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时机到了,下楼集合。
原一眼睛微微睁大,尖锐的荆棘占据了大部分视野,只差毫米就会刺中脆弱的眼睛,可不管荆棘如何扭动,都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握紧无法再前进,血液顺着被刺穿的手掌被荆棘吸收。
“你逾矩了。”
张卓用力将手中的荆棘往回扔了过去,他站起身,言辞犀利:“如果你不能保持理智,我将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作为袭击者的圣女唇角仍挂着淡淡的笑容,往回收起的荆棘似乎对血液还有些恋恋不舍,它们盘桓在圣女颈部,似一条繁复的项链,利刺穿透她的皮肤,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直到荆棘吸够血液,利刺开始变软、消融,直至开出一朵艳丽的花,那朵花似蔷薇又似玫瑰,带着一股莫名的芬芳,被从后走来的侍从轻巧地摘下,再恭敬地送到圣女手中。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圣女声音柔和,她将这朵花放在原一膝盖上,荆棘全都消失不见,只剩她颈部的痕迹告诉在场众人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施施然坐回位置上,端庄温柔地望着原一:“您如何看待这朵花呢?”
原一拿起那朵花,毫无疑问,你可以将你知道的任何一个有关花朵的赞美词语用在它身上,它似乎生来就被灌注了世间一切的美好,即使这么握着看着,都叫人沉醉。
但原一只是端详片刻,就将它放入面前的玻璃杯里。
“它很美。”原一如实的赞美,却没有再给那朵花一个眼神。
因为在很久之前,在星穹的宴会上,原一清晰的记得,有一个眷属为他献上一朵比它更美的玫瑰。
似乎是十分意外这个答案,圣女略略失神了片刻,浅笑着不再言语。
圣女主动低头,意味着刚刚一触即发的战斗消弭在无声之中。
原一也乐见其成,毕竟他过来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了解更多的信息。
张卓呲牙咧嘴地坐了下来,小声对原一说:“痛死我了……你刚刚怎么不躲开啊,差点吓死我了。”
原一无奈笑了笑:“没反应过来。”
这是实话。
从黑市到魔法侧,他的身边一直都有眷属环绕,所有的危险都被他们隔绝在外,单论他本身的战力绝对是倒数,不过他也并没有多害怕,虽然看上去很惊险,但刚刚圣女的攻击要是真的刺穿了原一表面的“伪装”,那么危险的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了。
至今为止,原一忌惮的只有光明神的力量。
“真是……”张卓一噎,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咳,不打不相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逃离的计划吧,这次破墙谁想参加?”
“刷刷刷”几声,渡鸦和荆棘的成员全部举起了手。
张卓对此并不意外,目光扫视一圈,定下了这个人选:“李艺,这次就麻烦你了。”
李艺就是那个给原一开门的红发少女,闻言喝了一口酒,兴致缺缺道:“知道了。”
荆棘那边选的是为圣女开门的长发男人。
“我与你同在。”圣女表情柔和,甚至称得上慈爱,她伸出手,长发男人顺从的半跪,头颅低垂,让她能够抚摸到自己的发顶。
长发男人闭上双眼,说出了自己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愿与苦痛同行。”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刮破了嗓子,声音并不兴奋,反而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是发自内心的一句吟颂。
直到他们特殊的仪式结束,原一才开口询问:“破墙是什么?”
依然是张卓为他解释:“你能想起过去,就肯定知道现在这个地球只是个拙劣的复制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让我们再次苏醒,但我们已不愿意当他的实验对象……逃离实验就是我们渡鸦和荆棘建立的初衷。你还记得几次实验?烈日那次记得吗?”
原一迟疑:“不记得了。”
“寒风呢?”
“没有印象。”
“孤城也没有?”
“……”
“没关系。”张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来你是少见的幸运儿,那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忘记也是一种幸福。总之每一次实验都有它的范围,超过预设范围就会遇到一面看不见的墙,但墙并非坚不可摧,在特定情况下可以被摧毁。我们观察了很多天,找到了几处薄弱的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同伴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打破这块墙,但那是个危险而漫长的工作。”
“每一个新加入的成员,都会由另一个成员带着去观摩打破墙的过程,李艺这次会带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着。”
张卓说破墙的机会并不是随时都有的,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会发消息通知原一。
原一点头,手机刚好传来震动,他低头一看,是哥哥发来的照片。
琳琅满目的菜肉之中,热腾腾的火锅无比诱人,哪怕原初什么都没说,原一都好像能透过图片闻到火锅的香味。
“晚饭这么丰富呢?一看就是叔叔阿姨花了很多心思准备的。”张卓也看到了这张图片,善解人意地表示他想说的都说完了,原一随时可以离开。
似乎是觉得今天的见面还是太匆忙,为了不让原一误会他们,张卓还刻意强调:“我有种预感,你会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原一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如进来时那样,原一离开时也受到了渡鸦的集体注目。
原一关门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张卓微笑的面庞。
一如记忆中。
…………
虽然夏天的晚上吃火锅有些不符合父母的饮食习惯,但既然两个孩子都兴致高昂,他们也不是扫兴的父母,依然乐呵呵的帮忙。
不过因为原初已经将全部肉类都处理好了,所以他们能做的也就烫个碗,拿双筷子这样的小事,等原一回来时,甚至连他最爱的料碗都调好了。
得益于原一的命令,迪尤尔顺理成章的留下来蹭了一顿饭。
吃下肉的那一刻,原一就敏锐的感觉到这些肉和之前吃的不一样。
——这些肉来自于眷属。
原一忍不住看向哥哥。
原初什么都没说,只是烫了一块酷似肥牛的肉放进原一碗里,温声道:“没关系的。”
原一又看向父母,他们毫无察觉,面不改色的吃下肉,并且盛赞今天原初买的肉格外新鲜,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悬着的心落下,原一专心吃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眷属确实更好吃。
不同的眷属有不同的味道,哪怕是同一个眷属,在不同时期也会有不同的香味,就像阿斯托克。
“您在想什么?”坐在原一另一边的迪尤尔不要脸地凑了过来。
原一幽幽道:“在想你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迪尤尔顿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那可能会让您失望了。一只可怜的鸟儿填不饱肚子,但它可以给您带来更多的美味。”
原一仗着父母吃饱喝足先离开餐桌听不见,哼了一声道:“我看它一只鸟也玩得不亦乐乎,哪里可怜?”
