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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红 第40章 四十

作者:折一枚针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4 02:40:12 来源:就爱谈小说

这是栋为戏而生的楼, 布局、装饰、风格, 无一处不透着百年粉墨的味道, 只是一直没碰到懂它的主人,平白荒废了岁月。

大伙簇拥着宝绽走进一楼正厅的戏台,不大一个空间, 极尽浮华,池座的座椅全部是缎面, 二楼一周只有七个包厢,但每一厢都是独立的天地, 有碧瓦重檐,有花墙小帘,挂着喜气的红灯笼, 一派豪奢气象。

戏台高高耸在中央,台两侧的照明灯亮着,朦朦胧胧一点光, 照出了旧时代的味道。台前是一圈木雕阑干, 守旧1是俏丽的粉白色,绣着繁复的百鸟朝凤图,上场门出将下场门入相, 全照着老规矩来。

“我的妈”萨爽惊得眼睛都直了,“这地方是我们的了”

“是我们的, ”应笑侬抱着膀子气他, “不是你的。”

萨爽斜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加入了, ”应笑侬冲他笑“才是你的。”

“这台子有点小, ”时阔亭说的是舞台尺寸,和现在剧院的标准舞台不同,走的是传统戏台的规制,类似话剧的小剧场。

“台子倒没什么,正好我们也没有跑场的龙套,”应笑侬转身看向观众席,“就是座儿太少了。”

大伙随着他回头看,观众席只有一二两层,除却二楼的包厢,整个一楼拢共一百来个座儿,这意味着满场也才能收一百张门票,按一张票二十块钱算,累死累活唱一个晚上,最多收入两千块。

“别想太远了,”宝绽瞥向应笑侬,眼神执着而坚定,“一个座儿我们都唱。”

他说得对,这是如意洲的最后一口气,只要有一个观众,这口气也得挺着。

萨爽兴奋得不得了,嘴上说着不进团,口气却跟团里人一样“宝处,亮一嗓子”

新台子,宝绽是该上去踩踩,他迈步走向那个富丽的高台,仿佛迎向一个梦,鼻子发酸,胸口发热,一个跨步,跳上去。

时阔亭亦步亦趋,把胡琴从琴囊里拿出来,在一排侧首坐下,瞧一眼宝绽的姿势,右手虚拢着,像握着一把扇,于是拉弓走弦,一段西皮二六。

宝绽开嗓,果然是空城计,没有一兵一卒的诸葛亮在西城城头迎接兵强马壮的司马懿“我正在城楼”

只半句,大伙就愣了,他是清唱,没有麦,更谈不上音响效果,可耳边的声音那么洪亮华美,这样细腻丰富的人声,是高保真器材无法比拟的。

“我去”萨爽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台子不用麦”

应笑侬缓缓点头“真正的传统戏台。”

每个人的眼神都认真起来,没有演员不爱这样的舞台,咬字、吐息都货真价实,演员和观众之间没有距离,我一张口,就到你那儿。

宝绽提起气接着唱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胡琴走着,他突然抿了嘴,时阔亭立起弓子等着他,只见他望向这无人的坐席,苦笑着摆了摆手“不吉利。”

大伙面面相觑。

“不吉利,”宝绽重复,“空城、空城,别真给唱空了城。”

应笑侬反应过来“对对,”他忙给萨爽使眼色,“招牌呢,咱把招牌挂上”

萨爽不知道如意洲之前那些周折,也想象不到,茫然地看着陈柔恩去找招牌。

如意洲的招牌用红布包着,宝绽一路抱着,眼下立在台边,应笑侬和萨爽去拖了两张桌子,摞起来放在台前,宝绽爬上去,踮起脚还是够不着。

这是萨爽的强项,他挽袖子要上“我来”

应笑侬却把他拉住了,那是“如意洲”的匾,是宝绽和时阔亭的命,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挂的。

时阔亭登上桌,拽了拽裤腿,在宝绽脚边蹲下“上来。”

宝绽抱着招牌,有些迟疑。

“上来,”时阔亭说,“你举着如意洲,我撑着你。”

