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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pt4 > 历史 > 退位让贤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工业化的第一个代价,老朱之问!

蒋瓛闻言,身形陡然一滞,宛如被无形的重压锁住。

新政,乃是当今圣上亲手擘画的治国方略,关乎社稷兴衰。

无上皇此番询问新政优劣,表面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

这等敏感之事,蒋瓛岂敢轻易置喙?

无论他赞誉新政的恢宏远见,还是指摘其细微瑕疵,怕是都难逃指摘。

若贸然采取模棱两可的骑墙之策,又恐被老朱视为首鼠两端,品性不堪。

蒋瓛能跻身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绝非泛泛之辈。

面对这近乎无解的诘问,他心念电转,面上仍不动声色,沉稳如磐石。

他微微躬身,语调谦恭:“老爷恕罪,草民不过一介武夫,唯有护卫之能,实无经纬天下之才。”

“新政的成败得失,需待时日沉淀,或许十年、二十年,方能显露端倪。草民愚钝,目光短浅,委实难窥其全貌。”

“天生万物,各有其用,世人各擅其长。”

“草民以为,为人处世,最紧要的便是恪尽职守,做好分内之事。”

“草民身为护卫,唯知全力护佑老爷周全,至于朝政大事,草民才疏学浅,实不敢妄加评判。”

老朱朗声大笑:“好一个谨守本分!若天下人都能如你这般,安于己任,不越雷池,不生非分之想,大明的国祚何愁不绵长,天下何愁不太平?”

言罢,老朱目光微敛,随手合上马车的玻璃窗,车帘随之垂落,隔绝了车内外的声音与视线。

马车在吱吱作响的轮轴声中徐徐前行。

车外的寒风凛冽,呼啸如刀。

蒋瓛端坐于马背上,上半身挺得笔直,神色未露分毫波动,唯有额角悄然渗出的细密汗珠,泄露了他方才内心的惊涛骇浪。

伴君如伴虎。

在老朱身侧侍奉,总是如履薄冰,每时每刻都需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应对。

稍有不慎,应对不当,便可能断送前程,轻则丢官罢职,重则人头落地。

细想起来,与在无上皇身旁战战兢兢地当差相比,给当今陛下效力,实在是让人心安许多。

陛下宅心仁厚,宽和待人,即便对某人不满,只要不犯下滔天大罪,也不过降职免官,性命无虞。

而无上皇则不同,他嫉恶如仇,对身边之人要求严苛,容不得半点差池,令人无时无刻不紧绷心弦。

然而,命运的丝线早已将他与老朱紧紧缠绕,无法割舍。

作为无上皇提起来的老臣,陛下的信任始终带着几分保留,远不及老朱对他的倚重。

若不重用他,再仁厚又如何呢?

罢了,也只能跟随在无上皇身旁,才能得到器重。

蒋瓛心绪纷乱,胯下骏马却步伐不停,紧随那辆缓缓前行的马车。

……

此次出行,老朱乘坐的马车颇为讲究,安装了新近研发的橡胶轮胎,原来的减震弹簧也再次做了改进。

相较于以往的马车,这新式车驾行驶起来平稳如流水,老朱虽年事已高,身体渐显衰态,但坐在车里,行驶在水泥大道上,亦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之苦。

他们的车队共计八辆马车,还有十几人骑行护卫,伪装成寻常商贾模样,浩浩荡荡向北而行。

他们沿着国道,途经徐州地界,却并未继续北上山东,而是改道西行,沿另一条通往西方的官道前行,历经开封、洛阳,最终抵达西安。

一路上,车队走走停停,老朱时而下车察看民生疾苦,时而与路边百姓攀谈,询问稼穑收成、市井物价。

在朱允熥的治理下,大明的其他地方虽不比应天府那般繁华似锦,却也井然有序,百姓皆安居乐业。

田间地头,农人辛勤耕作,脸上少了几分愁苦。

市井街巷,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透着勃勃生机。

各大城池里,市井商贸比从前繁荣得多。

放眼望去,盛世气象已然初显。

无人忍饥挨饿,无人露宿街头,寒冬腊月亦无冻死之骨。

尤其是大明百货公司的商铺里,前来购物的百姓更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工业化生产的迅猛发展和集中采购销售的惊人效能。

百货公司的店铺里,有着数不清的商品。

从精致的瓷碗到坚韧的铁器,从柔软的布匹到日常所需的食盐……

它们的价格远低于昔日街头摊贩叫卖的同类商品,且品质更胜一筹。

物美价廉!

