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的小学只有几间平房,不过教学环境虽然简陋,老师们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因为胡武和胡文是同年级同班,胡妈还和老师商量,为了省钱他们兄弟俩就买了一套教学书籍一起用,老师也同意了。放在贫困的乡下,这也是常见的事,哥哥姐姐上过学用过的书籍,那弟弟妹妹上学时就不用再买一次了,可以直接用旧书籍。
胡武不习惯上学,也没有养成什么学习习惯,不过小学生都时害怕老师的,所以每到上课时,他都是老老实实的坐着一动不动,不管有没有认真听讲吧,至少他没有违反课堂纪律。
胡文也是如此,虽然再次接受一次重复的教育,可是在家的时候他也是无所事事的闲着无聊,他这个年纪还做不了什么农活,最多打扫一下家里的院子,或者喂鸡什么的,没有娱乐活动,没有书籍。胡武已经经常下地给爸妈打打下手了,胡文却只能留在家里照看三岁的小屁孩胡青。所以在家的时候,胡文经常双目无神的发呆,实际上他的精神力已经进入了知识树中,在里面各种书籍了。
虽然上学也无聊,可是他必须为自己的识字找一个正当的理由,所以上学也是必须的。
原本胡文见胡爸和胡妈没有送到了年龄的胡武去上小学,他还以为他的父母没有让子女去上学的意识,这在下山村很常见,有些人家是没有这个远见的,也舍不得每年的那几块钱的学费和笔墨书本费,孩子略懂事一点就能帮着做家务,看孩子,更大一点就能下地做农活了,勤劳苦干的存几年的钱,到了孩子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要说亲结婚了,完成人生大事了。所以不少人家宁愿把上学的钱省下来,留作孩子结婚时的嫁妆或者彩礼钱。他们也不是不疼孩子,而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他们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放在胡文身上,他经历了好几世,就算这一世注定要当农民,他也能够接受。辛苦是辛苦了一点,可等到时代转变之后,留在乡下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致富之路。乡下环境好,食物天然,手里有钱的话生活享受也不会差。
不过事情并非是那么简单的,胡文除了自己的将来,还要考虑到儿孙们,他们受到教育的环境,他们拥有的医疗条件等等。
不管生活是否富裕,留在下河村,就注定了儿女上不了什么重点学校,考上好大学的概率随之降低。更别说那些少年宫和各种兴趣班了,那些音乐,美术,舞蹈,围棋之类的特长是别想了。这些都是无形中的损失,也许就会错过孩子们真正擅长的事。还有人脉,环境,以及个人眼界的问题,那些隐形的好处在小乡村中都是不具备的。
所以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是没有原因的。
胡文还在考虑怎么说服父母送他们兄弟去上学的时候,胡爸胡妈就主动送胡武和胡文去上小学了,这让他省了不少打算劝说的功夫。由此可见,胡爸和胡妈在下河村还算是稍有远见的那一拨人。
胡武学习成绩不大好,他不是笨,就是在学习上不开窍,也没有用心。每天回到家,胡武就勤快的在家里找活干,扫院子,打扫鸡舍,生火做饭,掰玉米棒子之类的。在他心里,给家里干活比学习重要多了。
胡武不知道学习重要,可胡文知道啊,所以不仅平时盯着这个哥哥写作业,到了期末考试之前,还要盯着给他补课。有胡文的帮助,胡武磕磕绊绊的总能考及格,所以也没有留过级,这书就一直念下去了。当然,与胡文总能考双百的成绩是不能比的。
就是胡妈也和胡爸私下里嘀咕,“老大不开窍,老二倒是脑瓜子聪明,不然就让他一直读下去如果他念了高中,说不定将来能进县里当工人呢”
“现在咱家还供得起,只要他们自己愿意读,那咱们就供下去。等他们长大了,咱家都是壮劳力,也没有拖累,不怕他们娶不到媳妇。现在多花点钱也不怕。”,胡爸沉声道。村子里大家都不富裕,只要不是那种不干正事的二流子,能干的年轻人想娶个媳妇还是不难的。
胡妈有些发愁道“老大老二都身板好,就是不读书了,回家种地也能养活自己。就是老三,小时候没有养好,身子单薄,我担心他将来做不了农活。”
“老三将来让老二给他补课,和他说清楚,他要是不读书,是没有其他出路的。他要是能高中毕业,哪怕不能做工人,我也能去乡里求求人,让他去乡里学校做个老师。做老师多轻松啊,就是上上课坐坐办公室,就不用担心他身体不好了。”
“但愿老三像老二那样聪明,不要像老大那样不开窍,若是老三像了老大,那别说是高中毕业了,连初中都未必考得上。”
“行了,家里得孩子都是越大的越勤快懂事,越小的越娇气。老大就比老二勤快,可相比老三,老二就又勤快多了,老三被他哥哥们宠着让着就娇气懒惰得多。你还用操心老三不好好学习那臭小子精得很,你只要告诉他好好念书将来就不用下地,你看他学习好不好。”,胡爸平日里虽然在家里话不多,可他是非常了解自己的三个儿子的,老大是家里的长子,勤劳苦干没多少心眼。老二聪明,可他也体谅父母和哥哥的辛苦,也总会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还有帮他哥哥补习功课,要是没有老二的补习,老大早不知道留级多少次了。老三呢,出生没有赶上好时候,从小就身子单薄,他两个哥哥让着他宠着他,他们做父母的也难免有些偏心他。弄得老三性子有点自私,爱投机取巧的偷懒,总之就是不爱干活,算是个小人精子。胡爸相信,只要把其中的关节向老三说清楚,那老三为了以后不下地去做农活,他一定会拼了命的去学习的。哪还用操心他成绩不好。
果然,胡青上学之后成绩是很好的,总能考第一名,让胡妈暂时不那么担忧他的将来了。
小学毕业的时候,胡武十五岁,胡文也十二岁了。也许是遗传自胡爸的好身板,也许是这些年胡文夜里偷偷给全家补充营养和灵泉水的缘故,十五岁的胡武已经长了一幅成年人的身板。小学毕业时,在胡文的补习之下,他的考试成绩还过得去,是可以上初中的。
