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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宠妃 第36章 第 36 章

作者:小琉花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9-13 17:05:44 来源:就爱谈小说

寒冬腊月时节, 午后的阳光倒映在一片皑皑白雪中, 却也刺得人睁不开眼。绣玥带着宝燕快到永和宫后院的时候, 紧闭的红褐色的大门前,依稀模糊见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身影在门口痴痴立着。

走近了, 原是杜常在。

杜常在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手里提了个食盒,她转过头看向来人时, 显然是在日头下站得太久了,目光还有些涣散, 脚底踩得雪有些化了, 向后不觉微微退了一小步。

看清来人是绣玥, 杜常在面色并没有很大的波动, 不恼怒, 也看不出怨恨, 只是很平淡的瞧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回身去,似乎是在看一个并不相干的人,继续痴痴盯着眼前那道紧闭的大门。

从前她们还是同在延禧宫住过的人, 绣玥却几乎想不起从前杜氏做宫女时的样子,只觉得此时此刻再见她时如此陌生。

从前她风光的那一阵子, 终究也是因自己而变成这样。

杜常在在永和宫一连站等了七日,可这道门里的主人始终对她闭门不见。一丝松动的迹象也没有。

她只是个卑微宫婢出身,在这偌大的紫禁皇城里,她不是諴妃的人, 又得不到圣上的注意,无权无势,无娘家,不依靠帛尧,还能依靠谁呢。

只有帛尧当靠山才使得她在后宫中翻身成了主子,有了一席之地。现在满宫都知道她被弃如敝履,六宫中人谁还肯将她放心上,奴才们看她的眼神都是满心的不屑一顾。

绣玥默默瞧了一眼杜常在,越过她,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里面听到些响动,一个小太监迅速开了门,急着道:“是莹娘娘吗?小帛爷又不好了!”

绣玥一眼便认出这个小太监,上回就是这个小太监给她开的门,他一直贴身跟在帛尧身边,应该是帛尧的心腹。

她客套地笑笑,“是我呀,公公。我听说小帛爷病了,过来瞧瞧。”

小太监见到是绣玥在门前站着,神色异样,似乎有许多话要脱口而出,却还有说不出口的踟蹰。

他不说话,绣玥先笑着套近乎道:“还不知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呀?”

“不敢,”小太监没什么好脸色,哼里哼气的:“奴才初六。”

“六公公,”绣玥向里面望去,又压低声音:“我听说......总管病了,今日在储秀宫也没见到,可是真的旧病发作了吗。”

初六满不高兴地瞥了她一眼,盯着地面道:“我们小帛爷是副首领,平时才不管储秀宫的这些锁事呢,二阿哥在宫里的时候才会陪着。哪能时时由你瞧着。再说了,小帛爷前些日子......遭了祸,又听了你......在宫中那些破事,身子大不如前了,如今整日一个人跑去园子,一待就是一天,连我都给遣回来了不许跟着,冰雪连天的,这人还好得了吗?”

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绣玥。

本来小帛爷苦于数年的疾病折磨,都已经打算狠心给自己一个了断,可偏偏有这个女人绞尽脑汁,通过杜氏的手给他治病,给了小帛爷一丝曙光,现在她又把它全部浇灭。

绣玥不知为何初六看她的目光十分不友善,既然帛尧不在住所,她也没必要在这停留,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杜常在,对初六和气道:“既然小帛爷不在,我们也不打扰了,告辞,六公公。”

她对宝燕道:“走吧。”

走远了一些,绣玥低声道:“这附近的园子,你都摸熟了罢。”

宝燕自然点点头。

绣玥转回头,“那咱们先去人最少的那处看看。”

两个人在御花园里四处找寻,深冬时节,参天树木凋零了不少,绣玥本就是冲着最偏僻的地方去的,可是找了两圈,才在一片假山与假山层叠之间,找到了上面坐着的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

日薄西山,寒风刺骨。远远的,帛尧穿着件单衣坐在假山上面,风吹鼓了他的袖口,贯穿了身上单薄的衣裳,他只一动不动望着对面不远处的那棵树,那棵树的叶子皆俱凋零,只余干枯的树干,被肆虐的狂风吹断了一截树枝,残存的枝干摇摇晃晃,再被吹断。

他发白的脸色如同一张纸一样,该已坐了很久很久。静静无言盯着那棵树。

一瞬间,绣玥忽然想起自己六岁寄养在善府的时候,也经常会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抹眼泪,舔伤口,然后心如死灰地盯着那黄昏的日落,痴痴地望着,眼睁睁瞧着那微薄的光线完全被黑夜吞噬。

就如同他此刻等着那棵树,最终枝叶残破凋零。

“小帛爷!”

