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 32.毒柳

黄泉毒柳分明是扎根在地上根本无法移动的, 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琳琅一时傻了眼, 看着前方的黄泉毒柳, 脑子开始打结。

若是黄泉毒柳没动, 那就是她们闯进了黄泉毒柳的地盘, 但渴血人参又如何解释？

渴血人参明明很怕黄泉毒柳的脓液, 按理来说它不会跑到黄泉毒柳的附近，怎么她们刚一转角, 就碰见了黄泉毒柳？

黄泉毒柳的脓液攻击范围有限, 琳琅和迟亦竹便站在原地没有过去, 迟亦竹若有所思地看了黄泉毒柳一眼，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渴血人参害怕黄泉毒柳的？”

琳琅一边想着迷宫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边回答道：“我前世胆子大, 解决黄泉毒柳后收集了一些它的脓液, 之后遇见了渴血人参，我不是那会儿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付它吗？这脓液就在里面，我发现它很害怕这东西, 看见了就躲得远远的, 只是我收集的脓液有限, 限制不了它多久, 幸好后面无意丢出了致痒粉, 这才逃脱。”

迟亦竹捏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 猜测道：“渴血人参怕的是黄泉毒柳的脓液……倘若这黄泉毒柳没有了脓液, 又或者是脓液失去了毒性与腐蚀性呢？渴血人参应该就不会有所顾忌了吧？”

她抬头朝那株黄泉毒柳看去, 脓液流了满地，显然不会是第一种情况。

琳琅皱起了眉：“脓液是黄泉毒柳赖以生存的手段，脓液失去了功效，它应该早就枯萎了才是，怎么还会这么生龙活虎？”她看着黄泉毒柳挥舞着的柳条，怎么看都不像是快要枯死的模样。

迟亦竹也难以解释这种情况，犯难道：“或许……连渴血人参都可以乱跑了，这黄泉毒柳大概也发生了异变？”

这说法十分牵强，琳琅叹了口气，愁肠百结，前世的经验在此时全都没了价值，她左想右想，看着那些脓液，干脆道：“这样猜来猜去也没用，不如直接试一试，看看这脓液到底还有没有效用。”

她与迟亦竹对视一眼，两三步走上前，堪堪在黄泉毒柳攻击范围的边缘停了下来，在储物袋中摸了摸，掏出一个玲珑精致的小钟来。

这钟是她锻体期时得来的一件法器，能够短暂地使人产生幻觉，算是一件攻防皆宜的宝贝，只是效用十分有限，只对锻体期及以下的修士有用，前世今生加起来，琳琅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它了，眼下用来测试脓液倒是刚好，即便被毁了她也不心疼。

琳琅将小钟拿在手里抛了抛，随后一提衣袍蹲了下来，直接把小钟扔进了最近的一团脓液里。

一息，两息。

琳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泡在脓液里的小钟，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一点变化，小钟完好无损地待在地上，一点被腐蚀的迹象都没有。

远处的黄泉毒柳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地盘里进了个小东西，便立刻喷了一团脓液出来，准确地淋在了小钟上。

琳琅眯了眯眼，又仔细盯着小钟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变化。

她“啧”了一声，站了起来，对身边的迟亦竹道：“这脓液的腐蚀性看样子应该是没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毒性。”

迟亦竹闻言，睫毛颤了颤，望着那株黄泉毒柳，发呆似的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黄泉毒柳的方向。

琳琅一惊，立时便想拉回她的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团脓液稳稳地淋在了迟亦竹的指尖上——

迟亦竹捻了捻那发黄的脓液，十分镇定地擦掉它，道：“没毒，我试过了。”

“……”琳琅想打她。

迟亦竹带着点安抚的意思朝琳琅一笑，道：“这黄泉毒柳对我们算是没有威胁了，要过去看看吗？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

琳琅没吭声，只是瞪着她。

迟亦竹无奈地扬了扬唇角：“别这样看着我，要试毒性只能这么做，我总不能让你去试毒吧？”

她这话说得十分理所当然，琳琅却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去试毒？”

迟亦竹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视线不自觉地偏开，道：“咳，这种小事何必争论，还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最要紧。”说罢，又怕琳琅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便赶紧岔开话题道：“这脓液虽然没了效用，但淋在身上终究令人不适，要用什么东西挡住吗？”

琳琅看她一眼，没再继续为难她：“反正脓液没有威胁，就直接用这钟挡一挡吧。”

她说着，便隔空点了点地上的小钟，钟身立时闪起灵光颤动起来，原本粘稠恶心的脓液都被震了下去，琳琅再一抬手，那小钟便倏地变大，将她二人都罩在了其中。

弯刀牡丹的花叶噼噼啪啪地砸在钟身上，琳琅朝迟亦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走。

她们刚一迈进黄泉毒柳的攻击范围里，弯刀牡丹的攻击就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又一团腥臭的脓液。

从钟的内部能看见外面的情况，脓液失去了腐蚀性，无法造成威胁，琳琅二人便很顺畅地从一片脓液的攻击中穿过，直接走到了黄泉毒柳面前。

她们并没有站得太近，与黄泉毒柳还是隔了一段距离，提防着黄泉毒柳突然发难，警惕地打量着它丑陋的树身。

琳琅来回看了那些巨大的树瘤许多遍，似乎与前世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里面的脓液依旧饱满，树瘤表面光滑发亮，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要干瘪枯萎的迹象。

黄泉毒柳没了脓液的毒性与腐蚀性来捕猎获得养分，怎么还生长得这么滋润？

琳琅百思不得其解，她又抬头看看头顶像蛇一般扭动着的柳条，看上去气势挺足，其实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她看着看着，忽地想起迟亦竹之前说过，这黄泉毒柳的柳条是宝药，七窍玲珑丹中有一味药便是这柳条。

