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不远处静静站着的明心, 感受着心中陡然升起的, 几乎将自己淹没的欢喜,敖情一时间有些迷茫。
这欢喜,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明心的
迈步走过去,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对上那双满是温柔的丹凤眼, 敖情一双猫儿眼也微微弯了起来。
大概, 两者皆有吧, 她心想。
明心唇角微动,正欲说话,一旁的魏鹤轩却已经迈步向前, 急切的说,“秦前辈, 那恶贼可是解决了”
敖情点头,说, “对, 解决了。”
闻言,魏鹤轩顿时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明心上前,身影一闪,就站在敖情身前,眼神不离她左右, 关切的问,“有没有受伤我感觉到你很不高兴。”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敖情的唇就抿了起来,恨恨的说,“那魔修本事不行,一张嘴却奇臭无比。我要把他的魂炼上万年,让他知道话是不能乱说的。”
明心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深,眸底冷意盎然,附和道,“合该如此,解决了此事,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赞成过后,他看着愤愤的敖情,立时口中一转说起了别的。
敖情虽然还是有点不高兴,可也没再继续回想,点点头说,“好,你想去哪里”
眼见阿情被引开了注意力,没再继续生气下去,明心微的松了口气。
阿情,还是高高兴兴的好。
至于那个魔修
明心垂下眼眸,开始在记忆中翻找炮制他的办法。他熟知阿情的脾气性格,这般模样分明是气的狠了。
那魔修,当真该死。
一旁的魏鹤轩两人只能看着两人说话,至于他们在说什么,却是完全听不见的。
明心一心二用,口中回答道,“四处走走就好。”
敖情微笑,打量了一下明心,跟着认真的说,“也好,你最近修为涨的快,这次出去,也好磨炼一下心境。”
明心微笑,一双凤眼不离敖情左右,说,“阿情说的对。”
这句话说的温温柔柔,似乎带着万般柔情。
敖情心中一跳,跟着左一拍右一拍的乱跳起来,就像是一汪忽然被投进石子的水池,乱了平静,升起涟漪。
瞬间挪开眼神,她看向一旁的魏鹤轩两人,说,“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见着她避开,又转移了话题,明心凤眼一动,跟着低笑出了声。
敖情回眼看了眼他,猫儿眼微微睁大,里面像是有一朵小火苗般,面上却神情淡淡的说,“笑什么”
明心垂目,瞬间收起笑容,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只是,那双看不见的凤眸深处,却满是笑意。阿情一定不知道,她刚刚的猫儿眼中带着的羞意何等惑人。
魏鹤轩正准备回答说好,就发现对面的两人又说起了话,那气氛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却给他一种根本插不进去之感。
眼见着两人话音落下,他才赶紧说,“好,不过今日已有些晚了,不适合回城。寺中有准备落脚的院落,秦前辈去那里稍稍歇息一会儿吧。”
关阳朔连连附和,说,“对啊,秦姑娘一路奔波肯定累了,先去寺中休息。”
寺中
敖情微皱了皱眉,她讨厌寺庙。
一旁,明心并未错过这一点,他唇角一动,正准备说话,就见敖情点点头,说,“好,走吧。”
见此,他口中的话立时停下,又说,“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去,我们去别处即可。”
佛门和龙族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向来不好,让阿情一条龙去住佛门的寺庙,的确会让她不舒服。
敖情摇头,眉梢一扬说,“我是讨厌有不怕它,为何要走。”
明心失笑,看着神采飞扬的敖情点头,说,“阿情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说完,一行四人便就直接上山,进了寺中,直接去了给明心准备的院落。
四人前脚进寺,太子以及闻承业几人后脚便迎面而来,含笑打起了招呼。
敖情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有些厌烦。
明心唇角微抿,迈步上前,直言道有些累了,准备回去休息,还请诸位让路。
这话说的直接,太子几人立时顿住,眼中不悦一闪而过,却没有纠缠,而是撑起笑容,做出恰巧路过的模样,打过招呼后便就和两人错身离开。
只他身后的尚修远记忆闻承业几人看向魏鹤轩,待看见他点了点头,这才眼睛睁大,满脸狂喜。
若不是要陪着太子,想来几人就要直接过来仔细询问了。即使不能过来,几人还是有些神思不属,恍恍惚惚的跟着太子继续向前走。
魏鹤轩收回视线,看着明心微的皱眉,显然是有些不赞成般,说,“大师,太子终究不好太过怠慢的。”
不管明心何等本事,终究是生在凡世间,这般对待太子,若是惹得对方不悦
那就后果难料了。
关阳朔抓抓头发,说,“老魏,你想多了啦,我们江湖中人,和皇室有什么关系。没必要多理会他,”
魏鹤轩一顿,看了眼同伴,有些无奈。
虽然同是江湖中人,可魏家几百年的世家,朝堂上亦有族人,自然难免有些敬畏皇权,哪里能像关家庄这般不甚在意。
明心淡淡看了眼他,没有说话,径直安静跟在敖情身侧,回了自己的院子。
见此,魏鹤轩也没再多说,只看着敖情,期望对方能劝劝清高孤傲的明心。