百姓们自然蜂拥而至。

这其中,还有许多商品是过往百姓从未想过要购买的。

例如,以橡胶为底精心打造的鞋履。

较之传统的草鞋略显昂贵,却坚韧耐穿,一双鞋的寿命可抵数双乃至数十双草鞋。

细细算来,这笔开支反而十分划算。

过去,寻常百姓喜欢自己编织草鞋,耗费很长时间辛劳,却不甚耐用。

销售出去,也只能卖几文钱。

如今,随着朝廷各项工程建设开展,在外面做工的百姓越来越多。

算起来,同样的时候,在外面做工能比自己在家织草鞋赚到多几倍的钱。

百姓们自然更愿意去做工,再用获得报酬直接买鞋。

再比如取火之物。

以前百姓多仰赖火行贩卖的火折子取火。

那火折子不仅价格高昂,且常常出各种问题,难于轻易引火,总令人懊恼不已。

而今,大明的工厂流水线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一种新奇的“火柴”,价格低廉到令人咋舌,只需轻轻一划,便能绽放可靠的火苗。

方便快捷,比原来的火折子好用了无数倍。

……

诸如此类的新物件,数不胜数,改变了许多百姓的生活。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民间对金钱的依赖日渐加深。

过往,贫苦人家一年到头难得与钱币打几次交道,生活所需皆仰赖自给自足。

男子耕田,女子织布。

家中所需的物品,大多是自己亲手制成。

无需花钱。

偶有短缺,也多通过邻里间互通有无,以物易物。

小农经济最大的特点,便是自己自足。

连集市都不是必须的。

然而,悄无声息间,这传承了千百年的农耕传统已被时代洪流冲刷得面目全非。

百姓们逐渐舍弃了自家劳作的旧习,转而用辛苦攒下的铜钱,换取工厂中流水线生产的各色商品。

这一转变无疑点燃了城市的商业繁荣。

市肆间人声鼎沸,商铺货物堆积如山,交易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勾勒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盛世图景。

然而,繁荣的背后,金钱至上的观念如野火般在民间蔓延。

传统的儒家理念,仁义礼智信,虽仍在乡间祠堂中回响,却难以抵挡金钱的诱惑。

人们开始以财富衡量尊卑,市井间百姓的谈资基本上围绕着金钱。

昔日重义轻利的风骨,似乎正被这股新风悄然侵蚀。

在繁华的都市中,那些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愈发沉溺于声色犬马的生活,追逐享乐。

与此同时,伴随着商品经济的蓬勃兴盛,各种娱乐产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迅速席卷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评唱、伶人精湛绝伦的表演、滑稽戏的诙谐逗趣、杂耍艺人令人目眩的技艺,乃至街头巷尾公开上演的歌舞,无不令人流连忘返。

在开封、西安这样的大城中,专门的戏楼一座座拔地而起,每日锣鼓喧天、丝竹悠扬,吸引了无数人蜂拥而至,争相一睹为快。

至于青楼酒肆,更是星罗棋布,灯红酒绿间,觥筹交错,喧嚣之声彻夜不息。

朱元璋出身贫寒,是一步步从泥泞中走出来的苦命人。

早年颠沛流离的岁月,让他深信百姓唯有辛勤劳作,方能换来温饱与安稳。

在他看来,若是有一日不努力干活,却沉湎于嬉戏享乐,便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堕落。

每当自己稍有懈怠,他便会在内心深处狠狠自责,暗暗告诫自己:绝不可再如此放纵,务必以勤勉自持。

这种信念不仅深植于心,更化作他日复一日的行动。

身为一代帝王,他以身作则,堪称勤政的典范。

然而,这一路巡游,他目睹了太多百姓抛却稼穑之务,流连于戏楼酒肆,沉醉于歌舞声色之中。

有些人甚至日日如此,挥霍光阴。

这样的景象,令朱元璋心中燃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

他那颗历经风霜的心,仿若被无形的刺扎得隐隐作痛。

若是换作早年的他,定会雷霆震怒,毫不犹豫地下旨查封这些喧嚣的戏楼,将那些醉生梦死之徒尽数捉拿,将他们每人重打几十大板,逼迫他们重拾劳作之道。

若有谁再敢流连于这些浮华场所,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可如今的朱元璋,已经在与朱允熥的交流中,粗通经济之道,明白这些看似靡费的消费,实则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推动大明经济繁荣的磅礴之力。

那些花天酒地的挥霍,不仅维系了市井的热闹,更让商贾的货物得以流通,税赋源源不断地充实国库。

若是一味禁绝,固然能整肃风气,却难免伤及经济,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在离京之前,朱允熥就曾和老朱说过,在百姓基本上解决了吃饱饭的需求之后,娱乐消费,奢靡享受和攀比,就成了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

如果不是为了盖新房子,买新衣服,为了和别人攀比,证明自己不弱于别人,那些百姓还有什么理由去努力工作呢?