虽然是只言片语,但原一已经能猜到在2024年的地球,在他成长的十几年里,迪尤尔曾对那些人类的灵魂做出何等罪恶的实验。
即使对一个非人类指责不道德显得他很偏心,毕竟追根溯源,是他创造了迪尤尔,他才是那个幕后**oss,最该被消灭掉邪神。
迪尤尔摇摇头:“您赐予了它智慧与眼,它因此好奇世间的一切,但也发现了自己不幸的未来。”
没有眷属可以逃离最终的结局,即回归祂的怀抱。
祂的生命何其漫长,任何眷属都只是祂漫长生命中不值一提的尘埃,没有谁会被祂铭记,看清自己未来的迪尤尔曾一度陷入低落的情绪,可后面他释然了。
何须担忧?在终局到来之前,他会当祂身旁永不停歇的鸟儿,直到祂不再需要他。
迪尤尔的剖白没有得到原一的感动,反而用狐疑地目光看着他。
不是原一多疑,而是迪尤尔做的一系列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迪尤尔说的其实是。
——只要生命不止,作死就不休。
因为看穿了很远之后自己的结局,所以才在活着的时候疯狂在死亡边缘徘徊,在他想起的2024小时候的记忆里,迪尤尔总是重复着“逗哭——哄好——再逗哭”这样无聊的行为,以至于即使失去记忆,见到他的第一面还是手痒的厉害。
虽然现在因为原一想起了记忆,恢复了身份而收敛许多,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逗原一,但依然不妨碍他经常在作死边缘展翅高飞的蠢蠢欲动。
比如这些天不要脸的蹭饭,甚至有一次原一推开门,看到迪尤尔衣冠不整,兴致勃勃的表示“不知道您是否需要了了解一点成人知识?我阅读过人类的书籍,您的年龄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然后被跟在原一身后的原初一脚踹出窗外。
迪尤尔飞出去的那一刻,原一甚至忍不住拍掌叫好。
迪尤尔的话能信,但只能信一半,因为他肯定还有重要的另一半没有说出来。
吃完火锅的迪尤尔和原初无比自然地开始收拾碗筷,原一本想帮忙,却被迪尤尔塞了瓶汽水。
“虽然无意干涉您的选择,但容我提醒您一句——他们并非您想象的那么善良。”迪尤尔端着盘子,意味深长道,“严格来说他们甚至称不上人类,已经是另一种特殊的存在。”
那些被迪尤尔拼起来的2046年的人类意识,本身就是破碎的边角料凝聚而成,甚至可以不需要□□,只要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和记忆,就可以以灵魂状态“存在”着,这意味着这些人类都不是人类,而是一种类人的生物。
只不过这种生物依赖记忆存在,所以在迪尤尔在拼凑它们的过程中加入了2024虚假的记忆后,他们会认可2024的记忆,并从心底认同这个身份,这也是为什么渡鸦和荆棘的人数会那么少,而每当发现有状态不对的人类时,迪尤尔和原初会出手回收而不是直接销毁。
就像一幅画,从创作之初就是五颜六色,画是什么样,取决于哪块颜色占的比例更多。
越早回想起过去的他们,其实就是这幅画上反复被泼上同一个颜色,以至于无论后面的颜料如何覆盖,所呈现的画作之上,永远有一块突兀的痕迹。
“或许您该深入看看他们各自的颜色——趁我们出门的这天。”迪尤尔摘下头顶的帽子,对着原一鞠躬,像表演落幕的演员,鸟首一闪而过,复又恢复了原样。
不知是自愿离开还是被迪尤尔拉着离开的原初站在不远处,对原一比了个口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原一点头,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在感受到他们的气息自地球上消失后,原一的手机响了。
【张卓】:时机到了,下楼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