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 3.功法

迟亦竹在千金楼里坐了一会儿，想了想，打算先去云端坊。

前世都说国色与天香尽在云端坊，迟亦竹现在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她性格冷淡，云端坊盛名也勾不起她的兴趣，前世对云端坊的了解除了那句口耳相传的赞扬外，唯一知道的就是云端坊乃琳琅的势力。

“美人如花隔云端，所以我叫它云端坊，”彼时琳琅听了迟亦竹对云端坊来历的疑惑，执酒微微一笑，为迟亦竹解了惑，“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做个酒坊，原本起名叫醉梦乡，哪知点翠把酒坊做成了这样，便又改了名叫云端坊。”

琳琅贪美酒，迟亦竹早就知道这件事。

云端坊的盛名除了美色外，还有美酒，也算是不负了琳琅做个酒坊的初心。

世人只知云端坊里美人如云美酒成池，却不知那无数的美人都是邀月宫的杀手，那满池的美酒只需加一点药引便会变成剧毒。

“我当真只是想做个酒坊，”前世提及此事时，琳琅一脸无辜，“是点翠太厉害，不关我的事。”

的确是不关她的事，平时琳琅除了喝酒都不会去云端坊，去了云端坊也不会对云端坊的人下什么命令，一切如常。

迟亦竹知道杀手和剧毒的事，还是因为前世天地大劫时，琳琅脱不开身便把云端坊的坊主令交给她，让她去指挥云端坊。

迟亦竹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踏进这个她前世无缘欣赏的地方。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云端坊的景致倒也是一绝。

前世大劫当前，云端坊彼时十分萧索，坊中除了一两个待命的管事，其余人都转移了地方，是以迟亦竹也未见过传言中的各色美人。

这一次倒是截然不同，她拿出坊主令后，管事直接将她迎进了内阁，阁中还坐了个点翠。

“少宫主。”点翠行礼。

她是和迟亦竹一起到云岚城的，只是一到云岚城点翠便消失了，迟亦竹并不知道她一直藏在云端坊中，如今见到她也没有很意外，见她行礼便朝她点了点头。

殊不知点翠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少宫主最近行事怎么变得这么冷淡？这两天一路上都不见脸上有什么笑意……莫不是上次醉酒的劲缓了过来，开始馋酒了？”

迟亦竹自然不会知道点翠在想什么，她挥退了管事，心里确认了一下进东荒需要准备的东西，便吩咐道：“点翠，注意一下这三月内云岚城中的各场拍卖会，将拍品的消息都整理给我，另外，派一队人去盯着寻天门，有什么动静都向我汇报。”

她派人关注寻天门，除了琳琅的因素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前世东荒大会前，寻天门出了一点问题。

具体是什么事她并不清楚，那时她正在星海阁中闭关，出关后风波早已平息，门内上下都禁止谈论此事。

迟亦竹只是大概知道，后来正魔大战，这次风波便是其中一个诱因。

重活一世，她自然要把上一世不知道的事情都查清楚。

她打算这段时间就待在云端坊中，在距离东荒大会只有半个月的时候，再出来好好看看是寻天门的哪个弟子把东荒令送给了琳琅。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让点翠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准备修炼月沉功去了。

迟亦竹刚在房间里坐下来，便听见琳琅异常严肃地对她说：“迟亦竹，我发现了一点东西。”

听她语气这样郑重，迟亦竹心中也是一凛，问道：“怎么了？”

“我修炼的时候发现，你的日隐诀……”琳琅不太确定道，“似乎和我的月沉功相辅相成，就像……就像同出一源一般。”

“什么？”迟亦竹闻言十分吃惊，“你我功法明明针锋相对，怎会如此？”

她二人前世始终分不出个胜负，与功法脱不开关系，两人各自的弱点命门都被对方所克制，世人都道她们是天生的对手，难分伯仲。

这样具有极强针对性的两门功法，如今琳琅却说它们似乎同出一源。

迟亦竹深知琳琅不会是信口开河的人，她想了想，便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有源可溯，我且试试你的月沉功，瞧它同我的日隐诀有什么相似之处。”

琳琅应了一声好，便安静下来以免打扰迟亦竹运功。

迟亦竹静下心来，默念了一遍月沉功的口诀，开始运转灵力。

几个周天后迟亦竹才明白琳琅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世间功法大抵都是灵力出于丹田归于丹田，然而日隐诀和月沉功却是以神念出灵台引导灵力流转，最后神念与灵力都归于灵台，灵力再由灵台沉于丹田，如此一番下来，神念和灵力都能得到增长。