七窍玲珑丹有多难得，这柳条便有多难得。

琳琅看着头顶根根青翠如玉的柳条，觉得自己手有一点痒。

“迟亦竹，”琳琅拉了拉迟亦竹的袖子，“你说，我要是把这些柳条全摘下来，会不会发现黄泉毒柳不枯萎的原因？”

不过是想拿宝药而已，她却偏要自己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迟亦竹正仔细观察着黄泉毒柳的树身，却忽然被琳琅拉了一下，听到她说的话，哭笑不得道：“那柳条是它一身的生机精华，你若全摘走了，便也不必去找什么原因了，它立刻就会枯萎。”

琳琅听了，“哦”了一声，灿烂一笑：“那我便更要摘了！”

她说着，就从储物袋中找出一条长索，指尖一点，那长索便从小钟里窜了出去，迅速缠住了一根柳条，想要从根部绞断它。

琳琅控制着长索不断收紧，一边缠一边拖，活像同黄泉毒柳拔河似的。

她这一拉一拽，还真要将那柳条扯断了，就在琳琅兴致勃勃准备再加把劲时，身后却传来了迟亦竹惊慌的声音：“琳琅！快松开！”

琳琅一愣，下意识地便想按迟亦竹所说的去做，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未见她控制长索有什么动作，那柳条中便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无数个小黑点，全都附在了长索上，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琳琅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条长索变成了空气。

她根本没有去在意长索，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些小黑点上。

——那是忘忧蛊。

忘忧蛊喜食灵力，没有脑髓可以吸食时，它们便去吃掉所有含有灵力的东西，方才琳琅用灵力控制着长索，就将它们引了出来。

琳琅看着那些躁动不安的忘忧蛊，遍体生寒。

倘若她方才绞断柳条的速度再快上那么一点点，将柳条带进了钟里，只怕这会儿她和迟亦竹已经中了忘忧蛊的蛊毒，开始互相残杀了。

或许是长索上那一点灵力引动了沉眠的忘忧蛊，黄泉毒柳整个树身都渐渐冒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小黑点，琳琅骇然地一步步倒退着，看着成千上万的忘忧蛊将黄泉毒柳整个覆盖。

“原来是这样……”迟亦竹看着黄泉毒柳的变化，恍然大悟，“忘忧蛊应是饥不择食地将黄泉毒柳当做了目标，黄泉毒柳现在作为它们的宿体，表面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脓液失去了作用而已，其实内里早就被忘忧蛊掏空了。”

她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解释清楚，黄泉毒柳异变的原因找到了，然而琳琅现在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场景恶心得令人头皮发麻，忘忧蛊全都从树身里爬了出来，缓缓地移动着，似乎在寻找着其他可以食用的灵气。

琳琅看得脊背发凉，减少了控制小钟的灵力，一步一步往后退，祈祷着忘忧蛊不会注意到这里。

然而越不想发生的事，它就越会发生。

黄泉毒柳上的忘忧蛊忽地停顿了一瞬间，琳琅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还未来得及细想，下一刻便看见忘忧蛊铺天盖地地冲了过来。

琳琅顿时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瞬间运起全身的灵力，转身飞快地逃了起来。

植物墙中的弯刀牡丹感应到她和迟亦竹从黄泉毒柳的范围里出来了，又立刻开始攻击她们，弯刀般的花瓣簌簌地从植物墙里飞出来，一部分劈在了钟身上，一部分则劈进了忘忧蛊虫群里。

这样无差别的攻击稍稍拖住了忘忧蛊，给琳琅留出了些许喘息的余地。小钟防御不了多久，钟身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琳琅飞快地看了迟亦竹一眼，召出另一件防具，将迟亦竹一裹，直接抛了出去。

“你先走！”琳琅对上迟亦竹震惊又愤怒的眼神，高声喊道，“我先解决了这些虫子再去找你！”

那防具将迟亦竹护得严严实实，在琳琅的控制下带着迟亦竹飞出了老远。

琳琅回过头，看向那群紧追不舍的忘忧蛊，眼中闪过一丝漠然，手腕一翻，指尖便出现了一颗白色小丸，细看之下，那小丸中还萦绕着金银两种颜色。

这是白色火焰高度凝炼后压制成的焱丹，威力巨大。

琳琅捏着白色小丸，脚尖忽然重重一点，与身后的忘忧蛊拉开距离，随后转身面对着它们，面上狠色一闪而过：“恶心的虫子。”

她抬起手，指尖看起来十分缓慢而轻柔地一弹，那颗白色小丸却如乍响的雷霆一般猛地冲了出去。小丸离手，琳琅脸色瞬间一白，无力地看着那小丸冲进虫群里，“轰”的一声将忘忧蛊炸出了花。

虫子的尸体下雨般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琳琅浑身灵力被掏空，身体本就难受，眼下又看见这么多虫尸，顿时一阵恶心，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弯刀牡丹不知何时停下了攻击，琳琅一时没精力去细想，只坐在地上低低地喘着气。她没有预估好焱丹的威力，便不管不顾地灌注了所有灵力，忘忧蛊是解决了，自己这会儿也变得无比虚弱。

琳琅深呼吸几次，缓过了气，恶心胸闷的感觉减轻了一些，便咽了咽唾沫，撑着身子坐好，想要赶紧打坐恢复灵力。

然而还没等她摆好打坐的姿势，地面就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琳琅心里一跳，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土石崩碎声中有什么东西咻咻地窜了出来。

她连忙转头一看，却看见几根巨大的藤蔓从地里钻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捆住了被她扔出老远的迟亦竹，迟亦竹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藤蔓拖进了地底。

琳琅瞳孔骤缩，失声大喊：“迟亦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