初六在后面吓得两条腿都哆嗦了,这冰天雪地的,小帛爷的心症都已重到了病危的地步,他却原来抛开所有人,在这刺骨的寒风中一坐就是大半天?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说着话初六就要慌乱爬上去扶自家首领下来,可他刚手脚并用爬上了一步,就被帛尧腥红的眼神吓退了,“滚!”

初六吓得一哆嗦,从假山上滑溜了下去,身侧却有个纤细影子已经踏了上去,绣玥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胡乱用力扯了两下,脱下来围在身前冻僵的人身上,在两手围住帛尧的一瞬间,触到他的后背,自己竟猝不及防冻得哆嗦了一下。

体间传来的寒冷让她心惊,他是在这里吹了多久的冷风寒气?

原来他不光是虐打宫人、对别人狠毒、对自己竟然都能下如此狠手!

帛尧凶狠地转过目光,猝然见到绣玥的脸,他下意识一愣,随后表情变得不自然,厌弃地瞧着她,“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他一直沉浸在其中,却也没留意小六子领了些什么人来,不曾想却是把她招来了。

他负气地完全背过身,沉下声音:“他们把你找来的?”

“不是,”绣玥屈身绕到他身前,将那斗篷拢紧了些,“我前些日子遭难,想必宫中也传遍了,那时候听说帛总管病重,不得空来看您,现下好些了,想来看看帛总管。”

她的目光瞥到他发间残落的积雪,深紫发黑的嘴唇,不由叹了口气,“想不到情况竟恶劣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我扶总管先下去,病得这样厉害,还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就穿了这么件单衣裳在这里被冷风吹了几个时辰,总管当真不要命了吗?”

说着,她就要搀扶他,却被一把无情地甩开,帛尧冷笑道:“这不是玥常在么!都已经封了常在,爬了龙床,以后想来也再用不着我什么,还假惺惺的做这幅讨好样子给谁看!” 这句话他明明是要讽刺她,可说出口的时候,无端自己心里口里多了那几分苦涩。

“你、”

绣玥听他这样讲话,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六宫纷传得这样厉害,你该知道实事并非如此,为何要来挖苦我?”

她苦涩道:“宫里所有的人都是皇上的奴才,皇后娘娘都不可以例外。皇上命我站着我便站着,皇上命我跪着我就跪着,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我只是皇上的奴才,答应是奴才,常在也只是身份高一点的奴才罢了。人是皇上的,身子也是皇上的,难道我自己可以说得算吗?如果我可以选......”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算了!”她细细叹了口气,帛尧现在这副处于极端的样子,说什么话绣玥也生不起气来,她又去扶他,哄人一样的语气轻柔哄劝着:“先下来,下来再说,好吗。”

帛尧垂着目光,看见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只白净的纤纤玉手,初次见时,她有求于自己,也是这样拉着他。

但是眨眼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一切都变了。他还在等,她却已经完全属于了她名份上的那个夫君。

他生下来便是这样的命,众叛亲离、寄人篱下、只有自己和自己作伴,却连身子都这样支离破碎。

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

从来就是一无所有。即便能拖着,再活个一二十年,日子也不会比现在有什么两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没人在乎自己是否活着。

他用力抓住落在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腕,恨极道:“明明是我先遇见的!是我最先遇见你,为什么又要被抢走?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被一一抢走?我还要这副破身子做什么?让它每日每夜的折磨我?我不会让它称心如意!告诉你!我本来决意要死的,要不是你多事,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我就准备给自己得到解脱,为什么你要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出现,现在又这样随随便便的离开?”

“我......”绣玥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复杂看着他,虽然从前他就对她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却不曾想他执念至此。

未几,她的声音沉寂下去,“我是皇上的妃嫔......一旦进宫就注定了是这样的身份,从来由不得己,也不会改变。”

“不过我从来没忘过总管的恩情!这些日子虽身陷囹圄,却也惦念着给总管重新配了药方,总管宽心,再不会让总管再受那么多的罪了,只要总管别作践自己,好好的按时吃药,身子好起来了,一切总会好的。”

她的眼睛闪亮,真诚地瞧着帛尧,他似乎被绣玥的目光所感染了,喃喃道:“真的么......你还打算一直给我治病?”她已经讨得了皇上的好,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这个女人一贯如此的势利,这些日子,她还有在记挂着他的病么......

