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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夜晚。
李铁锤吊着一根土制卷烟，满脸蛋疼地背着那把被民兵队长称为祖爷爷的老猎枪，借着月色在一排排逼仄低矮的屋子间巡逻。
今天晚上柳晏荷第一次登李家的门，惹来一阵鸡飞狗跳。
猝不及防的李母简直比柳晏荷还要紧张。
她感觉自个不是公婆，而是登门的新媳妇儿，连茶水都忘记倒了。
好在三弟和四妹两人智商在线。
两人一口一个嫂子喊得很甜，喊得柳晏荷抬不起头。
奶奶那时候恰好犯了糊涂，收拾了李母两句，李母才算是发挥稳定起来。
倒茶、追问家世、叮嘱两人结婚后生孩子、安排筵席、约定仪式....做了准婆婆应该做的事情。
等柳晏荷离开后，李母将自己的失态全归咎到李铁锤身上。
“你带对象上门，咋不提前通知呢？让我也好有个准备。”
“当年俺哥跟俺嫂子在苞米地里被你抓到，当天晚上，他们就搬到咱家来住了。比这还着急呢，也不耽误你准备好新花被褥！”李铁锤继续稳定发挥反抗精神。
反抗的结果要么是推翻，要么是挨揍。
咱李铁锤的脑门是不出意外的挨了铁拳。
李铁锤之所以满脸蛋疼，并不是因为挨了母慈拳。
而是身旁的靠山屯小胖子自顾自地高谈阔论，跟李铁锤跟他商量的问题风牛马不相及。
李铁锤让靠山屯小胖子出主意，如何在一个星期内搞到一张进城条。
进了城之后，如何在没有钱，没有全国粮票的情况下，借来一部电话，拨打一个号码，跟未来的老丈人取得联系。
这事儿还得从奶奶又犯糊涂说起。
本来一场鸡飞狗跳的临时登门拜访已经结束，柳晏荷再讲两句客套话，就能皆大欢喜了。
但是。
奶奶突然拉住柳晏荷的胳膊。
表示她要跟李铁锤结婚了，老丈人因为路程远不能参加婚宴，倒是能够理解。
只是李铁锤作为未来女婿，不跟老丈人打招呼，显得李家不知礼、不体面。
李铁锤隐约猜测到柳晏荷老爹的状况不佳。
当时想要帮柳晏荷打掩护，表示老丈人早死了，嗝屁了，来个死无对证。
可是这姑娘却是个实心眼。
直接告诉奶奶，她老爹就在京城，只不过不方便通信。
“不通信可以打电话啊！让铁锤去城里面找个电话，给京城挂个电话。”
哪知道一个七十多岁，整天躺在炕上睡觉的老奶奶，竟然还知道现在有电话。
李铁锤便被奶奶赋予了给老丈人打电话的重任。
离开公社进城，需要路条，上面盖有红戳戳的那种。
李铁锤之前都是借着修拖拉机的机会开了路条，悄悄进城去黑市上跟老武玩。
而这个月，拖拉机已经坏了五次了。
要是再坏下去，站长就算是李铁锤亲爹，也得一脚把他从农机站踹到门外的沟里面。
还有，这年月电话稀缺，据说只有县城的一些单位才有电话，那么金贵的玩意，能借给社员用？
愁死个人了啊！
白得宝却在讨论，两人如何甄别迪特。
像李铁锤前几年干过的那次一样，在边境撂倒一个迪特，立大功。
“进城，是没有路条怎么进城！”
李铁锤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白得宝，强调道：“还得借到电话机。白参谋长，这是咱们靠山屯战役的真正目的，你愿意为了战役的胜利，牺牲自己吗？”
“你想干啥？”
白得宝听到李铁锤抓狂的话，悄悄后退两步。
李铁锤凑到他跟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压低声音：“你爹是公社书记，睡觉得脱裤子吧？”
“看你这话说得，好像不是书记，睡觉就能不脱裤子一样？”
见白得宝没领会自己的作战精神，李铁锤不得不说明白了，“知道什么叫做顺手牵羊吗？你偷偷溜进你爹的屋里，把公社钥匙偷出来。
咱们自己画张路条，盖上红戳戳。致此，战役第一步获得胜利。”
“好像都是俺在冒风险....你干啥了？”白得宝狐疑地盯着李铁锤。
每次李铁锤忽悠他的时候，都会露出憨厚的表情。
李铁锤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我是民兵队副队长啊，当然是坐镇指挥了。”
“五根...”
李铁锤伸出五根手指头，想了一下，又弯下来两根：“三根，三根大生产....只要你圆满完成任务，队里条件有限，我个人赞助你三根大生产。”
“真的....我....”白得宝听到允诺的好处刚准备高兴，看到李铁锤脸上的憨笑更盛了。
他话到了嘴边，又吞咽回去，幽幽的说道：“那半包大生产，好像俺送给你的。”
“是吗？咳咳，俗话说烟酒不分家，你就别计较细枝末节了，咱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打倒帝国主义的压迫，解放全世界。”
李铁锤想不明白，今儿白得宝怎么变得这么聪明起来了。
白得宝此时回过神来了，怒斥对方：“铁锤兄弟，鉴于你严重欺骗俺的感情....”
“请叫俺副队长。”李铁锤整了整衣领，摆出威严的架势，“白参谋长，鉴于你没有办法完成咱们公社民兵队交给你的光荣任务，俺以民兵副队长的身份，现在决定将你开除出队。
如果你愿意缴纳一包大生产，俺看在多年好兄弟的份儿上，对你的行为既往不咎。”
“啊？”
白得宝嘴巴张了张，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却好像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建双，你快点，要是去晚了，说不定被别人抢了先。”
“怕什么，俺是铁锤亲二叔，俺要是借不到自行车，别人就甭想借到了。”
李铁锤抬眼看去，只见李建设和二婶两人张张慌慌地往自家院子里奔去。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拍拍白得宝的肩膀：“得宝，你想法完成任务，现在出现了新的敌情，俺要去侦查一番。”
“任务....”白得宝感觉到脑瓜子乱糟糟的，怎么捋也捋不清。
再次抬起头，李铁锤已经不见了身影。
白得宝收回目光，挠了挠头，扛起长枪，晃悠着往家走去。
“也不知道老爹睡着没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