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 22.条件

满天灰尘中，琳琅和迟亦竹有些狼狈地从无影葫芦里爬了出来。

修士自爆的威力至少是他自身实力的两倍，她们跟卓兴修离得不算远，即使有牵丝红绫挡在前面，也还是被自爆给震飞了出去。

迟亦竹被牵丝红绫和无影葫芦护着，虽然摔了摔，但也算是没有大碍。

然而琳琅却没有这般好运了，牵丝红绫和无影葫芦都由她控制，牵丝红绫直接被炸成了碎片，无影葫芦也被震得死死嵌进了石壁，她一瞬间受到两股灵力反噬，当场就吐了一口血，脸色也立时苍白起来。

迟亦竹看见她受伤，顿时心里一紧，立刻上前扶住她，绷着脸道：“把七窍玲珑丹吃了。”

琳琅虽然体内灵力有些混乱，但伤势要比迟亦竹轻得多，张了张嘴刚想说用不着吃药，便被迟亦竹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剐了一眼，霎时间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抖了三抖，出口变成了：“不吃七窍玲珑丹可以吗？毕竟它的主要作用是破幻，还要留着到三生镜湖再用，我的伤也不重……”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眼巴巴地望着迟亦竹，等着她说话。

迟亦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把回天散吃了。”

回天散是一种伤药，聚元期的修士常用它来疗伤。

琳琅闻言松了一口气，利索地拿出回天散一口咽了下去，心里在为那颗差点浪费掉的七窍玲珑丹庆幸。

哪有因为要治疗一点小伤就把七窍玲珑丹用掉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琳琅咽下回天散，坐在地上开始调息，迟亦竹则挥了挥袖子散掉灰尘，看向地上已经变成一片片碎布料的牵丝红绫。

卓兴修自爆哪有那么好挡，牵丝红绫只能抵挡凝神初期的攻击，卓兴修自爆的威力少说也有化灵期，被炸碎是全在意料之中的。

只是……重活一世，牵丝红绫还是碎了。

迟亦竹默然不语，从地上捡起一片红碎布，攥进了手心。

她和琳琅准备的防具并不止牵丝红绫，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手边只有牵丝红绫能立刻就用，不然迟亦竹怎么也不会让琳琅用牵丝红绫去抵挡。

琳琅不过是灵力紊乱，稍稍调息一会儿便好了许多，她睁开眼便看见迟亦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难过。

“迟亦竹？”琳琅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手里攥着的破碎红绸，伸手将它抽了出来，“牵丝红绫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你别难过。”

在琳琅的观念里，武器防具这些都是会有损耗的，即使被毁了也很正常，她上一世能舍掉牵丝红绫去救迟亦竹，这一世也同样舍得，并不会因为失而复得而有所不同。

迟亦竹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她看了琳琅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她还记着琳琅点燃灵力的事，心底憋了一团火，暂时还不怎么想理琳琅。

琳琅却以为她是对牵丝红绫耿耿于怀，毕竟牵丝红绫这事迟亦竹从前世记到了今生，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才给了她没多久又被毁了，想来心里是真不怎么好过，琳琅心里一琢磨，便故意道：“你不是还说要给我找来更好的吗？迟师姐现在一副后悔的模样，莫不是想说话不算数？”

迟亦竹闻言，心里觉得好笑，瞥了瞥琳琅，道：“我说话向来是算数的，食言的却是琳琅姑娘吧？”

她自然说的是琳琅擅自点燃灵力的事。

琳琅被她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转移话题：“飞尘散了，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迟亦竹要收拾她也是出去以后再收拾，现在不是时候，她向爆炸中心处望了望，道：“走吧。”

无影葫芦被自爆波及，葫芦身上已经布满了裂纹，眼下已是不能用了，迟亦竹二人想要过去，只能自己飞。

迟亦竹是动不了灵力的，只能冷着脸被琳琅背着飞过去。

烟尘散去大半，迟亦竹看到自爆方圆五十米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而百米外，巨型灵犀兽的尾巴血肉模糊，正卷着一个小玉瓶。

巨型灵犀兽合山海的修为只剩三四成，被卓兴修这么一炸又受了伤，现在正无力地趴在地上，想将小玉瓶打开。

琳琅不敢靠得太近，巨型灵犀兽被人类折磨了这么多年，对万物生灵再怎么温和，恐怕也不会对人类有什么好感，她们若是贸然靠近，也许会激怒对方，远远看着倒比较安全。

巨型灵犀兽像是没看见她们一般，专心倒腾着小玉瓶，翻来覆去许久，终于让它一磕，把里面的娇小灵犀兽给放了出来。

看见娇小灵犀兽，巨型灵犀兽明显温和了许多，它的背上扎满了怨海灵芝，看起来恐怖又丑陋，它笨拙地想动一动身子，不愿意让娇小灵犀兽看见自己背上的样子。

娇小灵犀兽却朝它摇了摇头，一头钻进了巨型灵犀兽的背里。

巨型灵犀兽顿时一震，像是被固定了一般，僵住不动了。

琳琅看得莫名其妙，小声朝迟亦竹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迟亦竹捋了捋额发，眯着眼道：“灵犀兽向来是成双成对地生活，互为配偶的灵犀兽神魂可以毫无阻碍地融合在一起，两魂一体是常有的事，现在这样，应该是娇小灵犀兽自己主动融进去了。”

