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愿你我墓前都有一支盛放的花。
当被魔法阵锁定,地狱种族们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扪心而问,哪怕重来一次,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救出自己的君王,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走进这个陷阱。
地狱种族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像扑火的飞蛾,前仆后继地想救下高台上的瓦奥莱塔,但只要他们靠近高台,就会被集火的魔法轰成灰烟。
瓦奥莱塔的悲鸣无力阻止任何事情。
满天厮杀声中,维禾不知何时站到了瓦奥莱塔身边。
他身穿庄严肃穆的礼服,头戴王冠,手上也是一柄由魔法杖改制的权杖,只不过和被丢在瓦奥莱塔脚下要随着一起灰飞烟灭的权杖不同,他的权杖将成为帝国权柄的象征,代代相传下去。
地狱种族的团结无法弥补两方巨大的实力差距,当消失已久的魔法师出现在半空中向维禾致意时,也就意味着封印地狱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维禾向着魔法师微微颔首,他负手而立,缓缓道:“万物因元素诞生,是元素创造了世界。生命会受一定范围内浓郁元素的影响走向不同的进化方向,可如果范围内只存在少量或者单个元素,那生物的演化将趋向单一和同调。
当被同化到一定程度后,族群内部会发生因资源而起的激烈斗争,最终导致此类生物始终保持在恒定数量上下浮动,且诞生优质生灵的数量急剧减少,进一步加剧恶劣循环。
真是……精彩无比的理论啊。”
维禾由衷的感慨。
这篇由瓦奥莱塔亲自纂笔写出来的《元素与世界论》得到了十位导师一致的高评价,他在魔法一途超绝的天赋,让他能敏锐的透过表象窥探元素的世界,别人苦思冥想的问题,他一句话就能让人茅塞顿开,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可以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魔法道路。
可惜,当他成为决定强行吸收上任君王的力量时,他就永远固定在大贤者的等级再无寸进的可能,而动荡的时局也不允许他继续有关魔法的研究了。
但这篇《元素与世界论》却给了维禾灵感,和多个魔法师商讨下才有了封印的雏形,哪怕瓦奥莱塔写这篇论证的目的,是解释为什么滥用木元素魔法会导致的“衍没”现象,同时提出反向调配区域元素增产优产的可行性。
瓦奥莱塔从未想过自己的理念有一天会成为对向同族的刀刃。
想创造一个名副其实的地狱,不仅仅需要将地狱的放入地下,更需要将地狱中各类元素剥离,隔离地狱和原始元素,这样地狱就永远处于暗元素旺盛的环境,但强行剥离这么大范围的元素,所需的魔力十分恐怖,远远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提供的。
所以最后,他们想了一个好办法——不需要创建巨型魔法阵,只需要将帝国分为不同的区,每一个区都布置中型魔法阵,里面再包含着许多小魔法阵,这些中小魔法阵环环相扣,形成以王城为中心的复合型魔法阵,只要王城不破,哪怕部分区域的魔法阵被破坏,也能迅速调动其他区的力量进行镇压。
但这样一来,对王城魔法阵的要求就会变得很高,最重要的就是维持王城魔法阵运行的魔力,所以维禾今天用瓦奥莱塔钓鱼,除了剿灭残党,也有利用魔法阵吸收这些地狱种族的魔力的打算,但只是他们也还不够。
瓦奥莱塔才是王城魔法阵最后一块拼图。
维禾微微低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再见,我的朋友。”
虽然他将瓦奥莱塔利用了个彻底,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曾经是朋友。
瓦奥莱塔温和的性格几乎让人难以相信他属于大家印象中残暴恶劣的地狱种族,在白塔中甚至有这样一个玩笑:不管你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去寻找波西的帮助,哪怕只是明天早餐不知道该吃什么,因为他是整个白塔最不会拒绝人的魔法师。
维禾甚至想过,如果瓦奥莱塔不是地域种族,甚至不是君王,只是个普通的地狱种族,他都愿意接纳瓦奥莱塔的存在,为他在帝国留有一席之地。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维禾亲自点燃了篝火,为他的旧友送葬。
瞬间腾跃而起的火苗吞没了瓦奥莱塔的身影,火烧的疼痛让瓦奥莱塔不自觉蜷缩起身子,他出生的宫殿被独立派袭击失火,是母亲拼命带着他逃出了火场,他活了下来,母亲却因此死亡,因此也被称为“火焰中的王子”。
再后来,他被迫登上王位,为了汇聚仇恨,在地狱种族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后,他会叫他们用火焰烧掉一切痕迹,这样人类只会认为是他下令屠杀的那些人类,因此又得名“火焰中的紫罗兰君王”。
现在,就连死去,竟也是与火焰有关。
当他死后,他的魔力会被王城魔法阵吸收,成为供给魔法阵运行的初始能量,直到能量耗光惯性吸收王城散溢的魔力,接受其他区输入的魔力,并在不断的循环中维持魔法阵的运行。
王国的残党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地狱种族苦苦支撑,但他们甚至没办法靠近高台,只能眼睁睁看着瓦奥莱塔被火焰吞没。
连瓦奥莱塔都放弃了的时候,异变突起!