若说修炼路径相同便也罢了，或许只是上古功法的独有方式，但迟亦竹运转月沉功之后才发现，日隐诀与月沉功的所涉经脉竟是完美契合的，日隐诀绕过的经脉，月沉功都会流过，日隐诀未行的穴位，月沉功都会占满。

这已经完全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然而最终让迟亦竹确定这两门功法同出一源的，是她在运转月沉功时，脑中不受控制冒出来的日隐诀口诀。

修炼时需清明灵台，迟亦竹运功向来心无旁骛，什么时候遇见过这种情况？

迟亦竹心里一跳，立刻停止了修炼。

琳琅这边许久没有得到迟亦竹回应，想要联系她又怕她还在修炼，心中又忧又急，却不知道迟亦竹早就停止运功，只是在那边沉思罢了。

“琳琅，”迟亦竹想了许久，抿紧了双唇，迟疑道，“我想试试同时运转日隐诀和月沉功。”

琳琅顿时大惊，断然否定道：“不行，你眼下对月沉功知之尚浅，怎能鲁莽行事！”

迟亦竹摇了摇头，想起琳琅看不见，便出声道：“你心中也明白，月沉功与日隐诀如此契合，即使我涉及不深也可修炼……你修炼日隐诀时，脑中应该也出现了月沉功的口诀吧？”

琳琅噎了一下，心里明白此事的可行性，但还是不同意：“不行，贸然运功，若你走火入魔了要怎么办？”

迟亦竹闻言却是叹笑一声，并不关心自己可能会走火入魔这件事，只道：“琳琅啊，你是在担心你的这具身体，还是在担心我呢？”

她这句话更像是自问，却叫琳琅听得一股恼气上涌，气道：“我自然是担心我的身体被你折腾坏了！你若执意要如此，那我也同你一起修炼！”

迟亦竹皱眉道：“琳琅，此事不可儿戏，我敢这样做是因为我有把握，你——”

“你有把握，我便没有吗？”琳琅打断她，“你是在担心我的资质，还是在担心你身体的资质？”

迟亦竹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她与琳琅的资质放眼整个修仙界都是无人可媲美的，身体也好，神魂也罢，即使交换了身体她们俩也能毫无阻碍地继续修炼，除了功法有区别以外，与使用自己的身体并无不同。

琳琅平时是最不爱拿资质说事的，如今竟说出了这种话，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再劝也无用。

迟亦竹揉着额角推算了一下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最终无奈道：“好吧，那就我们两人同时运功，只是若你感觉到了不对劲，就一定要立刻停止。”

琳琅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我当然知道，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

迟亦竹道：“琳琅姑娘是个不肯认输的，我只怕你到时候与我赌气，非要继续运功，那就十分不妙了。”

“我什么时候同你赌过气！”琳琅对迟亦竹把自己形容成不懂事的小孩子感到十分不满，“迟大师姐未免废话太多，有这耍嘴皮子的功夫，还不如赶紧修炼。”

迟亦竹笑了笑，不再与她斗嘴，调整姿势坐好，把两门功法的口诀都默念了几遍，向琳琅道：“开始吧。”

神念从灵台流转向下。

同时运行两门功法对神念的凝练度与强度都有很高的要求，要用神念引导灵力同时流经两种脉络，灵台的疲劳度翻倍，拓宽经脉的痛苦也翻倍。

若非两人因为重生而神念十分强大，可能连引导灵力流转都做不到。

第一个周天的运转十分缓慢滞涩，当神念首次回到灵台时，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后续的运转便渐渐快了起来，两人的神念与灵力都在成倍增长。

琳琅心中已经完全打消了对于走火入魔的疑虑，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诚实地给出了答案，这两种不同的脉络，是完美互补的。灵力仿佛江水的波涛，这里迟缓了一点，另一处经脉会立刻推来一股灵力帮助运转，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运功变得越来越顺畅，神念与灵力的增长快得惊人，迟亦竹控制速度暂停了修炼，分出心神一查探，发现自己竟从锻体大圆满进入了聚元期。

如今修仙分为九个阶段，最低是气阖期，往后是锻体期，之后才是聚元期，前世这个时候迟亦竹还只是锻体大圆满，跨入聚元期那是进了东荒之后的事了，如今竟这么快就突破了锻体期的桎梏。

当今修仙界灵气稀薄，修行速度缓慢，在前世，十六岁的锻体大圆满已是天纵之才，眼下突破到聚元，在一些小门派中已经可以成为长老了。

琳琅与自己的资质不相上下，想必也已经突破聚元了。

迟亦竹正这么想着，忽然灵台处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撕扯她的神念，霎时间剧痛占据了头脑，迟亦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