琳琅看着那具一动不动的巨大身躯：“融进去以后一起生活？”

“是融合后一起死去。”一道温柔的女声在琳琅和迟亦竹的脑中同时响起。

琳琅一惊，背后寒毛炸起，刚想催动神念还击回去，却忽然被迟亦竹捏了捏脖子，耳边传来她轻轻的声音：“别紧张，没事的。”

琳琅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地就放松了警惕，敌意也收了回去。

那道温柔的声音又叹道：“不用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我们？

琳琅眉头一挑，对迟亦竹悄声道：“灵犀兽？”

迟亦竹点点头，随后完全没有压低声音，淡淡抬声道：“不知道前辈想做什么？”

“你很聪明，”温柔的声音又是一叹，“我的配偶是你们救出来的，我们灵犀兽一族向来恩怨分明，不会对你们动手的，我跟你们说话，是有事相求。”

迟亦竹闻言，拍拍琳琅，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待她在地上站定后，才道：“不知前辈说的是什么事？”

那声音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我的配偶，被人强行关在这里近万年，被怨气摧残得神志不清，而我则在万年前被人强行剥离神魂，关进了那个小玉瓶里，直到今天才终于见到我的配偶。”

迟亦竹不知道它究竟想说什么，只能闭着嘴继续听。

“它因为被强行怨气灌顶，寿元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更何况背上还有那么多的怨海灵芝，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它的寿命，即便从这里出去，也活不过一年了……它不能活，我也不会独活，”那声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含满了悲伤，“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我们的神魂可以给你们，只是你们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迟亦竹闻言一凛，拿到上古兽魂本就是她们来到葬魂谷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一路上发生了这么些事，本以为寻找兽魂的事要容后再议，却没想到事情有了转机。

只是拿到的报酬有多丰厚，需要答应的条件也就会有多难，迟亦竹不敢托大，只能谨慎地道：“前辈请说，我们会竭尽全力完成。”

“第一，将我和它的尸骨埋在一起，”那声音温柔又伤感，“生同衾死同穴，分隔万年，至少要满足其中一个才不枉我和它这一生吧。”

“不知前辈的尸骨在何处？”琳琅疑惑道。

那声音带着一丝寒意道：“无尽血海。”

迟亦竹二人俱都心中一跳。

“无尽血海的最深处，就埋着我的尸骨，”那声音中含着恨意，“第二个条件，以后若是遇到当初折磨我和它的那个人，就帮我们报仇。”

这一回迟亦竹与琳琅开始愕然了。

埋尸骨其实不算难事，本身她们二人就打算要去一次无尽血海，只是这报仇……

“前辈，”琳琅没忍住，出声问道，“眼下已经过去了近万年，修仙者的寿命最长也不过三千年，这要如何报仇？”

那声音却不做解释，只道：“你们答不答应？”

琳琅一头雾水，还要再问，却被迟亦竹一把拉住。迟亦竹用眼神示意她往旁边看，琳琅微微偏头一瞥，这才发现巨型灵犀兽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高高抬了起来，正指着她们。

看这架势，她们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迟亦竹理清情况，当即便行礼道：“前辈的条件，我们答应了。”

“很好，”那声音终于开始回答琳琅的问题，“你们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我被那人带在身边近万年，虽然隔着玉瓶，但是他的气息我能非常清楚地分辨出来，这万年来，他的气息从没有改变过，我也对此感到困惑，而我现在只能确定的是，他还没有死。”

迟亦竹听了它的话，心中刚梳理出来的一点头绪又被立刻打乱了。

她原本以为布置这个地方的人早已死去，卓兴修和洛文柏所跟随的那位“主人”只是布置者的传人，但眼下看来，这位布置者就是他们的主人？

他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饶是迟亦竹前世博览群书，也从未见过这种例子。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它说说话，”那声音温柔了下来，“一会儿我会想办法让你们从这里出去。”

迟亦竹和琳琅对视一眼，点点头，坐下来开始调息。

一个时辰后，迟亦竹和琳琅跳进了地下暗河，随着水流离开了葬魂谷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