一道小型魔法阵忽然从瓦奥莱塔脚底冒出,无数魔法字符像蜿蜒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四肢,牢牢缠住已经被烧得奄奄一息的瓦奥莱塔,眨眼消失在熊熊火焰中,甚至连他的权杖也一并带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维禾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迅速布置个魔法,让大家误以为瓦奥莱塔已经葬身火海。
维禾猛地一敲权杖,他面色阴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
“可可西!”
这是维禾第一次看走眼。
能在王城魔法阵上动手脚的,只有当初帮助构建魔法阵的可可西,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帝国留下多么大的隐患吗!
维禾罕见的恼怒起来,但可可西已经死了,王城魔法阵也并顺利构建成功,他甚至不能暴露瓦奥莱塔没死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后重新扬起笑容。
地狱种族的反扑被完美解决,末代君王也已身亡,甚至连地狱种族都被魔法阵封印在地底,如此种种让人们更加崇拜这位新国王,他们欢呼着,灿烂的笑容出在所有人脸上,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期许。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带进一个独立空间的瓦奥莱塔。
在这个已经看上去像剥离元素的实验地上,唯有一张用骨头做成的王座,瓦奥莱塔被传送到王座上,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的身体维持在一种微妙的状态,左半边是代表死亡的白骨,右半边是生机勃勃正常的身体,刺入心脏的那把长剑依然没有被拔出,也不能被拔出,火焰烧灼痛苦却全部消失不见。
他安全了,可也被困在了这里。
大部分魔法都无法使用,瓦奥莱塔试着呼唤,却没有任何回应,终于确定这是一座只属于自己的囚笼,他呆坐在王座上,迟缓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空荡荡的空间里,响起瓦奥莱塔一声几近呢喃的呼唤。
“可可西……”
当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就只剩最不可思议的答案。
瓦奥莱塔不相信可可西什么也没留下,他疯了般寻找,终于在王座隐秘的角落找到了一本日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封面的署名,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一本日记,但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可可西随手的自言自语,刚开始记录的还是些与瓦奥莱塔的日常小事。
“说起和你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很好笑,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分不清糖和盐的区别,傻傻的往自己茶里撒盐。我故意装作没看见,等着你自食恶果,结果没想到那杯热茶,竟然是你专门泡给我喝的。
我认定你肯定是在故意捉弄我,所以假装喝了中毒倒地上,没想到你居然急了。我发誓,如果我再晚起来一秒钟,你肯定会急的哭出来吧?真是个大笨蛋。你气呼呼的走了,但看你变脸实在有意思,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想捉弄你,但前几次都因为你太警觉,还没开始捣乱,就被你的瞬发魔法弄得狼狈不堪。
土刺、藤条、火球……我的大贤者啊,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我差不多把所有元素吃了个遍!好在我聪明,专门黏着你,让你习惯我从各种各样的地方冒出来,印象最深那次就是我藏床底下突然跳出来,把你吓得直接跳窗逃跑,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虽然最后被你揍了一顿,但从那天开始,不管我从什么地方靠近,你都察觉不出来了,是不是习惯了我的存在呀~我都说了,我们要当一辈子都好朋友,要是随随便便就被发现,那我以后岂不是只能看你板着一张脸的模样了?
