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摘下满天星 第 34 章

当天夜里, 陈若星要守灵，卫凛陪她。

隔壁大婶扶着老太太回屋休息，“您也放宽心, 千万保重自己, 可不能倒下了。”

老太太咬着牙，昏暗的光影也遮不住她脸上的哀伤。她这一生年少和父母别离，中年和唯一的女儿分离，也只有丈夫对她不离不弃。结果他还是早她一步走了。

“真是麻烦你们了。”

“说的哪里话, 都是左右邻居。您早点休息吧。”大婶轻轻带上了门，不忍在留下。

陈若星跪在那儿, 背脊挺直。

卫凛找来了一个垫子, “跪这上面吧。”他跪了半天, 膝盖确实吃不消。

陈若星一动不动。

卫凛拉了她一下，“你的膝盖不要了。”

陈若星换了垫子, 目光混沌，“卫凛，你说人死后是不是就会轮回转世”

“我对佛学不太了解。不过，阿公人这么好, 佛祖肯定会优待他老人家的。”

陈若星默了片刻，“一定会的。”那么请佛祖保佑，让阿公的下一世健康幸福。

卫凛应了一声。

“卫凛，谢谢你。”陈若星轻声说道。

卫凛转头看着她的侧脸, 他动了动嘴角, 有些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个晚上，两人相守着过了一夜, 安宁祥和。

第二天，天微微凉, 木门被推开了。

卫凛扶着陈若星站起来，“可能是我爸妈他们到了。”

两人一起走来，远远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陈若星木着脸，没有什么表情。

卫凛也认出了来人。

陈紫黎坐的夜里的航班，不知道是赶路的关系，她的脸色很差。“若星，我收到消息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陈若星咽了咽喉咙，“你去看他一眼吧。”

陈若星咬着唇角，“好。”

陈若星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的背影，很快她转过脸，目光落在院中的那几株玫瑰，玫瑰花开，娇艳动人，那是阿公为她种下的。等花开了，剪下几支，放在她房间的玻璃瓶里，她可以开心好些天。

卫凛问道“你不进去”

陈若星摇摇头，“她能来，就让阿公和她单独呆一会儿。”

陈紫黎没有流泪，眼泪流不出来了。大概她也没有想到，当年一别，再见竟是死别。她第一次后悔当初的决定。

“磕完头上过香，走吧。”老太太突然从房子走出来。

“妈――”陈紫黎颤声道。

老太太的目光已经转到别处了，“若星，你和我一起做早饭。”

“妈，这么多年，您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老太太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往前走着。

陈紫黎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她再也没有当年的勇气了。

陈若星陪着老太太去了厨房。

一切如常，锅里的热水滚了，老太太把馄饨下锅，“没什么想问的吗”

陈若星摇摇头。

老太太摇摇头，“你在江城见过你妈妈了”

“阿婆――”

“不用紧张。见过就见过吧。是不是觉得我对她太心狠了”

陈若星没有说话。

“人生就是一条路，这条路上会有很多人与你同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离开了，突然间又有人加入了这条路，可能走着走着又不见了。亲情、友情、爱情都一样，想开了就不要在意那么多。”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馄饨熟了，你盛一碗给卫凛。”“嗯。”

陈若星端了一碗馄饨来到院子里。

卫凛坐在小石桌边上，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他虽然饿，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你的呢”

“在厨房里，你先吃吧。”她情绪低落，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

卫凛拿着调羹搅动着碗里的汤，“去拿个碗分你一半，我吃不掉这么多。”

陈若星望着他，“这不多。”

“没胃口。”

陈若星起身去厨房拿碗，见阿婆盛了一碗馄饨，还在烧水。“阿婆，别煮了。卫凛没有什么胃口。”

老太太关了火，“你去堂屋里让她走吧。”

“不让她送阿公最后一程吗”

“不需要。人都走了。”老太太弯着腰，收拾着灶台。

“好。”

卫凛见她从厨房出来后，脸色更差了。“怎么了”

“阿婆让她走。”

对于老太太的安排，卫凛不能说什么。现在他理解陈若星怎么会有社恐了，老太太的做法有时候确实让人无奈。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静观其变吧。”卫凛只能这么说。

陈若星抿着嘴巴，“我怕阿婆难受。”

“一会儿我爸妈就到了。阿婆的注意力也不会在你妈妈身上。”卫凛说道。

陈若星叹了一口气。

那天上午，如卫凛所说，卫家人来了以后，老太太也无暇顾及陈紫黎了。

在卫家人的陪同下，老爷子火葬以后，安葬在了附近的墓园。

老太太叹息一声，“你好好休息吧，等我。”

