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寒风吹拂在蔚王府,府邸内灯火如昼,朱厚炜先找到徐光菡。
现在府邸的所有财政收入和人事管理以及后勤工作全部交给了妻子,徐光菡管理的井井有条。
此时她正在书房内埋头看着账簿,规划着王府未来开源的办法。
见到朱厚炜到来,她温柔的笑了笑,放下书本,给朱厚炜斟了一壶茶,问道:“相公,今天的公事忙完啦?”
朱厚炜微笑着点点头,轻声问道:“累了就歇一歇,让秀宜处理好了。”
徐光菡微笑道:“秀宜要照顾相公日常起居,府邸大小事都要她安排,再说了,我也想替王府出一份力。”
朱厚炜道:“有你在,我不需要担忧王府,也能安心的走了。”
徐光菡笑着笑着,忽然呆滞住了,她惊愕的看着朱厚炜,道:“相公,你,要去哪儿?”
朱厚炜道:“大哥去北疆了,大婚那日……”
朱厚炜简单将大婚那天,宾客忽然离去,吉物被撤下的原因全部告诉徐光菡,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不会这么小肚鸡肠,但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半路出了这么不吉利的事,心里总归不舒服。
徐光菡点点头:“其实我猜到了,应当是军事出了大问题,不然大婚那日不会如此,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鞑靼是统一了吗?”
朱厚炜点点头,有这么个聪慧的媳妇儿,说话丝毫不用费力气,只要稍稍点一点,对方就能知晓朱厚炜的意思,不需要朱厚炜费口舌去解释。
“北疆出了太大的事,大哥亲自去了北疆,父皇担忧他,你知道大哥的性子,没有人能将他叫回来,只有我过去。”
徐光菡想了想,道:“我知道相公不会带我过去,王府不必操心,我会操持好。”
“将阿奴和阿绫都带过去吧,毕竟在外,有他们保护多少安全点。”
“还有刘振刀等护卫也带点出去,我知晓相公都在关内,但保不齐路上会遇到危险。”
朱厚炜道:“好!”
“你在这儿也好好的,莫要让我担忧。”
“我去安排。”
徐光菡嗯了一声,不再打扰朱厚炜办事。
朱厚炜先在正殿召见了刘振刀。
“挑几个好手,明日随我去北疆,最好精通蒙古语的。”
刘振刀抱拳道:“卑职遵命!”
朱厚炜挥挥手道:“去召阿奴和阿绫来。”
“喏。”
少顷,阿奴和阿绫纷纷来到正殿,朱厚炜对他们吩咐一番,交代他们明拾行囊,轻装简行,明日一早出发。
两名婢女颔首,各自前去办差。
……
夜深了。
傅阁老府邸灯火还明亮着。
小婢韦南芳给傅阁老煮茶,傅瀚淡淡的端着茶盏,不知在思索什么,许久后才道:“太子去北疆了。”
这件事朝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知晓。
韦南芳没有言语,继续认真的煮茶。
“蔚王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调查我了。”
“那些人全部被蔚王软禁在了蔚王府,只要他回来,依旧会继续调查。”
傅瀚叹口气,道:“他总是这么执着固执,什么事都不肯放弃,吴宽被他逼走了,李东阳因为他致仕了,戴枞死了,茶陵诗派因为他彻底沦落成民间的文会组织。”
“何必如此固执呢?”
傅瀚自言自语,然后盯着韦南芳道:“依太子的性子,地方官是不可能劝他回来的。”
“皇上担忧太子安全出问题,就一定会让蔚王去北疆找太子回来。”
“南芳啊,这次会很危险,你去一趟北疆,如果机会合适,将蔚王……杀了吧!”
“老夫不能冒险,他若回来,必定还会揪着十二年前的事不放,一旦查到了,以他的性子,老夫必死无疑。”
韦南芳愣了愣:“杀,蔚王?”
傅瀚认真的点头,再次开口:“杀!蔚王!”
“寻机会,杀蔚王!”
韦南芳愣了许久,这无异于是让自己去送死。
蔚王身边的那名女子武技比起自己不遑多让,想要越过她杀蔚王谈何容易?
傅瀚淡淡的道:“太子会出关,他若出关,蔚王就势必会出关找太子,在关外动手。”
“必要的时候,可以将太子的行踪透露给鞑靼人,逼着蔚王去营救太子。”
“他们兄弟感情要好,这就是弱点,他们还没学到皇上的本事,执政者怎能将性格和软肋暴露于人前呢?这是大忌啊!”
“历朝历代的天子皆息怒不形于色,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臣僚抓到他们的薄弱之处,只有猜不透的帝王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跟着皇上学了这么久,依旧没学会。”
韦南芳沉默了许久,才重重点头:“喏!”
傅瀚挥挥手道:“去吧。”
……
今夜,风平浪静,韦南芳先一步出发了,就在今夜,离开了阁老府邸。
在他走后,傅瀚叫来了另外一名婢子,淡淡的道:“北灵啊,你跟在南芳身后,等她杀了蔚王,便将她杀了。”
北灵拱手道:“遵命!”
傅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由微微叹息,韦南芳是他亲手养大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他养了多少这样的孩子。
只有韦南芳最为出色。
记忆有些模糊,当年他多大?三十?二十九?记不清了,唯独记得那一年河南大旱,他在河南为县丞,寻访民间的时候,看到了父亲将她囚在栅栏内,拉入市场,如同狗贩子一样贩卖!
他不知道这孩子受到多少虐待,那绝望的眼神死气沉沉,对生活已经没了念想。
于是傅瀚救了她。
如今那绝望的小孩已经长大成人,他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却不得不亲手给她杀了,不可谓是一种可惜。
傅瀚背着手,凝望夜空逐渐走圆的上弦月,不由感慨道:“老夫这一生,步步惊心,能得到现在的一切,不容任何闪失!”
“任何人都不能毁掉老夫拥有的一切,任何人!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行!”
那张具备亲和力的脸,此一时变得无比狰狞和冷酷,这才是最真实的他,狠辣、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