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科幻 > 正始十一年 > 131、分流水(20)

正始十一年 131、分流水(20)

作者:蔡某人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4 05:47:53 来源:就爱谈小说

从屋里出来, 月像发了霉, 长出一圈毛乎乎的边, 桓行简仰头看片刻知道明日必定有大风。

他振一振衣袖,情绪已经完全冷却下来。有人要他犯傻, 一个人犯傻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失陷在情绪里。

人在这洛阳城的夜幕下, 宛若一芥, 人越小,越觉得那宇宙星辰无穷无尽。但自己脚下是洛阳城,见证过汉帝国的辉煌,天命要续, 也只能在洛阳续。既然这样, 总要有人流血的, 敌人的, 故旧的,他不肯流血就只能让别人流血了。

如是一想,桓行简觉得胸臆顿开, 天地磅礴, 夜风浩荡,那种仿佛张开怀抱就可揽星辰日月入怀的感觉让他的血如冰烫,如火冷。直到经过厢房的窗下, 看到烛火里的人影,他才收住脚步,静静相看。

嘉柔和大奴什么都不知道, 前院后宅,一墙之隔,便内外有别。

“大奴,你听”嘉柔手指在那具焦尾琴上一划拉,调不成调,曲不成曲,她不善琴,只是她热衷于捣鼓出各种声响来吸引大奴。

“你这琴艺也着实糟糕。”桓行简进来时径自把嘉柔一推,示意她让开,他很久不碰这些风雅之物了。年少时,琴棋笛箫样样不在话下,如今,只剩每天与笔墨纸砚打交道了。

嘉柔很识相地起身离开,坐到床沿,把大奴轻轻托头抱起,揶揄地瞥了眼桓行简,贴着婴孩的脸,嘀咕道

“大奴,你瞧,你爹爹要卖弄呢。”说着,嘴角微微一翘,亲了亲大奴。

三两下试音,他随手一划拉,竟像是苍苍蒹葭里陡然起了白鹤的清唳,嘉柔被这悦耳的古琴声打动,不仅是她,仿佛小小的婴孩也听了进去。

屋子里没了旁人,嘉柔本渐渐陶醉,可他琴声却越来越急,手指飞快,那一声声不再清,不再剔透,反倒像是在眼前硬生生泼墨出交杂错乱的书法,有篆有隶,或行或草,激越到极点的那一刹,嘉柔以为琴弦要断了,却是戛然而止,她的心也跟着一停。

余音不散。

桓行简一抬眸,对上嘉柔还没回神的目光,笑了笑“如何夫人可感受到了音律之美庄子云天籁之音,我虽不及,却也略得一二妙处。”

这才是他大家公子的贵重教养,嘉柔目光匆匆一别,看看大奴,不由惊奇道

“我以为你会被吓哭呢。”

听得桓行简一嗤,走过来,接过大奴,用一种无比怜爱又骄傲的口气说道“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儿子,一首曲子,就能吓到我儿”

嘉柔听得心里悸动,她两手朝膝头一搁,交握着“大将军,你日后真的会把大奴带身边亲自教诲吗”

“那是自然,不过,好老师必不可少。”桓行简边说边挑动眉头,逗了逗孩子,大奴会笑了,时不时的,便冲父亲露出纯净无暇的一抹笑容来。

他一笑,桓行简便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的心变得柔软异常,这是他的儿子。有了他,仿佛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值得,桓行简心头快速掠过一团阴霾,面上如常,莞尔看了看嘉柔

“对了,大奴的满月酒母亲的意思是打算亲自操办,具体事宜我还没跟她商量。使君夫妇我通知到了,不巧的是,西北这段时间恐怕军情紧急,他们未必能来。至于你父亲,暂且还无音信,柔儿,你有什么要求吗你提,能满足的我都满足你。”

说到那踪迹飘渺的父亲,嘉柔一阵怅然若失,她勉强道“我没什么要求。姨丈守边,本就不该轻易离开,姨母的腿不好,长途劳顿我怕她吃不消。我父亲他,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外祖。”

两人说着话,怀里的大奴哼哼唧唧想哭,嘉柔注意力立刻被孩子带走,她忙道“玩好一会儿了,准是饿了,又闹困。”