唐韵道“岚姨，您别想太多了，还有若星陪着您啊。”

老太太看了一眼陈若星，“她长大了也不需要我陪了。”

“阿婆，您和我一起去江城吧，我会好好孝敬您的。”陈若星蹙起了眉头，“您一个人在涠舟，我不放心。”

“你阿公在这，我哪也不去。”老太太摆摆手。

唐韵道“卫凛和若星的订婚，您总要出现去看一下吧。”

一旁的陈紫黎惊讶地看着陈若星。

陈若星低了下头。

老太太叹息一声，“等过完头七，我再过去。”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卫父和卫凛走在最后。“你自己的事想清楚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要受别人影响，同情是一回事。”

卫凛扯了一抹笑，“我知道。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那就好。”卫父轻轻呼了一口气，“若星也是个好孩子。”

卫凛抬眼看着前方，没说话。

老爷子的丧事结束后，大家一起出发回江城。原本陈若星还想留下来陪老太太几天，老太太没让。临走前，老太太拿出了一对戒指送给了卫凛和陈若星。

“这戒指是你阿公送我的，我现在送给你们。”

卫凛接过，“谢谢阿婆。”金戒指时间久了，颜色也暗沉了。

陈若星拿过来，没说话，她细细摩挲着。

“你们收好吧。”老太太看着两人，不由一笑，“我和你阿公结婚的时候，也就是19岁。家里的事情都是你阿公做，白天他还要去工厂上班”

“阿婆――”

“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两人走出来。

卫凛开口，“这戒指你拿着吧。”

“你不要”

“是你阿公的东西。”

“阿婆给你就是给你了。你若是不想要还给阿婆。”说完，她转身上了楼。

回去的路上，卫凛和陈若星依旧坐在一起。陈若星心情低沉，一路无话，大脑胀胀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下了飞机，她和唐韵说了一声，回一趟学校。

唐韵微讶，“正在放假，你回学校也不方便，冷冷清清的。”

卫凛道“妈，我送她回去吧。”

唐韵想了想，“那好吧。你们小心一点。”

陈紫黎叫住陈若星，“若星，过两天我来找你，有些事想和你谈一谈。”

陈若星点点头，“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卫凛开着车，她坐在副驾，无精打采靠着椅子上。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

“到了。”卫凛开口。

陈若星恍惚地打开车门，才发现这不是学校。“我回学校。”“你想要一个人静静，上面也可以。”卫凛说完也下车了，他打开后备箱，拿出两个人的行李箱。“走了”

陈若星乖乖跟在他的后面。

到家以后，卫凛说道“右边第二间房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

卫凛点了一下头，回了主卧。等他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后，隔壁的房门紧关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处理着薛教授交给他的任务。四个小时后，陈若星也没有从房里出来。他想了想走过去了，敲了几下门，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陈若星――陈若星――”随即他打开了门锁。

屋内一片黑暗，窗帘被她拉的严严实实的，一些光亮都没有透进来。

卫凛摸到开关，开了灯。

陈若星蜷缩在床上，婴儿般的姿势，睡得很沉。

卫凛呼了一口气，轻轻走到床沿。“你是猪吗”他低喃了一句，微微倾身，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的身上，眸光扫过她的脸颊时发现她的眉心一直紧蹙着。他的指腹不由得抚上去，轻轻滑过。

陈若星突然间抓住他的手。

“你醒了”卫凛问道。

陈若星没有回答他，“阿公――阿公――”她低语着，身子不安的抽搐。

“陈若星――”卫凛按住她的手臂。“醒醒――”

陈若星被吵醒，被迫睁开眼，“让我再睡一会儿。”

卫凛起身，拉开了窗帘，又打开窗户，热气一瞬间窜进来。

“卫凛，你不是说不管我，让我自己静静的吗”

“你已经睡了四个小时了。”卫凛沉声道，“陈若星，人死不能复生。”

“说的轻松。”

“那你准备逃避到什么时候伤心多久你阿公也回不来了。”

“卫凛你住口”

卫凛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陈若星呼吸急促。

“我以为你很勇敢。”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陈若星红着眼圈，眼底一片黑暗，肩头无助的颤抖，像只被人遗弃的小松鼠。她心里积压了太多太多，整个人都要垮了。

“凭什么”卫凛轻笑，一字一顿，“凭我是你的未婚夫，这个关系还不够”

她的眸子慢慢有了一丝神采。

“起来把脸洗洗，脏的和楼下的小灰一样。”卫凛撇开眼。

“小灰是谁”她闷闷地问道。

卫凛往门口走去，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小区的一只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