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叶梓在考虑两人往后的关系。
慕东辰泡完冷水,去了心里那股邪火后,也在考虑这个事情。
从小遭遇得多,且因着出身成分的问题,好好活着不用像父母叔伯那样被批/斗,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他的愿意也很简单,就是干好每天的活,挣公分,不让自己和慕奶奶饿肚子。
其他的事,他从来没去多想。
活到十八岁,他从来没想过,谈对象结婚的事。
当初叶梓来他们家,哪怕她自己说,她的出身成分也不好,愿意跟他们好好相处,慕东辰也没太放心上。
叶梓的高中毕业学历,意味着她的成分就算不好,那也不像他是黑五类。
所谓黑五类,就是地主、富农、□□分子、坏分子(抢劫偷盗□□欺骗等犯罪分子)以及知识分子等五类人的子女。
特殊期间,黑五类是不被允许上高中的,慕东辰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可惜出身决定他,初中上完就得回家务农。
在这个年代,黑五类跟普通人之间,犹如隔着天堑一样,走到哪里都受歧视。
在知道叶梓跟他一样被分去当掏粪员时,慕东辰动过恻隐之心。
想着人一小姑娘家,干这种没人愿意干的活计,着实为难人,便想帮帮她。
结果这都还没开始帮,两人的流言蜚语,就满天飞。
最后慕东辰,只能收了帮衬的心思。
不仅如此,在过去的一个月,他对叶梓都是能避则避开。
比如早上为了不跟她碰面,他都特意起大早,争取在她起来前,做好早餐并吃好出门。
比如晚上下工,他会估摸着叶梓洗过澡才回来,尽量避免可能出现的尴尬。
因着他的刻意回避,一个月下来,两人之间并没出现什么尴尬的情况。
没想到,今天晚上心一松,就发生这天大的尴尬。
将人姑娘全身都看光,不对人有所表示,慕东辰过不了心里那关。
他有心要对叶梓负责,却不知道叶梓愿不愿意。
不过,他是个敢直面问题的人,无论叶梓什么想法,他都要找个时间,跟叶梓表明自己的态度。
接下五天的抢种工作,两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提起,这天晚上的尴尬事情。
只是,叶梓能明显感觉到,慕东辰对她的态度变了。
抢收前,慕东辰都是避着她的。抢收时,得知她稻芒过敏,会不着痕迹地帮她忙,不叫任何人发现端倪。这次抢种,慕东辰帮她,却是不再避着人。
两人之前的流言蜚语,好不容易才渐渐没了,抢种这几天又出现了。
都在一片田里忙活,那些话叶梓听了几耳朵。
“哎,你们发现慕家那小子,这几天对那叶知青特别殷勤没?你们说这两人是不是真好上了?”
“我看**不离十,不然就慕家那小子,冷性冷肺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热心?!”
“啧啧啧,这孤男寡女的,见天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出事才怪。”
“……”
这些是尖酸的人说的。
也有善意的。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处对象也正常。”
“撇开其他不说,单就这两人的长相,我觉得他们很配。”
“人家说不定是正儿八经处对象,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慕东辰长得高,脸也俊,生产队的姑娘们,虽然不愿意跟这么个出身的人扯上关系,却不妨碍他们偷偷对着慕东辰的脸,犯花痴。
至于叶梓,虽然每天穿得老气加土气,但那张脸是众人看得见的漂亮。
漂亮的东西,大多人喜欢。
何况这两人,在生产大队,从来不是多事的人。
就算不盼他们好,顶多也就冷眼旁观,鲜少有人会盼他们不好。
这些话叶梓听到,慕东辰也不可能不知情。
叶梓下乡第二天碰到这事,他是直接跟叶梓保持距离,从源头上掐断流言。
这次他却直接反问那个说得最难听的人,“我和叶知青的情况,跟方程远和程知青一样。为什么你总说我们两个关系不清楚,却从来不说方程远他们关系不正当?”
自打上次两人说开后,程悠然对自己跟方程远的未来,多了几分信心,进进出出再不避着他,两人之间颇有种同进同出的赶脚,俨然跟处对象一样。
不过这两人,一人是大队长的儿子,且任民兵团副连长;一人有着良好的出身,又负责社员每天的上下工记录,大队里的人轻易不敢得罪他们,哪怕对他们心里有想法,也没人会诉诸于口。
如今这层纸,被慕东辰这样捅破,大家一时面面相觑。
也有嘴快的当即顶了回去,“程同志住在大队长家里,每天上下工时间跟方同志一样,一起进进出出,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叶同志也是借助在我家,我跟她每天上工时间一样,一起出门也没什么奇怪,为什么大家把我跟她说得这么不堪?”
慕东辰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爱跟大家计较,那是他不在意。
往后叶梓跟他对象,他不希望自己的对象,再被这样对待。
“我未娶,叶知青未嫁,我们就算真处对象,那也是光明正大的,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往后请大家不要再拿来消遣。”
近几年来,慕家两祖孙活得跟透明人一样,再多关于他们的流言,也不见两人站出来辩驳,大家早就习惯他们的好欺负。
如今慕东辰突然硬气,就有人心里不痛快了。
“嘴巴长在我们身上,我们要说,你还管得上?”
“这都开始维护上了,要说没什么,谁信。”
阻止还要继续开口的慕东辰,叶梓看向态度最恶劣的李月娥,嘴角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昨儿个下工回来的路上,我隐隐看到你家当家的,拉着一个女人钻玉米地。是不是嫂子见天顾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忽略了家里当家的,才叫他在外面找人?”
其实被说说什么的,叶梓并不太在意,但李月娥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看得不爽。
她性格不尖锐,不代表她就好欺负。
这时候大家的娱乐少,嘴巴喜欢说三道四,她懒得多去计较。
可要有人把道人长短当成乐趣,且不让她说,还不肯罢休,那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这李月娥家是贫下中农,成分很好,可家里是真的穷。
这穷不是别人让他们穷,是这李月娥自己不会持家,做来的。
每年分粮食的时候,他们家就一碗一碗的白米饭吃。
粮食完了,就开始眼馋别人家的东西。
这年头谁家日子,都没比别人家好过。
李月娥自己不懂持家,问别人伸手,谁也不愿意借给他们。
久而久之,李月娥那一张嘴,就越发刻薄。
但凡谁家有个什么事,她都能给说得不堪入耳,大队里很多人都不喜她。
也是如此,叶梓才敢怼她。
李月娥就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主,尤其她自诩出身成分好,哪里愿意被慕东辰这两个成分不好的人欺负,当即拉开架势,“你个黑五类,竟然敢妄议我当家的,你给我等着,我要去大队长那边告你,让他好好批/斗你。”
“告就告,我还怕你不成。”
她刚说的话,又不是信口开河,她就不信,这李月娥的男人,会由着她胡来。
果然,看李月娥要去找大队长,他男人立马拉住她,“农忙时节,谁都没时间管这些,你给我安生点……”
自家男人是个什么德性,李月娥比谁都清楚,见他阻止,李月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推开他,“人慕家小子跟叶知青,这都还没好上就护上,你倒好别人都骑到你媳妇的头上,还想息事宁人,我告诉你不可能。”
水田里的泥,本来踩不稳,李月娥这一推,直接把他男人给推到田里,一下坐倒好多才插好的秧上,正被过来的方福生看到,当季脸一黑,“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