将肚子填饱了,剩下的时间就好好躺着不行吗?

要让他们工作,让大明的经济繁荣,让大明的工业继续发展,就必须让他们去“消费”,去争相追逐购买新衣服,新的各类商品,去各种消费场所花钱。

唯其如此,工厂里生产的东西,才能销售出去,大明的经济才能蓬勃发展。

朱允熥告诉老朱,在进入工业时代之后,百姓便不再是为了生存而干活,而是为了消费,是消费推动经济发展。

因此,尽管各级官府表面上仍高声疾呼,劝诫百姓远离奢靡,勤俭持家。

但朝廷却暗中约束地方官员,不许他们贸然干预,禁止官方出面去管束这些娱乐之所的经营。

这样的态度,实际上是在默许这些产业的蓬勃发展,甚至任其如野火般蔓延。

当然,若是某些地方的奢靡之风过于离谱,引发了民间舆论的强烈不满,官府便会适时出面,以维护道德为名,稍作整顿,平息众怒。

然而,这种干预往往点到为止,不过是做做样子,难掩其背后对经济利益的纵容。

伫立于西安城中最恢弘的戏楼前,朱元璋观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

他们或三五成群,或携家带口,脸上洋溢着期待,争相涌入那喧嚣的戏肆,去追逐片刻的欢愉。

老朱叹了口气,问道:“你们说,这蒸汽机的问世,对我大明,究竟是福是祸?”

身侧的吉垣与蒋瓛闻言,皆垂首不语,仿若未曾耳闻。

他们深知这位帝王的性情,明白此刻的沉默远比贸然应答来得稳妥。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凝重,只有戏楼内隐约传来的丝竹之声,夹杂着人群的笑语,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老朱的目光缓缓扫过街头巷尾,声音沉重:“一台蒸汽机,抽水之力堪比百人日夜踩踏水车,效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田间若尽赖此物灌溉,庄稼汉们便再无繁重的劳务缠身。没了汗水的浇灌,人心岂不日渐松懈,怠惰之风悄然而生?”

他顿了顿,又低沉了几分,似在自问,又似在诉说:“凡百弊端,皆自懒散而起。若无蒸汽机,农人们便须日日躬耕于田亩,晨兴夜寐,哪有闲情逸致流连于这戏楼,沉迷于歌舞升平?”

老朱转过身,指着戏楼那雕梁画栋的门庭,语调中夹杂着一丝愤懑:“瞧瞧这些靡靡之音,这些醉生梦死的场面!”

“它们如毒蛊般侵蚀人的意志,让人忘了稼穑之艰,忘了勤勉之本。”

“若人人如此,沉溺享乐,挥霍光阴,我大明的根基何以稳固?”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痛惜,“唯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地辛勤耕耘,那才是一个人该有的模样!”

说到此处,朱元璋的语气越发激昂,似是胸中积郁已久的愤懑终于喷薄而出。

他这一生,从赤贫的泥腿子到九五之尊,靠的便是那股不屈的韧劲和无尽的勤劳。

六十余年的风霜,早已将“劳作即德”的信念镌刻进他的骨血。

老朱无法容忍那些奢靡无度的景象,那些花天酒地的嘴脸,在他眼中如芒刺在背。

只有当老朱看到农夫在田间挥汗如雨,看到士子手捧书卷苦读,看到街头清扫之人低头劳作,老朱那紧锁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反之,那些去看戏的,或是在街道上闲逛的,无所事事的,都令他极度不喜。

“说得好!这蒸汽机,简直是万恶之源!”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从旁响起,打断了老朱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那书生朝他揖了一礼,朗声道:“老丈之言,真乃振聾发聩,深得我心!”

“若人人皆耽于逸乐,国之栋梁何在?民之脊骨何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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