把外头乳母喊进来,大奴便被抱了出去。方才断的话头,桓行简又重新拾起

“别担心,你父亲早晚会知道的。”说着不忘打趣嘉柔一句,“我看你如今很懂小孩子。”

嘉柔把头发一抿,转头把床铺整理了一番“我本来也不懂,是乳母告诉我的,小孩子如果哭闹了,要么是饿,要么是困,再要么就是,”她脸上忽红了,声音变低,“他拉了呗黏糊糊的难受。”

一想到每个人婴孩时期大概都有这种让人窘迫的旧事,嘉柔一扭头,忍不住看了看桓行简,心道,大将军小时候也这样罢饿了就哭找奶吃,说不定,也糊过一屁股她下意识摇了摇脑袋,自己这都想的什么呀

目光一垂,才发觉他衣裳不知是勾到什么了,划出一道口子,这一幕,似曾相识,等嘉柔蓦然想起来时间便准确无误地来了个回马枪,刺的她心口一疼。

那时候,姊姊还在,他硬逼着自己为他补衣裳。嘉柔依旧记得彼时心境,慌张而局促,她轻轻咬断线头的微响,好像还在耳畔。

桓行简顺着她的目光一低头,笑了笑,起身到屏风后头换了件袍子,把这件一丢,掷到她怀中

“帮我缝补一下罢”

嘉柔撂开手“大将军衣裳这么多,破了不穿就是。”

桓行简却把篾箩端来,朝榻头一放“丢了怪可惜,补一补还能穿。”嘉柔懒得理他,“那你找奴婢去缝补。”

“最后一次。”桓行简忽这么说道,连他自己也惊讶为何脱口而出,嘉柔微怔,默默挑出线跟他袍子比了比,她女红精进,不知给大奴做了多少有趣的玩意儿。不多时,借着烛光,将他那损破处用心补好,针脚细密,竟一点都看不出来。

桓行简在旁默默注视着她,时间久了,嘉柔身上笼着的那层烛光像把人淹没了似的。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唯独鼻尖发亮她人显得沉静极了。

补好后还他,桓行简没有接,淡淡笑“你留着吧。”

嘉柔疑惑地盯着他,看看手里,又看看他“我留着可我穿不着啊。”

“柔儿,姜维又来犯陇右,我不日就得动身亲征,所以,”他还只是笑,“你留着吧。”

见他说的寻常,可嘉柔嘴里立刻变得艰涩起来,她抱着他的衣裳,愣愣的“你要走了可,可大奴的满月酒他这么小,你”她说的磕磕巴巴,为自己不自觉就有了的小妇人心态而羞愧,军国大事,不是她能置喙的。

沙场上,刀枪无眼,桓行简又喜欢冷不丁地弄险,嘉柔心神完全乱了,手足无措地垂了脑袋。

“我之所以跟你说,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毕竟,我这一去,我自己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力争取早归的。”桓行简握住了她的手,细腻揉捏着,嘉柔猛地一抽,声调都变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想听”

嘉柔心惶惶的,她说不上来,她没工夫去恨他厌恶他了。他又要走了,往那局势不明的战场上去。怎么这样呢他身为大将军,怎么老得他亲自挂帅呢

“柔儿,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我这次去,只是事关重大必须我坐镇才行,可冲锋陷阵自然轮不到我,你跟大奴都在这儿,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桓行简反复劝慰她,嘉柔抬了眼,眸中清泪隐隐,“我不想你走,我害怕。”

她终于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了自己的软弱,还有无助,嘉柔不想硬撑着自己,突然就没了力气,身子一仰,只想跌下去。

桓行简把她一拥,嘉柔再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闹了起来“你别去,你要是有个好歹,大奴就没爹爹了,他太可怜了。”她呜呜咽咽的,“你说过的,要教大奴读书写字,教他骑射,你还会弹古琴这个也要教他,他不能没有你的,你知道吗他现在都不认识你,还不知道爹爹是谁,我好害怕”嘉柔身子一挺,两条手臂紧紧箍在他颈子上,眼泪决堤,“大将军,求你别去,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整个人几乎粘在他身上,不愿松手,桓行简只好不住抚着她脊背,热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上来温度,这是他熟悉的,也是她熟悉的。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柔儿”桓行简试图拿掉她的手,嘉柔执拗地抗拒着他,他很无奈,只能任由嘉柔把脑袋伏在自己肩头抽泣。

