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其他 > 奉旨撒娇 > 第 36 章

奉旨撒娇 第 36 章

作者:不是风动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9-13 16:55:52 来源:就爱谈小说

春雨绵绵, 入夜后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带来一阵凉气。

不是倒春寒的时候了,王跋却觉得冷, 从脚心到头顶的冷。

他本来应早在家中,不过因为早就厌倦了家中的婆娘和在春猎中给他出了丑的儿子, 便先去花街酒楼快活了一番, 今夜的酒温好了, 仿佛格外醉人似的, 连带着他也在温柔乡中磨蹭了许久,耳边只记得那位叫莺儿的花娘温声劝:“再喝一杯罢,大人, 再喝一杯……”

京官禁入风月场,故而他没有备下轿子。出楼下雨, 他并未记得带伞, 正要回头找花娘借一把时, 却发觉花楼的大门已经关上,连带着整个街道都寂静无声, 一盏灯都找不到了。好像在他踏出酒楼的那一瞬间,这一片地方便陷入了一个黑沉的梦境, 仿佛有个开关一样陡然关闭,唯独他一人还醒着。

他只得踏入雨中,没走几步, 脚下却踩到了什么冰凉僵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 头皮一炸,不由得暗骂一声晦气——那居然是一只被剜了眼睛的死猫,灰败零落地躺在街角腐烂,放了不知道有几天了。

雨水不断淌落,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王跋加快了脚步,想越过这黑沉沉空无一人的街道,好早日归家。兴许是酒后劲大,他觉得浑身都在慢慢地凉下来,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有一点微微的麻痹感。

突然,前方有灯火亮起,飘动摇晃的,仿佛是灯笼——王跋心头一喜,料定是出来打更的更夫,有了人,他便可以使唤此人送自己回家,脚步却顿住了。

那不是更夫,那是一个——不,一群人,整整齐齐地提着灯等在雨中,这些人统一着深红色的直身斗牛长官服,身佩绣春刀,乍看上去仿佛一列面无表情的纸人,面目模糊而整肃、充满了杀气。

王跋从未见过这样制式的官服,这一刹那心头一紧——他直觉,这些人就是冲他来的!

他不知道对方来者何人,是何身份,但他清楚,从古至今有一种人,即便服饰变化,称呼变化,即使他们的存在被反复抹去又反复重现人眼前,但他仍然知道他们是来杀他的。

最早以前,这些人由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豢养,只为认定的主人效忠,包括生命和其他一切,他们的名字叫做死士。

他想跑,然而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了下去,视线模糊中,他瞥见的最后一个影子,是巷子尽头一个不曾放下的明黄色轿辇,与它的主人一样隐秘而傲慢。

“刑罚第一,梳洗,开水烫肉,以蘸盐铁刷刷之,皮肉剥离,白骨显露。亦可用竹槎搓之,骨肉哔剥如撒豆而落。”

“第二,抽肠,铁钩由肛入肠,勾出百尺,肠曳曳人不死,腥臭难闻。”

“第三,切肤灌水,以竹管引之,锐痛难熬,而外见神色如常,仅肿胀失色而已。可摘去喉骨,令其收音。”

……

阴冷的地下室中,最初还有连绵不绝的惨叫声,最后已经没有声音了,只有犹如猎物濒死前呼哧呼哧的气音,依稀可辨别,还在努力吐出完整的字句。

明慎坐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双手握着一个汤婆子,放在膝上,他垂着眼睫,认真地看着汤婆子上的窃曲纹,乖巧恬静的模样与这里的阴森肃杀格格不入。他是那样好看又安静,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不免都会多打量几眼,觉得这个少年应当出现在天子明堂,而非帝王私刑之所。

玉旻则低头问他:“不舒服吗?不舒服便回去罢。”

明慎摇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什么话也没说,可是神色还算安定。玉旻稍稍放了心,问完后,便挥手让身边的人进来了。

门帘摇动,带入满室的血腥味。

来者正是明慎春猎时看见的那位面生的将军,他面上有道疤痕,看起来也是常在生死线边行走的人,声音也沙哑粗粝,好似被砂石滚过:“他准备招了,陛下要进去听听么?”

玉旻低头对明慎道:“朕很快就回来。”而后站起身。

但明慎也跟着一并站起了身,扯住他的袖子,小声道:“我也想去,旻哥哥。”

玉旻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牵着他的手进去了。去地下室的门帘低矮,那将军伸手为他们扶着帘子,明慎经过时,却看见这汉子唇边露出了一抹冷漠而嘲讽的笑容。

血腥气更弄了,火把和壁灯熊熊燃烧着,但也很难一下子看清东西。明慎刚刚下来,在看清东西之前,便循着一声突兀的惨叫望了过去,也是在同时,玉旻的手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朕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玉旻低声道,他站在明慎身后,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带他缓缓前行、坐下。明慎感觉到自己离声音发出的地方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手心冒出了一点汗来。