这话一语双关,叫宝绽眼热“师哥,不是小时候了,我怕把你压着。”

“没事,”时阔亭指着自己的脖子,“硬着呢,正好够撑你的分量。”

他们是最亲的师兄弟,歧路一起走,酸苦一起尝,宝绽跨上去,坐在他肩头,时阔亭一猛劲儿站起来,两手握着他的大腿,咬着牙,稳稳把他撑住。

萨爽和应笑侬在下头伸着手,生怕他撑不住把宝绽摔下来,在众人的注目中,“如意洲”越升越高,最后悬在戏台中央。

时阔亭放下宝绽,护着他跳下桌,两人回头看,只见历久弥新的三个字,终于在这方借来的舞台上找到了一席之地。

宝绽想笑,又想哭,强忍着激动,颤声说“二楼给大伙用,一人一间屋,”看他们都愣着,他大声催促,“还傻站着干什么,挑屋去啊”

萨爽反应最快,转身就往外跑,应笑侬一把拉住他“你跑什么,又没你的屋”

“谁说没我的屋,”萨爽推他,“我出力了”

“你又不是如意洲的,”应笑侬死死把他揪住,“编外人员没有屋”

“加入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萨爽傲气地昂着头,“小爷入了”

他俩在这儿拉扯,陈柔恩翻个白眼一掠而过,应笑侬赶紧喊“哎丫头,长幼尊卑啊宝处老时的屋子留出来,然后就是我的”

“我说小侬,”宝绽笑着拆他的台“还有邝爷呢”

他们嘻嘻哈哈,推着搡着抢房间去了,时阔亭和宝绽对视一眼,抱起戏台边一个小纸箱,并肩穿过应急通道,向反方向走去。

这楼不大,规划很合理,一楼绕着大厅有一圈小房间,他们走到深处,推开最里面一扇门。打开灯,挺不错一间屋,中间摆着一套中式桌椅,原来可能是个茶室。

“这儿行吗”时阔亭问。

这里是大厅后身,和戏台一墙之隔,宝绽点头“挺好,以后咱们每一场演出,师父和师娘都能听见。”

时阔亭把纸箱放下,拿出一对红漆牌位,立在桌子中央,然后是盘子和供果,还有一瓶酒、两个小盅,布置好,拉着宝绽在桌前跪下。

两个人手攥着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爸,”时阔亭抖着肩膀,“十年了,我们这杯酒来晚了”

“师父,”宝绽没忍住,滚烫的眼泪打在地上,“是我没能耐,没把如意洲领好”

“不怪宝绽,”时阔亭也偷偷抹眼泪,“实在是难,难”

“往后会好的,”宝绽哽咽着说,“咱们有新戏楼了,把您和师娘安在这儿,天天听我们唱戏,听如意洲越来越好”

又是三个响头,哥俩儿站起来,把小盅满上,两双红彤彤的眼望着彼此,将酒泼在地上,

“来,”时阔亭抓住宝绽的腕子,把盅给他满上,“师哥敬你一杯。”

宝绽二十八了,哭得稀里哗啦,吸着鼻子抬不起头,端着盅一口闷了。酒是街边买的散装酒,没有名字,是真辣,辣得腔子疼,辣得嗓子里起了一团火,这些年的艰难隐忍、勉力支撑,全在那团火里烧。

“十年,委屈你了。”时阔亭一仰头,也干了。

“师哥,”宝绽抢过酒瓶,自己倒,“我也敬你。”

第二杯,两个人破涕为笑,轻轻碰了一下,异口同声“祝君好。”

这口酒下肚,胃里辣得没什么感觉了,宝绽还要倒,时阔亭挡住杯,逗他“再喝就该进洞房了。”

这话让宝绽想起他们小时候“都快三十了,还这么没正形”

时阔亭端着盅,常年拉琴的手,腕子很漂亮“来个交杯”