敖情没有理会他,待两人回了院子,魏鹤轩以及关阳朔便就知机的告辞,
懒散的躺在窗边的榻上,扫了眼光秃秃的院中,敖情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说,“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这话说的笃定,只是做下决定通知明心般。
明心没有意见,反而很是赞同的说,“好,”
看今日那太子的模样,有希冀有贪婪有,很明显是对明心之前露的那一手念念不忘。这还罢了,几人此次针对魔修一事没有告知太多人,那太子和其他人也不知一二,若是他们明日知道两人解决了那魔修,必定会更加趋之若鹜。
到那时候,两人必定更是不得清净了。
敖情两人又不图这凡世间的名利,自然是早走为上策。
第二日,早上。
魏鹤轩三人以及闻承业几人昨晚可以说是彻夜未眠,即激动又兴奋,恨不得天亮后就来找敖情问个清楚明白。
不过几人忍住了,待到天亮,又候了一会儿,眼见着快到早膳时间,几人方才动身前往明心的小院。
然而
扬声说道几人前来拜访后,看着院门大开,却毫无动静的院落,几人心中一沉,心中立时浮现出一个猜测。
魏鹤轩又扬声唤了几声,眼见院中还是没有动静,他便又扬声道,“恕在下冒犯了。”
话罢,他迈步走进院中,身后,尚修远几人也随之跟了进去。
片刻之后,几人沉着脸走了出来。
魏鹤轩苦笑一声,抬头后眼睛一亮,叫来了附近一个扫地的小沙弥,虽满身低落却还是挤出温和的声音,带着希冀的轻声问,“小师傅,你知道这个院子的人去哪儿了吗”
小和尚年约十二三岁,闻言眨了眨眼睛,说,“没在院中吗小僧并未看见有人出来啊。”
关阳朔有追问道,“小师傅你来多久了啊”
小和尚继续扫着地,说,“小僧来了约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几人互视一眼,心中清楚,那两人,是真的走了。
院中空无一物,没有丝毫东西留下。就像是从未有唤做明心和秦术的两个人住进去般。
护国寺百多里外,和京城背道而驰的一座城池中。
明心扬鞭一抽,马儿嘶鸣一声拉着马车向前走去。他腕上的玉色念珠随着蓝色袖扣滑下,另一只手一扣头上罩着的幂蓠,轻声问道,“阿情,向那边走”
敖情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里,懒洋洋的看了眼窗外,随口道,“唔,就去南边吧。”
明心唇角上扬,轻声说,“好,那就去南边。”
说着话,马车已经走向了南边的岔路。显然,他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不过也是,敖情乃是龙族,天性亲近水,相比其他三个方向,就数南边水汽最重,她当然会选那里。
马儿走的不快不慢,明心牵着缰绳,尽量避开路上的坑坑洼洼。
敖情闲散的做起身,看着窗外掠过的深山密林,眼见飞鸟在其中穿梭,偶尔路边草丛一动,不知什么小动物被惊动溜走。清风带来一缕花香和草木的清新气味,吹起马车上的轻纱窗帘,落进她的面上。
敖情不知不觉间露出了本来的容貌,金色的发丝调皮的缠在云袖上,金色的猫儿眼轻眨,唇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轻轻扬起,泄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相比之在龙宫的寂静和在人世间的喧闹,眼下只有明心和自己呆在这里,竟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听着马车里的动静,明心转身撩起帘子,便就被入眼的华贵金色晃了一下,微微出神。
敖情转头看来,金色的眸子落在他脸上,对上那双幽深的凤眸,笑意中带着一丝疑惑,说,“怎么了”
明心很快回神,只攥着帘子的手微微收紧,答道,“中午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做。”
不管见过敖情的容颜多少次,再次看见,他都会感觉到无比惊艳。
敖情点头,忽然一顿,眨眨猫儿眼看着他说,“你好像,不能杀生了。我来吧。”
明心入佛门,受了不可杀生一戒。他这些年也严格恪守,从未亲手取过别人性命。然而,这兔子啊之类的生灵的命也是命,他自然也是杀不得的。
明心一顿,抿了抿唇,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有些低落的说,“好。”
见此,敖情不由有些失笑,起身点了点他的额心,说,“怎么了这是”
明心伸手握住她正准备撤回去的手,继续低落的说,“我变强了,可现在却连亲手给你准备吃的都做不到了。”
敖情
她打量了一下明心,而后轻笑一声拽回了手,说,“别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心智现在这么脆弱了。”
明心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笑吟吟的看着敖情,说,“好吧,被你看穿了。”
敖情失笑,起身一闪就不见了身影,只声音遥遥的传过来,“我去了,你准备一下。”
明心笑意不止,抬头看了眼敖情离去的方向,拉着马车向水源走去,就在身旁不远处。
起身,放下马车。他俯身捡起身边不远处的干枯树枝。
只是,他一双丹凤眼,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幽深无比,其间一丝冷意闪过。
虽然那些记忆被封印住,明心却依稀间有种直觉,自己不应该入佛门。
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佛门的。