“真的,真的。”绣玥见他口风松动,连忙应声道:“直到把总管的病治好为止,我都不会丢下总管不管的。”

她连哄带骗的,好声好气的,半拉半扯的,好说歹说,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终于将帛尧从假山上劝了下来。

初六仰着头在假山底下都看傻了,小帛爷的性子一向阴狠偏激,都到了极致的地步,否则怎会任由他将自己作践到这地步他们都不敢拦着,连莹嫔娘娘都快没了辙,怎么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常在来了,就给轻易给从假山上哄骗下来了?

若说起来,他的小帛爷也真好骗。初六在心里忿忿地想着,之前要死要活,莹嫔娘娘真心实意同他讲了那好半天的道理,他就是一字不听,却经不得这边三言两语、几句好话就给打发了。

难怪从前那杜氏也能轻而易举就瞒天过海,他们这位小爷别看面上凶狠无比,其实就是个天然呆,心思单纯的那叫一个厉害。

从假山上下来,初六赶忙上前给他围上一件大氅,帛尧的目光瞄着绣玥,她正披回自己的斗篷,系着领上的扣子。

他犹豫着开了口,声音略微低沉:“......以你所言,新药还要吃两三个月?”

绣玥的目光落于系扣上,点点头,“最少也要两三个月,多则半年,谁让总管断了从前的那味药呢,那个方子虽有不妥之处,可毕竟还有疗效,也不至病这么重。”

“那么.....”

绣玥现在只管顺着他,她抬起头,朝他温柔地笑:“总管放心,这药我的丫头宝燕会按时送过来,宝燕,宝燕?”

绣玥唤了两声,宝燕在原地杵着,似乎才缓过神来,她喏喏应了一声,便快速转过去脸,声音几不可闻。

绣玥微微诧异,何时宝燕有如此气弱的时候,帛尧被站在她身边,同样看向宝燕,顺口问了句:“她是你的贴身侍女?”

“是,宝燕才是弄药的行家呢。”

他“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看起来也并不在意。

绣玥接着热络道:“而且只要我得空,也会时常来探望总管的病情,总不叫病情再反复了就是。”

帛尧听到这,面色总算有了点微微缓和。

“还有件事儿,”绣玥见他面色有所松动,趁机同他试着商量道:“起初的几日一时难以见药效,总管还反而要遭些罪,我前几日倒是想起来,如果能做成个大的香囊药包放在怀中,随时闻上一闻,倒能减轻不少痛苦。”

她压低了些声音,凑近帛尧,一副十分认真模样分析道:“但是这药熬成了是泥状,不似干草粉末,用寻常的布料包裹极易腐坏,我听闻......皇宫里最近进贡了一匹贵重无比的云锦,质地十分轻薄,穿在身上几乎看得清内衣的纹路,却又雨沾不湿,十分稀罕,帛总管在若能得到,我用它给总管缝个药包,如此再好不过了。”

其实说得容易,这样的云锦,只有一匹之数,除非皇上亲下恩旨赏了谁,否则必得是皇后娘娘那般的地位才能配得上,即便是妃位想要得到也非易事。

她有些惋惜,帛尧却极不在意地一笑,“不过是匹云锦罢了,有什么难的。”她给他缝药包,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去想想办法呢。

绣玥听他毫不在乎的语气,喜着恭维道,“真有法子弄到么?即便没有一匹,几块布料也够了,总管竟有这样的本事,您可真是厉害呀!”

逊嫔娘娘这几日病势加重,諴妃连训-诫都暂且免了。绣玥这般不着边际地恭维帛尧,也是见那一日逊嫔娘娘贴身的香囊被那些太监搜刮了去,那个香囊听说是娘娘入潜邸的那天今上亲赏的,用极为珍贵的蜀锦面料织就而成,逊嫔娘娘一直压在枕头底下,夜夜要拿出来摩挲一番,方才入睡。

那日娘娘跪听训-诫,实在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身无长物,才不得不将它交了出来,自那以后,就夜夜梦魇难以入眠,大病了一场。

她想着,若是用此云锦给娘娘做个新的香囊,虽非皇上所赐,娘娘见了这宝物,也至少能心宽些,弥补一二罢。

“如此,就这样说定了!”