他以前是个连鱼都不敢杀的人,在宫里,他们在池塘中抓到小鱼和泥鳅,向来都是程一多料理。后来,他只身一人去了江南,大病一场,霍冰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亦大病一场,两兄弟轮流病来病去,明慎的身体反而好些了,开始敢出去见人,买菜回来,或是动手给霍冰宰一条鱼,煲了汤喂给哥哥喝。

死人,他见过。抄家那一晚,他看见自己的母亲穿着盛装,戴着他父亲做的珠花,软软地贴着墙根倒下来,没有血也没有伤痕,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后来明慎才从他人口中听说,“霍氏女服鸩自绝身亡”,至于他父亲,明慎当晚没有见到他,史官也不屑于给伶人出身地明家人记上任何一笔。

只知道是都走了,亲哥哥也走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王跋的喉咙被摘掉了,有一个小太监在逐字逐句读着他的唇语。

明慎听了一些,知道王跋已经交代了张念景的大多数罪状和把柄,还在继续认罪,那种悲苦的气音听得明慎也要窒息了,可很快又被其他情绪所包围——愤怒的,难以置信的,心寒的。

杀过无数人,欺压过风华正茂的翰林同事,把人逼疯,也强抢过民女,毁人清白,姑娘自缢身亡,未婚夫跟着去了,两家人想讨个公道,却换来一场毁尸灭迹的大火。被弹劾时嫁祸告发自己的人,当着亲生儿子的面活活打死年事已高的老母亲……

如此不止,他们暗杀过玉旻,给小公主的饮食中下过毒,只是因为阴差阳错和玉旻的疑心而从未成功,他们妄图延续长达二十多年的地位不灭,越过任何人构建他们狼奔豕突的时代,无人敢管,无人敢言。

明慎微微发着抖,玉旻仍然捂着他的眼睛,只是默不作声地离他近了一点,让他靠住自己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王跋断断续续地说:“没……有了。”

“还有,继续说。”

“真的……没……”

“加刑,上水银。王大人,你听说过‘沉银’么?在您头顶切开一个十字,灌水银进去,水银沉入你的身体里边,让血与肉分离,而您会痛得跳出来……对,便是从自己的皮跳出来,一个血红色的人,您见过么?我们是见过的,还不止一个。”

“我说!我说……当年!霍家,霍——和明——”

明慎心中陡然一空。

“别怕。”玉旻道。

“霍家和明家!我说,我什么都说,去抄家的人是我,其实明家人罪不至死,圣旨只是将他们贬为庶人……太上皇听了张大人的话,只想动霍家的,根本没有注意到明家人!明逸和霍如琢的婚事根本没被霍家人承认,霍如琢也被赶出了霍家,那件事根本和明家没有关系……”

明慎如遭雷击,觉得浑身寒冷,冷得尺关咯咯作响。

“你说什么?”明慎低声问道,双眼平视前方,即使他的视线被玉旻的手挡住,只留下一片黑暗。他的声音嘶哑,以至于听起来和他本来的声音大相径庭。

“是张大人……张大人,他说,明氏出绝色,那个被送去霍家的小男孩他暂时动不了,可是听说还有一个小的,宝贝似的被明家养起来……可抄家时太乱,不知道去了哪里,居然没找到,就这样了……后来听说是误打误撞进了宫里,后面大人还找过一次,未能如愿。”

“为什么没找到?”

这次却是玉旻出声了,他问道,“抄家的时候,为什么刚好叫你们找的人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真的没找到,明家幼子……长得是真好看,可惜后来长大了,张大人说不玩大的,只玩小的,让给我了……”

被严刑拷打的人气息渐渐微弱。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一样,地上的血肉模糊、蠕动的人形发出了类似笑声的气音:“是,是我们错了,废除了这么多年了,绣春刀,飞鱼服,暗,暗卫,锦,衣卫,皇家死……士,张……以为向您示好,便能让您麻痹大意,陛下真够绝,是那个人……低估了你。”

明慎听见缓缓的抽出兵刃的声音——

不是玉旻在拔刀,玉旻没有动作,可那声音他很熟悉,是玉旻从小用到大的一柄质地特殊的长剑,名字叫新尘,玉旻视其为珍宝。如今此剑赠与了别人以表器重,正是那位新上任的将军。

不到最后时刻,不该由玉旻本人亲手扫除。

皇家死士已经废除上百年,党争祸患由此起,民不敢高声语亦由此祸,这个东西的产生常常伴随着暴政和无法控制的、打着皇家招牌的恶行,玉旻走到这一步,也是明慎没有想到的。

他来了京城快一年,却不曾熟悉玉旻身边的许多事,他不知道他的旻哥哥曾经被数次暗杀,不知道张党竟然跋扈至此。他曾以为小公主告诉他的事情是童言无忌,却不知道那正是兄妹俩亲眼见识过的黑暗。

玉旻察觉到明慎在哭,于是温声哄道:“回去吧,阿慎。朕必将害你亲人的余孽挫骨扬灰。”

他捏了捏明慎的肩膀:“朕保证,还给明家一个清白真相。”

明慎却伸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将玉旻的手拿了下来。他没有答复玉旻的话,而是擦了擦眼睛,对一旁的将军问道:“可以让我来吗?”