可胡武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去上学了,他要回家下地种田挣工分。这一方面是他体谅父母的辛苦,想要减少家中的负担,另一方面是他实在不爱学习,与学习有关的事都让他觉得头疼。胡文劝不动他,而胡爸胡妈的态度是看他自己,要是胡武愿意上学,他们也愿意继续供,要是胡武不愿意,那就回家下地挣工分,过几年再给他说个媳妇。
胡武十分愿意离开学校回家成为家庭的劳动主力,然后过几年娶媳妇的。胡文劝不动他,想想小学的课程十分的简单,胡武都学得很头痛,上了初中哪怕有胡文的补习,若是他还不开窍,还真就未必能学得下去,也就由他去了。
胡文上初二的时候,村里被分配来了下乡的知青,男女各一个。这两个知青江海燕和刘杨来自本省的省会城市,虽然说对下河村村民来说已经算是很遥远的地方,但总算是在同一个省内,口音和习俗都相近,知青和村民之间的互相交流不成问题。
本来村中响应国家号召,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个单独的“知青院”给将要来到下河村的知青们居住,可谁知第一次分配来的知青只有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这样就不好让他们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了。毕竟孤男寡女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村委会也要担责任的。
因为这样的情况,村委会就把江海燕分配去了家里没有男人的刘寡妇家,把刘杨分来了男人比较多的胡家。
知青住进村民家,村委会是给了补贴的,所以刘寡妇家和胡家都没有意见,就相当于是租房子给别人住了。
刘杨是一米七出头的个头,长得斯文白净,还带着一幅银边的近视眼镜。下河村的姑娘家都没有刘杨这样白净又干静的,哪怕不说明身份,刘杨和村民们站在一起,也能看出他们各方面的截然不同来。
胡家人对刘杨这个城里人很好奇,胡爸胡妈还撑得住,年纪最小的胡青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问他问题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城市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好几层的楼房”“城市里的人是不是发工资而不是发工分”“大城市里的供销社里是不是什么都有卖的”
胡家其他人虽然不好明着打探刘杨的底细,也不好意思问他那么多问题,但既然还是小孩子的胡青问了,他们也不会阻止,而是竖着耳朵听着刘杨的回答。
很快就摸清了刘杨的底细,他父母是中学老师,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家里条件一般。因为家里孩子多,他一高中毕业,就报名去街道办公室登记,然后就下乡了。不过他还算是好的,因为报名登记的早,所以下乡也就选在了本省的乡下,离家还不是很远。据他所知,他的好几个同学都去了遥远的大西北,那才真是天涯海角呢。像他这样能留在本省的,还感觉自己十分幸运呢。
刘杨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而他自己也是高中毕业,如果不是国家暂停了高考,他可能都应该去上大学了。在胡家人看来,刘杨家就是知识分子家庭了,对于这样有学问的家庭,哪怕不说出口来,胡家人心里还是有一份敬意的。
不过一开始干农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两个知青都不会干活,忙了一整天,把自己累的要死,结果不如村民们干两个小时的劳动成果。
村子里来了新人,刚开始大家还好奇,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些城里娃根本不习惯干农活,光是每天随大流的下地,只拿别人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工分,就已经磨掉了他们的一层皮。好在知青有国家的补贴,也有城市里父母亲人寄来的补贴,因此生活还算过得下去。
江海燕家似乎家庭条件比较好,每月家里都有寄东西来,像是麦乳精,奶粉,糖果之类的在下河村非常稀罕的东西。连刘寡妇家的小孩也跟着她吃了不少的甜食。吃人的嘴短,因此平日里刘寡妇忙完了自己的活,也会帮江海燕干活,她们各取所需,相处的挺融洽的。
江海燕有家人补贴,看在那些难得的好东西的份上,刘寡妇也愿意帮她干活。因为这个,江海燕在下河村待了大半年,她的劳动能力也只增强了一点点,只是比过去黑了,皮肤粗糙了,实际上干起活来还是那么废材。
刘杨家里连来信都很少,更别说寄东西了。正因为如此,也许刘杨知道他只能靠自己,所以他比较能吃苦,刚开始还生疏的农活,后来就越做越上手了。刘杨忙完了自己的那份工作,还会去帮助另外一个知青江海燕。这也正常,其他人都是一个村子的,只有他们两个是外来的,他们抱团亲近一些,也是常理。
只要不需要下河村的村民拿自己的工分去养这些知青,那村民们对这些显得有些娇气的知青也没有多大的意见。
江海燕一年后就离开了下河村回城了,后来知青办的人说,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按照政策本来就不需要下乡的。不过江海燕有理想,有热血,所以自己偷偷报名下乡了。然后一年之后,她就被现实的辛苦打败了,同意了父母让她回城的安排。
不过放到刘杨身上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他家子女多,除了他之外,他的那些弟弟妹妹恐怕将来也都要下乡,只能留一个孩子在父母身边。所以他家这样的情况,没有几年的时间,他是不指望能够回城的。好在他经过锻炼,已经习惯了做农活,不说像那些顶尖的干活好手一样,起码能用劳动维持自己的温饱了。
后来每年都有两三个知青分来下河村,也偶尔有知青家里找到关系被调回城市工作,知青们来来去去,村民们都习惯了。知青们人数多了之后,就统一住在了知青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