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关了房间灯,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睡梦中,他与江恒殊又一次在酒吧中重逢,两个人目光刚一撞到一起,江恒殊就向着大步走来,一把将他抱起,他踹开了306房间门,把他扔在床上,紧接着他身体覆盖下来,两个人天雷勾地火地纠缠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傅真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是被吵醒,隔壁房间里租户今天就要搬走了,房东过来检查房间里家具和设施有没有损坏地方,发现家具上有几处划痕,两个人就因为这事吵了起来。
一个昨天很晚才回来女租户穿着一身粉色睡衣就出来了,皱着眉头抱怨他们争吵声音太大,已经打扰到她休息了。
傅真好像是游离在这个吵闹、混乱世界外围,他洗漱好,穿了外套,打开门离开了出租房,外面冷空气一下子将这只刚刚走出巢穴小兽捕捉到手中把玩,傅真缩了缩脖子,将脖子上围巾拉得更高了一些。
江恒殊早早就来到了工地上,他身材高大,四肢比例协调,天生衣服架子,将别人穿得邋邋遢遢工作服穿出一种特别气质来。
傅真有心事,所以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手上活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将一车又一车沙子推到巨大沙堆上,工人们用铁锹将沙子铲起,扬到筛网上,然后将滤过细沙与石灰等材料混合,制成另一波工人所需要混凝土。
傅真在推车时候没有注意到脚下一块石头,一个跟头直接摔到在了地上,他前面小推车也跟着翻到在地方,发出巨大响声,其他工人们听到声响纷纷抬起头来,看到傅真狼狈摔到在地,有人发出一声愉悦笑声,然后又低下了头继续自己手上工作。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生计忙碌着,没有人过来问这个小瘸子摔得疼不疼,现在怎么样了
傅真也习惯这样生活,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小推车扶正,蹒跚着找来铁锹,将洒在地上沙子全部铲回车上,寒冷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几声麻雀争吵。
江恒殊刚才扛着沙袋低着头走在工地上,他心思飘到了那天晚上酒吧中,他与那条小美人鱼死死纠缠在一起,两个人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小美人鱼皮肤冰凉而滑腻,他在自己耳边发出轻轻叹息声。
你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我轻一点好不好啊还是谁让你不开心了
请你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江恒殊蓝色如玻璃珠一般眸子中闪过一丝忧郁,可是再一眨眼,他小美人鱼就不见了。
他不是化成泡沫,他只是回到海里去了。
等江恒殊回过神时候,放下肩膀上沙袋,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艰难地铲着沙子傅真,他机械地挥舞着手中铁锹,很快就将散在地上沙子全部铲到了小推车里。
傅真两只手把上车上扶手,木头车把上包裹着铁皮因为使用太长时间而卷起来,刺得他掌心一疼,傅真翻过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掌,这才发现掌心连带着手腕部位皮肤已经渗出血丝来,与泥沙混在一起,结成一片干涸紫红色。
傅真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这车沙子推到目地以后小跑到警卫室里。
警卫室算是这个工地上最干净地方,有二十多平方米,平日里只有打更老王住在这里,傅真跟老王借了个水盆,接了一些清水在里面。
细小水流轻轻冲洗着傅真手掌上陷入到皮肉里面沙砾,转眼间清澈水变得浑浊起来。将手上沙子冲洗干净以后,傅真起身将水盆里水倾倒出去,还给了老王。
不过傅真这趟走得实在是不巧,工头来到工地上没有看到傅真便开始拿出收起开始计时,看着傅真从警卫室里走了出来,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冲着傅真高声喊道“你怎么没干活跑这儿来偷懒扣半天工钱”
傅真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方向看过去,工头脸上愤怒是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意思。
他快步冲着傅真方向走过来,问道“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手受伤了,清洗了一下。”傅真低着头解释道。
工头视线落在傅真手掌上“还能干活吗”
傅真立刻点了点头“可以。”
“腿没事吧”工头又问。
傅真明白工头意思,他一旦承认了自己腿上伤很严重,接下来几天可能都不用来工地上工了,傅真只能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事。
工头嗯了一声,“那去干活去吧。”
“不过工钱还是要扣,扣你四分之一好了。”
傅真一天工钱也才一百来块钱,四分之一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至少他下个礼拜本来想改善一下伙食这回是改善不了。
傅真走到一边扶起自己小推车继续开始干活,工头盯着他两条腿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确定他不会耽误干活,才转身去其他工地上巡视去了。
傅真推着小破车踉踉跄跄从江恒殊身边经过,江恒殊能看到傅真脸上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五官,听到他低低吸气声。
江恒殊额角有些疼,他脚步加快了一些,很快就与傅真拉开了距离,耳边抽气声消失了,可江恒殊心里依旧起了几分焦躁。
江恒殊话很少,一个上午都难得说几句话出来,他表情总是淡漠,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傅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工地上与他一起打工,他明明记得那天晚上在酒吧时候经理与另一位郑先生对待江恒殊态度十分亲密,甚至说得上有些恭敬,他当时以为江恒殊应该是一位大人物。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
中午吃饭时候,傅真找了一个距离江恒殊不是太远,也不算太近距离,端着饭盒用一种自以为隐蔽目光打量着江恒殊。
江恒殊拿着筷子胳膊突然停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向着傅真方向看过去,傅真没想到会被他抓个正着,他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捧起手里盒饭,将自己大半脸都挡在了后面。
看着傅真犹如受了惊小兽一般仓猝得躲避起来,江恒殊平静地收回视线。
不久后他口袋里电话响了起来,是王彤打过来,问江恒殊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江恒殊刚刚把市中心房子给退了,这几天睡在宾馆里面,还没有找到新住处,他打算找一个离工地比较近,又与自己现在身份比较匹配。
等到江恒殊挂断了电话,一旁有工人听到了他刚才说话,拍拍他肩膀,问他“你在找房子”
江恒殊点了点头。
那名工人给江恒殊报了一串电话号码,说是可以打给这个人。
傅真正低下头小口地吃着盒饭里油腻茄子,他长长睫毛上有一片小小阴影。
江恒殊应付着眼前工人,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不远处傅真吸引了过去,他脸上有一层细小绒毛,像是一个刚刚成熟不久水蜜桃,他浅粉色嘴唇上染了一层薄薄油光江恒殊收回视线,对眼前工人说了一声谢谢。
傅真吃完饭靠着背后土墙休息了一会儿后,睁开眼站起来将饭盒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到去外面买了两个创可贴,将自己腿上擦伤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傅真离开不就后,江恒殊发现他刚才坐过地方留了一张名片,他望着那张有些泛黄名片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在有人要坐过来之前将那张名片捡了起来,他将上面文字快速扫了一眼,是租房,条件与他要求都挺符合,江恒殊将这张名片放进了自己外套口袋中。
傅真回来后就发现自己放在砖头上那张名片不见了踪影,他偷偷打量了江恒殊几眼,却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到晚上下班时候,江恒殊一个人找到工头“今天傅真被扣钱,记在我工资上吧。”
工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眼前这个高大男人,问“你跟那个小瘸子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工头拍了拍江恒殊肩膀,劝他说“年轻人,有太多同情心不好。”
江恒殊抿着唇没有说话,工头点了点头,在账本上划了几下,反正这个工钱不是从他手上出,江恒殊就是把自己薪水全部送给傅真也不关他事。
江恒殊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脚步一顿,与工头补充说“不要跟他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