算到哪儿去呢?!
中午的红烧草鱼,变成了红烧鲤鱼,尽管这鲤鱼是实打实的活鱼,可我一点味道也没有尝出来。
下午五点多钟,二姨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家里,进屋就急切地喊道:素云!素云!你在哪儿?!快出来呀!
老妈从里屋掀帘而出,手里还攥着没叠好的衣服,好奇地问道:二姐?!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二姨上前一把抓住老妈的手腕,指节都泛了白,她额角沁着汗珠,声音发颤地说道:素云你还没听说吗?!那“水鬼”又出来害人了!
啊?!什么?!老妈似乎没有听明白,一脸懵懵的神情望着二姨。
哎呀——,“水鬼荡”的那个家伙又出来了!二姨一脸紧张地说道:只不过这次是在南游乡的地头,听说今天下午一口气吞了两个大活人!你说——,它会不会顺着河道,游到你二哥他们那段去啊?!
老妈的脸色一变,瞬间扭头看向了正坐在饭厅里看电视的我。
我的脸色也变了,瞬间变得卡白,心脏砰砰地狂跳着,心里想道:怎么上午才碰到的“大鰋”,下午就已经游到了上游的南游乡吃了两个人?!南游乡?!6号河段不就在南游乡吗?!它该不是吃了6号河段采金的人吧?!毛红军!毛红军不会有事吧?!
我紧张地走上前,絮絮叨叨听二姨说了一阵,大概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这次传闻“水鬼”吃掉的,依旧是在南游乡河段里私自采金的老百姓,据说是一次性从河滩上拖拽下去了两个人。
老妈安慰了好久,才把二姨紧张的情绪安抚下来,送回了家。
还没等我从“水鬼”现身南游乡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何哥晚上带回的消息更是让我如遭雷击——县商贸公司的总经理王勇,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