她露出了一点会心笑意,又恢复了惯用伎俩,偏缠着问帛尧:“我就在延禧宫等总管的好消息,成吗,成不成,总管?”

帛尧抿着嘴唇,却很容易看得出面色松动了几分。

数日来的病重,心灰意冷,人生一片黑暗,快要吞噬掉他的人。他已经恨得连听都不想听她的事,现在她意外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说了几句好听的,他好像就已经刹那间忘记了过往恨毒了的种种,不再怨恨了。

晌午,永和宫后院里的雪渐渐化了。

屋里头却很安静。初六瞧了瞧地龙里的炭火,又瞧瞧罗汉床上翻过去侧躺着的背影,这些天,明显这小祖宗心情好多了,这不,已经安睡了两个时辰,从前哪有这样的安生,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过了一会儿,人醒了,初六赶忙过去端茶倒水,又扶着起来,在跟前回禀道:“小帛爷,景仁宫传话过来,事儿成啦。”

帛尧初醒,听到这话精神了几分,低头去穿靴,“走,咱们去内务府。”

初六取过外衣披在他身上,弯着腰,“奴才去取回来就成!您身子还虚哪,何必亲自去一趟。”

“不必了。”帛尧穿戴整齐,边朝门口走边示意他跟上,“我要亲自去看看,那说的到底是匹什么料子。”

初六暗暗叹了口气,从前一心念着死的人,现在心思也活泛了,他只微微踟蹰了片刻,帛尧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门口,初六紧忙着小碎步跟了出去。

这厢内务府的大门口,副总管常齐亲自在门边站着,身后的小太监不满嘟囔道:“常公公,您可是諴妃娘娘的人,各宫的妃位都要给您面子,即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汪公公来了,您也不必十分恭敬他,奴才不懂,帛尧他不过是个副总管,您何苦亲自在这候着他?”

“你个小猴崽子懂什么?”

常齐瞪他一眼,“你才当几年差事,这小祖宗在皇后宫里当着副总管,连总管汪福寿都要绕着他走,懂么你!”

“奴才不懂。”

他自然是不懂,常齐也不会与他多说。諴妃娘娘手握协理六宫之权,陪在皇上身边最久,仅次于故皇后喜塔腊氏,连当今皇后都要敬她三分,可宫里头有些年头资历的谁不知道,諴妃娘娘盛世之时,帛尧这个小祖宗还能去堵到了諴妃贴身伺候的大宫女,那可是諴妃最喜欢的宫女,活活给打死了。

合宫杀了人,諴妃那睚眦必报的处事之风六宫谁不惧怕,到最后,却愣是没了下文,不了了之。

自此以后,谁不知道这位小爷在宫里是横着走。谁又敢拿命去讨这位小爷的不自在!

这片刻的功夫,帛尧带着个小太监已经朝着他们过来了。常齐快换上了一张殷勤嘴脸,快步迎上去道:“小帛爷,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咱家这公务缠身,否则应该亲自给您送过去才是。”

帛尧脸色淡淡的,“常公公客气,我若没记错,去年常副总管刚封了六品的官,怎的对我这般客气呢。”

常齐嘿嘿赔笑,这皇宫里,妃和妃都不一样,同样是六品又怎能一样。别说帛尧也是六品,就算他没品,自己也是不敢惹他呀。

他转头吩咐了一句,“快去,把帛总管的东西拿来!”

小太监转身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双手捧着那匹云锦,常齐便道:“请小帛爷笑纳,这东西实在是金贵,内务府一直妥善收着呢,一点灰都没沾着,您验验。”

初六上来接过了云锦,帛尧见了,想着自己快得到的那个药包,不知道延禧宫那位能绣成什么个样子予他,油然生起了些许期待。

他伸出手,抚了抚那料子,任谁都看得出,帛尧此刻是高兴的。常齐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便听一个细细的女音唤道:“常公公!”

作者有话要说: 17日和18日的更新合并在一起发了,给熬夜等更新的读者一个交代,明早上再起来捉捉虫。截止发文今天刚好收到了100条留言,真是个吉利的数字,实在回复不过来了,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下章一起再发布感谢公告。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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