笑一笑啊,老是愁眉苦脸会比我先变老的。
送你的法杖好用吧,快点感谢我哈哈哈哈哈!
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日记的内容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记录徒然变换了口吻,甚至连字迹都变得潦草起来。
“你为什么瞒我这么久?是因为我不能相信吗?哈,确实,如果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一定会先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狂乱的字迹透露出可可西写下这行字时的崩溃,后面那行字的墨水似乎被水滴晕染开来,瓦奥莱塔分辨了很久,才终于分辨出来那句话是——
“……波西,幸好你没有告诉我。”
后面的内容越来越多字迹被水滴晕染开来,甚至有一大片字迹被晕染得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内容,瓦奥莱塔只能勉强通过前言后语拼凑出可可西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把你的东西都丢了……
又被捡回来了,不知道是谁捡回来的,反正不可能是我。
小熊也不见了,但无所谓了,我已经帮妈妈报仇了。
很奇怪,我最近总是梦到你,梦到以前学习魔法的时候,梦到那次生日,真的很讨厌,我不睡了。
……被强制灌了一瓶魔药,维禾说我再不睡觉就要死了,怎么可能,五天而已,我才没那么容易死。
一切都很顺利……见到你……我一定……杀……不……讨厌……
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我不想见到你,我也不想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反正你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反正你和我都只是仇人了。”
日记到了这里,就是可可西反反复复的写下“我恨你”这句话,可足足十一页的“我恨你”似乎并没有说服他,等日记再重新接上时,可可西的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维禾和我说了那个计划,我同意了,但王城魔法阵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设计,我对他说出去寻找灵感,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你这边。
你为什么不呆在你的王宫?
甚至还调走了周围所有的近卫。
你是知道我来了吗?你想诱惑我,让我进入陷阱?
好吧,你没有那么聪明,波西,你就是个傻子。
你只是想睡个午觉。
可是你居然连张毯子都不盖。
我应该杀了瓦奥莱塔。
你睡着了。
你为什么没发现我的存在。”
日记的内容在这里停下,可瓦奥莱塔却想起那一天,已经疲惫得快要晕厥的自己遣散周围的近卫,只为了维持表面的镇定,他不敢让手下看出自己体力不支,甚至连睡觉都睡得很浅,只为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马上醒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警惕了,连近卫在外面经过多少次都记得清清楚楚,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当时自己不远处就站着一个可可西。
可可西有无数个机会偷袭瓦奥莱塔,但最终,不知道是出于利益,还是出于感情,他都选择了沉默。
这本日记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后面都是些可可西写的杂事,甚至连做魔药的配比都顺手写在了上面,看来他确实只是把这个本子当个便签,想到什么就写上什么,唯有在日记最后空白处,他终于意识到该给瓦奥莱塔留下写什么,于是写下了最后一段话。
“我要死了,波西。
君王答应了决斗,我会死在那里的,维禾一定会试图偷袭,但没关系,我给他留了信,他看过信后会留下你的。
我想了很久,在出发前我终于想明白了。
波西,我不想你死。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除了家人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们曾经那么契合,一起谈魔法,一起做研究,一起讨论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
但我恨你,瓦奥莱塔。
你是个残忍、充满罪恶、罪该万死的君王,就像你腐朽的王国,早就该被扫进垃圾堆,如果我不是可可西,我会将你千刀万剐,无论你曾经多么无辜,但现在的你,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我是可可西,是那个自私又懦弱的可可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爱波西,却恨着瓦奥莱塔,可偏偏他们是同一个人,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恨的仇人是同一个人,多么可笑。
所以,活下去吧,波西。
带着可可西的那一份。
赎罪吧,瓦奥莱塔。
这片孤独的空间,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存在于地面和地狱中间的夹层,绝对安全之所。
这个白骨制成的王座,是君王罪孽的代表,你带着你的权杖,在漫长的时光中,替它们赎罪吧。”
在日记的最后,可可西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愿你此身长存,灵魂却永受折磨。”