虽然不解佛门为什么这般想要将自己收入佛门,可明心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
必须,一定。
为了自己,也为了阿情。
敖情很快就带回来了一只山鸡,生的肥肥胖胖,羽毛鲜艳,一看就知道绝对肉质嫩滑劲道。
明心伸手接过,默默念了断经文以做超度,希望它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而后,毫不迟疑的褪毛剖腹,去掉杂质,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调料工具炮制起来。
一个时辰后,两人这才留下一地残骸,驾起马车,优哉游哉的继续上路。
想当然的,那只鸡全让敖情吃了。
至于明心,吃的则是敖情摘回来的果子,香甜清脆,都是她亲口尝过才摘回来的。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渐渐变大后,砸在大树枝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又落在地上。一连串的雨声连绵在一起,交织成一段悦耳的乐章。
人世间七月的天,雨水总是这般多。
敖情懒洋洋的倚靠在破破烂烂的门上,看着外面的雨幕,水滴自房檐落下溅在地上炸出水花,却沾不湿她的裙角。
这是一座陈旧破败,被主人遗弃的茶寮。
雨刚刚落下的时候,尚且还小,两人加急赶了段路,看到这个破茶寮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大,两人便就顺势进了这里,虽然破败,但勉强也能遮风挡雨。
不过,看着这里面厚厚的灰尘的时候,敖情差点没下脚。甚至可以说是满脸的嫌弃。
明心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掐出净尘决,伸手一挥清理完了屋内的灰尘,凝成一个灰球扔了出去。
敖情这才勉勉强强的落脚进来。
明心把马车上的卧榻搬下来,安放在没有雨水的角落里,又打理整齐。
等他忙完这些,这才拿出一壶酒和酒杯,走向敖情。
嗅见酒香,敖情回身看来,就见明心温柔轻笑的脸,她目光一扫而过,落向他精心准备好的卧榻,不由轻笑,说,“一夜而已,何必这般麻烦。”
明心唇角上扬,没有回应这句话。他抬起手倾倒酒壶,倒进玉杯中递给了敖情。
敖情伸手接过,一饮而尽,猫儿眼金芒一闪,满是愉悦的说,“好酒。”
明心唇角的笑意加大,又给敖情续了一杯。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喝一个倒,喝的人理直气壮,倒的人心甘情愿。目光交缠之间俱是笑意,衬着外面缠绵的秋雨,凭白织出一片旖旎。
不知不觉间,敖情已经完全靠在了门柱上,目光打着圈的在明心身上转悠。
她明明是把他当做小徒弟般精心养大,行为间从未逾越。这人,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心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他被宽松僧袍掩住的身体,却悄无声息的慢慢紧绷起来。唇角微微抿起,他伸手又给敖情倒了一杯酒。忽的,他眉梢一动,微微皱起看向雨幕之中。说,“有不速之客到了。”
说话间他声音低沉,其中一丝恼怒不可遏制的泄露出来。
纵使敖情的目光让他紧张难耐,更有一丝隐秘的欲念从心底升起,几乎要让他当场失态,明心还是不想被人打扰。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人相处的氛围太过美好,比他曾经幻想过的都要更加美好。
敖情目光不动,眼见着他情绪中的恼怒,目中笑意一闪而过。
她饮尽杯中酒,到底是挪开了视线,随着明心的视线看去,说,“唔,还是很狼狈的不速之客。”
湿冷的水汽中,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血气。
这味道微不可查,但是落在嗅觉无比灵敏的两人身上,便变得无比明显起来。
敖情微微一动,华贵的金发金眸金色衣衫便化作了之前见着的,平平无常的黑发黑眼白色衣裙。同时顺手将酒杯递给明心。
明心伸手接过,手掌一翻,酒壶和酒杯便就都消失不见,只余下淡淡的酒香弥漫在周围,可这丝余味也很快的被湿冷的水汽冲散,逐渐消失不见。
两个人说着已经发现,可事实上等两人转身进了破屋,明心点起火堆,那些人才终于赶到附近。
屋外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听着,还有两分得意欢快一般,同时还有马蹄踏水声响起,透过雨幕传了进来。
这匹马本来只是凡马,可之前敖情嫌它太慢耐力又不行,就喂了它几颗开智增灵的丹药。不得不说敖情手中没有普通货色,这几颗药下去,这匹马立即就开启了灵智,虽然现在还不强,可随着时间过去,它慢慢就会变得与常人无异,甚至有可能会更加聪慧。
比如现在,它已经会给主人示警了。这声嘶鸣落在敖情二人耳中,就是有人来了的意思。
然而
敖情唇角一抽,低声道,“蠢货。”
明心不由低笑,说,“没事,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的。”
可不是蠢,眼下雨势又大了许多,雨幕连天,若不是这马犯蠢,那些来人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这离路边还有一段距离的茶寮。
不过现在,这般明显的提醒,那些人想不发现都难了。
果然
嘶鸣声刚刚落下,一道满是惊喜的女子声音就传了过来,说,“师兄,那里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