宝绽笑着捶了他胸口一把。

两人脸对着脸把酒吞了,宝绽一迈步,脚有些软,时阔亭扶着他出去,回到大厅,应笑侬他们都在,正张罗着搭伴儿一起走。

宝绽拎着酒瓶到观众席坐下,默默的,冲着这个奢靡的剧场发呆,时阔亭知道他心里装着太多东西,没吵他,招呼大伙先离开。

静谧的午夜,空荡荡的的戏台,这些年的苦闷压抑,宝绽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劲儿,咕咚咕咚灌自己酒,果不其然呛着了,咳了好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电话,是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哥”

“嗯”匡正在宝绽家,没睡,开着电视等他。

“你来接我一下吧。”

这是宝绽第一次求他,匡正挑了挑眉,没意识到自己笑了“好。”

宝绽把定位发过去,匡正一看是萃熙华都附近,挺纳闷,到了地方一瞧,这么玲珑一栋仿古建筑,更纳闷了。

推门进去,黑洞洞的走廊,只有大厅那边有一点光,循着这光,他向曲径幽处走“宝绽”

偌大的剧场寂然无声,光线昏暗,逆光的过道上站着一个人,匡正停住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和他对望,只听一把酒醉的嗓子,似幻似真地叫“哥。”

匡正的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轻声应“哎。”

宝绽没过来,翩然转身,向着戏台上的暖光走去,匡正连忙跟上,在那道缥缈的背影后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你喝酒了”

宝绽咯咯笑,稍侧过头,青葱的侧脸被台上的小灯映着,漾出珍珠色的流光“喝了一点,”他拉着匡正的手,把他往观众席上带,一排一座,正对着舞台中央,“浊酒动人心,唯感君盛情。”

匡正怔怔看着他,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么瑰丽,闪闪发光。

“哥,”宝绽的眼睛红着,恰似揉了胭脂,“你是这戏楼的第一个观众,”他笑了笑,微微摇晃,“这个座儿,我永远给你留着。”

匡正看他快站不住了,伸手要扶“宝绽”

宝绽没让他碰,骄矜地摇了摇头,转身一个小跳,踉跄登上舞台,“今儿是个好日子,”他搭腕端手,“我给你唱一个游龙戏凤。”

匡正不知道什么龙什么凤,也不感兴趣,只是置身在这碧瓦朱甍的幻境,仿佛穿越了时空,陷入了一个绮丽的梦。

宝绽含着醉起范儿,用小嗓儿,清唱西皮流水“月儿弯弯照天涯,请问军爷你住在哪家”

这是和哥哥开店卖酒的李凤姐,偶遇微服巡游的正德皇帝,两人你问我答,暗生了情愫。匡正瞪大了眼睛,他不懂戏,只知道宝绽唱的是个女孩儿,声音又娇又美,像加了冰的糖水,甜,但不腻,清冽冽渗进心里。

宝绽开蒙时青衣花旦兼通,这么一小段唱信手拈来“骂一声军爷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他那个娇羞的模样、扭捏的情态,让匡正入迷,恍惚间以为他真是个姑娘。

俄而,宝绽大嗓一起,从花旦赫然转老生,一把馥丽的嗓子,一副雍容的气派“好人家来歹人家,不该斜插海棠花,”他眉目多情,唇边含笑,“扭扭捏,多俊雅,风流就在这多海棠花”

匡正不禁起身,出神地望向台上,他说不清这种悸动,女的是宝绽,男的也是宝绽,两个宝绽一刚一柔、交相辉映,叫人暗生了倾慕,迷乱了阴阳。

宝绽酒劲儿上来,趔趄得厉害“忙将花儿丢地下,从今后不戴这朵海棠花”

匡正向他走去,在台下伸着两手,像是准备迎接一枝花。

宝绽见他接近,醉眼如水,英气一笑“为军将花忙拾起,来来来,”他几步踏到阑干边,“我与你插,”他登上去,“插”然后纵身一跃,“插上这朵海棠花”

如一缕清风入怀,又似满目星辉落心,匡正牢牢把他抱住,一具炙热的身体,一捧熟悉的重量,满满当当全在手上。

宝绽搂着他的脖子,哝哝的,在他耳边唱“任你上天把地下,为军赶你到天涯”

1守旧旧时戏台的背景布称为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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