那几欲喷薄的爱意和差点将人溺毙的恨意,扭曲成可可西的模样。
他是他最恨的世界里最爱的人;也是他最爱的世界里最恨的人。
和波西的友谊囚禁了可可西的后半生,所以他亲手为瓦奥莱塔建立了一座新的囚笼,生不得,死不能。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能抹去历史原本的样子,能隐藏真相抛出的线索,能消弭无数英雄豪杰,自然也能消磨一位君王。
瓦奥莱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痛苦过、疯过、绝望过,像可可西说的那样,此身长存,灵魂却接受着无尽的折磨。
故事到这里就落幕了,后面瓦奥莱塔如何度过千百年的时光并不需要向西柯展示,因为那实在太残酷了。
西柯再次回到王座前。
“看完了这一切,你还想继承我的衣钵,成为我的学生吗?”瓦奥莱塔温声道。
西柯看着他,略带复杂地笑了笑:“我想我大概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虽然瓦奥莱塔的记忆里,他总是那么狼狈且可怜,但西柯却能从迅速掠过的不重要记忆中,窥探后期的瓦奥莱塔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残暴、冷酷、为了镇压王国内不同声音甚至发起屠杀的合格君王。
从王国的角度来说,正因为他的铁腕手段,才没有让人心浮动的地狱种族出现更多像血族那样的叛逃。
但从普通地狱种族的角度来说,却难免有些冤假错案,而且为了抵抗人类,他默许了很多事情发生。
或许走下王座的瓦奥莱塔就像如今这般温和有礼,但坐在王座上的他,却绝不是无辜的。
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介意再等下一个学生。
所以知晓一切的西柯,除了答应,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瓦奥莱塔没有生气,反而摇摇头:“西柯,你还是在人类社会呆的太久了,久到不知道地狱究竟是何种模样。”
平心而论,地狱种族和人类是两个不同的生物,前者崇尚武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信奉实力为尊,只要你够强,大家就应该听你的,温和的治下只会滋生叛乱;人类除了武力,更多的却是道德礼仪的约束,社会规则控制了大部分人类,一旦违反了准则,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进行打击,而是否打击的权利都在国王一人手里。
一个是明面上的独裁,一个是实质上的独裁,其实两者并无不同。
看西柯还是不理解的模样,瓦奥莱塔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你觉得,你继承我的衣钵,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西柯心里一紧,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复辟王国,报复帝国?前面那个我可以试着帮你实现,但后面那个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出乎意料的,瓦奥莱塔否决了:“不,我要你做的不是这个,你是不是去过地狱?”
“是。”
“现在的地狱,一定贫瘠而充满痛苦,所以我想要你的做的……只有一件事。”
瓦奥莱塔温柔地注视着皲裂的地面,语气轻柔的像怕惊走枝头的小鸟。
“可可西说的没错,君王与王国早就该扫进垃圾堆了。但我有我的责任,谁都可以这么说,我不行,我是王国的君王,我不能放弃王国,哪怕跟着它一起灭亡,也是我应有的结局。”
“可那片土地不一样,它是无辜的。”
瓦奥莱塔忽然擡起头,眸中忽然迸射出猛烈的光芒,他说:
“——请你,帮我让地狱重新开满鲜花吧。”
“让后来的幼崽知道,它们的故土,曾经是那么的美丽。”
在那片土地上,他们的先祖也曾耕作,他们的文明也曾灿烂,他们也曾生活在阳光下,在草地上自由自在的奔跑。
地域种族已经用千百年的惩罚偿还了王国的罪孽,当王国的名字甚至不为地狱种族所知时,他们已经和王国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是瓦奥莱塔,能为他曾经的子民们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面对老师几近哀求的渴望,哪怕西柯并不认同自己地狱种族的身份,仍然被他所触动,他伸出手:“我答应你。”
瓦奥莱塔紧紧握着那只单薄的手掌,他深深看了眼西柯,最后举起了权杖:“那就……一定要活下来。”
虽然可可西布置的空间杜绝了大部分魔法,但千百年来瓦奥莱塔硬生生凭借卓越的天赋找出魔法阵的漏洞,默默研究起魔法,这也是他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故事除了给幼崽们展示曾经的历史,更多是瓦奥莱塔创设的训练场。他把西柯带到了一处人类与地域种族的战场上。
这是一座被人类包围的王国城池。
西柯站在城墙上,这一次周围的“人”也能看见他。
猎猎狂风吹在西柯脸颊上,刮的人生疼,西柯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可就算如此,也能看见底下人类密密麻麻的军队,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瓦奥莱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守住这座城三天,你就通过了考验,每当你死亡,这里都会重置,直到你精神崩溃或通过考验。”
西柯用手臂挡着狂风从城墙上下去,略带新奇地看着地狱种族风格的建筑,看着城中与人类相仿只是多长了几根角或尾巴的地狱种族,它们步履匆匆,不由随口问了一句:“真实历史中,这座城怎么样了?”