将军闻言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他,却还是将手中的剑递给了他。

玉旻皱眉看着他:“阿慎?”

明慎深吸一口气,伸手捏了捏玉旻的手,小声道:“旻哥哥,我没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觉得他该死,我可以亲手杀了他,为父亲母亲报仇吗?”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他等着玉旻的答复,玉旻却突然松开了他,退后两步,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变得幽暗而深沉。

那眼神就跟当年程一多告诉他“您不在阿慎就不吃饭”时一模一样,他也曾这样认真打量、观察过明慎的一举一动。

他就那样看着明慎的眼睛,仿佛想要从里面找到什么东西,可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清澈如往昔,带着微微的紧张和一种慎重思考过后的决绝。与当年不同,当年的明慎是狂热的、不计后果的,如今的明慎却十分冷静。

他轻声道:“好。”

明慎于是举起剑,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人面前,竭尽全力忍着自己的反胃看过去——随视线落下的还有他手里的长剑,扑哧一声,软软地穿过人的身体。

唯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为了什么,只为了那些嚎啕气血的冤魂,为了一个年轻人的大好前程,为了自己深爱着的父母,为了……一个更加坚强镇定的自己,足以与玉旻并肩。

他楞在了那里,杀人的恐惧让他全身颤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立在原地,好似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可玉旻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把剑抽了出来,并丢去了一边。

玉旻把他抱在了怀中,接着又调转了方向,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他径直出了阴森的地下室,走出了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的地牢,走到地面上去,迎着微风细雨把明慎放在马车中,用大氅裹住他。

他道:“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阿慎。我要生气了。”

明慎小声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又开始擦眼睛:“我不想你总是那么累,我不想你因为我被人觉得荒唐,我想帮你,旻哥哥。”

“朕知道。”玉旻低声道,“我们家阿慎已经很乖了,对不对?可是偶尔旻哥哥也会希望阿慎不乖一点,他可以像玟玟那样胡闹撒娇让朕头疼……我希望你永远天真快乐。”

明慎破涕为笑:“玟玟胡闹撒娇,可是她什么都懂。”

“是,所以你要多学学她。”玉旻吻了吻他的额头,“回去帮朕批折子罢,皇后。谢谢你今天帮朕打跑一个坏人。”

次日,王跋已死的消息震惊朝野,引起一片哗然。

大理寺作报告时被数次打断,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说完今早发现的结果:王跋因醉酒误入农家猪圈,被发情的公猪给拱死了,以至于尸身下裳丢失,死形奇形怪状,没有明显伤痕。

在场的朝臣中,只有明慎心知肚明,没有伤痕的原因是因为那些脱落的皮肉、被刮干净的骨骼全部掩盖在衣服底下,表面上看着完完整整,内里已经被酷刑掏空。

张念景当庭失态,大声疾呼:“天子治下,皇城脚底,堂堂二品大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此事定有人作祟!”

卜瑜站了出来,歪头问道:“张大人,您的意思是说禁军无能,所以才导致了……嗯,王大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猪圈里的事情吗?”

另有一人跳出来,笑道:“我看是他自己居心叵测,非要嫁祸给禁军!”

禁军统领也出来澄清了,指出他们的确发现过王跋酒后失态,准备帮助他回家时,却“遭到了王大人的训斥”,于是只好作罢。

明慎仔细思考过后,插在这个人之后也站了出来,一本正经地道:“大将军说得对,此事与禁军何干,众所周知,陛下一向对禁军严格要求,难道王大人不是自个儿得了癔病,一头撞入猪圈里,无药可医吗?”

此话一出,整个御史台都沸腾了——虽然王跋已死,但明慎此刻原话奉还,将王跋在御史台说的那些话全部丢了回去。

神官在一边恨不得跳起来摇旗呐喊。

玉旻道:“你是几品的官?这里没有你的事,宛陵明氏罚俸三年,给朕出去。”

明慎:“……”

卜瑜:“……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

神官兴奋道:“大家快看啊!宛陵明氏拍马屁又拍到马腿上啦!”

明慎乖乖出去了,不过绕了个路,出去后就直接去了长宁殿,窝在玉旻平常批改奏折的地方,开始吃点心零食。

一炷香时间后,玉旻回来了,不动声色地瞅着他。

明慎佯装镇定:“臣又没有钱了。臣要请假三个月……不,四个月,臣还要去花楼补珠花。”

玉旻二话不说把他扛起来往里面走,把明慎摔到床上时,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能呢,嗯?”玉旻俯身问他,捏他的脸,“小嗲精?”

明慎努力澄清:“我不是嗲精,我是要当您最能干的臣子的。”

他看了看玉旻,终于良心发现,补充了一句:“……还有最能干的皇后,我哪边都不会放弃的。”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