“大将军不懂,你自幼父母双全太傅和老夫人都十分爱护你,你还有那么多兄弟姊妹。你什么都有,你不懂没有的缺憾,我只想大奴什么都有,我不瞒你了,其实,我不打算走了。我一看到他,想着我要是走了,他就没有母亲了,他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他做错什么了,要承受这些呢我怎么样不重要,我总归就这样了,可他不能,他要好好的,”嘉柔哭得双眼通红,后掣开身子,哀求地望着他,“大将军,我对你坦白了,我心里所想都跟你说了,你别去好吗陈泰将军呢还有我姨丈,”她眼睛忽的一亮,胡乱抹了两下眼泪,“对,还有邓艾将军,我姨丈说邓艾将军这个人虽然出身低微,但他其实有大将之才,这些人,你不能用吗”

她这张脸,说不出的凄凉,人哀哀的,晶莹的泪水鼓涨着眼眶子,一眨眼,就滚滚而落。桓行简把她脑袋一揽,两人额头相抵,他阖了眼,不断摩挲着

“柔儿,我很高兴你心甘情愿留下来,但我这次必须去,正是为了大奴的未来。你别哭,也别害怕,我答应你了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相信我。”

“我知道,我这么要求你是不对的,你是大将军,有些事你必须得去做。可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了,我心里难受,我什么大道理都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哭呛了,桓行简拍着她后背,去吻她脸上的泪水,去亲他熟悉的眉眼。

两人呼吸交错,桓行简低首含住了她柔软滚烫的唇瓣,将伤心咽下去,嘉柔被他托着颈子,于混乱中回应。唇舌纠缠间,他是暖的,自己好像浑身都冷到了极处,她一直打颤,可被他舌尖相抵时就如被灼伤了一般,肌肤贴着肌肤,这才是真的,身边的人呼吸和心跳都那么蓬勃地在耳畔轰轰烈烈地响了起来。

“柔儿,你不需要知道,你什么都不必知道。”桓行简的手从她战栗的膝头拂过,像游鱼,往上溯,先民的歌谣里唱溯回从之,也唱死生契阔。他呼吸深促,忽又恨透姜修,这样的念头下他力道很重,卷挟的不知是爱是恨了。

白天的公府,是属于权力的。在这样黑黝黝的夜里,无论是古是今,属于男人和女人。

嘉柔满面绯红,她失神地承受着不忘注视他明亮的眸子“你真的爱大奴吗”她的声音很破碎,像起伏的小舟,“如果你,你有了很多孩子,你还会这么爱他吗”

“爱,”桓行简眉头上的汗水摇摇欲坠,他按着嘉柔的肩头,有些发狠,“不管我有多少孩子,我最爱他,因为是你生育的。”

他猛地一沉,将嘉柔的双手放上去,不住亲吻她的脸颊,那上头是湿润润的泪水和汗水,他手摸到狼牙,光滑的,平整的,像弯弯月牙搁浅在颈窝里。

胸口贴上来时,嘉柔察觉到那伤疤的形状,火热无比,她记得他伤疤重叠,在那一处反复受伤。这世上,有多少时刻,人就是在反复受伤呢

月亮彻底沉下去了,西天又变得黝黑一片。

桓行简在天蒙蒙亮时起身,嘉柔仍在沉睡,他看她片刻,穿好衣裳下榻,轻手轻脚走到书案旁,寻出她以往练的字,一卷,置在袖间出来了。

一出门,外头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昨夜一场癫狂,真像大梦一场,桓行简伫立片刻,深吸几口气,疾步朝值房去了。

这个时辰,属官们还没到,但打扫庭院的仆人已各自忙碌。桓行简吩咐人抓紧把卫会找来,一面洗漱,一面相候。等卫会到了,把嘉柔的字摆在案上

“你能学得像吗”

卫会脸上还残留一二睡容,梳洗的匆忙,他俯身拈起看看,自负道

“能,属下可以写得一模一样。”

“好,我说,你来写。”桓行简命他坐下,自己则边踱步,边沉吟着启口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