瓦奥莱塔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回答道:“如果能撑过三天,就能获得援助,但他们只撑到第二天深夜,七百六十一个地狱种族,全部……殉城。”
一个圆溜溜的球滚到西柯脚下,他低头看去,一个年幼的地狱种族幼崽小心翼翼捡球,圆圆的脸蛋像个包子,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到西柯也不怕生,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眼前画面一花,西柯看到他残败的尸首倒在废墟中,沉默片刻,他弯腰抱起这个幼崽。
“你叫什么?”
幼崽眨眨眼,并不排斥西柯的接触,而且开心地说:“我叫卡瓦夏,母亲说是幸福的意思,但她睡着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她。”
“不过没关系。”
他举起手里的球,笑着说:“爸爸说她会醒来的,哥哥也会,到时候我们又可以一起去森林里打野猪烤肉吃啦!爸爸不会骗我的,对吗?”
没有人可以对着这双眼睛残忍的说出真相,哪怕真正的他早就死在千百年之前,如今的模样不过是瓦奥莱塔借用他的外貌,糅合了无数个有关地狱幼崽的印象制造出来的幻象。
西柯刚想回答,城内忽然响起尖锐的警鸣声,那是人类进攻的信号。
他不得不放下卡瓦夏,如无数个成年地狱种族那般奔赴城墙。
三天!只要撑住三天,就能迎来支援!
所有地狱种族心里都默默倒数着时间。
西柯凝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类,握紧了手里的法杖。
让西柯一个刚入门的魔法师对战真正的人类军队实在是天方夜谭,所以瓦奥莱塔适当的降低了人类的强度,他不是想折磨西柯,而是希望通过战争和死亡让西柯迅速成长起来。
瓦奥莱塔注视着一又一次死亡,迅速吸取上一次教训并将自己教过的知识化为实用的西柯,无声地摸了摸胸口。
如果可以,他也想慢慢教导西柯,可惜时间不允许了。
可可西制造的这个空间很神奇,不但隔绝了外部,甚至连内部的时间都被封锁了,这也是瓦奥莱塔能活这么久的原因,但随着之前不知名封印的剧烈动荡,王城魔法阵终于松开一瞬,瓦奥莱塔趁着这一瞬打通了空间与地面的联系,虽然能秘密在学院中接触混血们,但他身上停滞的时间和伤痛再次开始流淌。
那本被他带出去,却在瞬间化为飞烟的日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瓦奥莱塔下意思想伸手抓住飞飘的残渣,却只感受到细碎如沙砾的日记从指缝中流逝,他终于不再试图挽留,而是静静注视着它被风吹向远方。
花园中,他终于可以对可可西说出那句话:“可可西,再见。”
那声迟来的道别,终于在今天以一声轻叹落在了地上。
也是在这一刻,他彻底放弃复辟王国的想法。
——王国不是因为君王的存在而延续,而是因为有铭记它的子民才拥有生命。
瓦奥莱塔低声道:“愿你我墓前都有一支盛放的花。”
没有战争,没有仇恨,安眠于痛苦的过去,不要再互相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