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 9、第 9 章

大厦里光线很暗，只有入口处透着亮。

从他们的车撞进大厦的位置看去，勉强能看见大堂央的墙壁上写着四个大字润金大厦，左侧则用金属面板镌刻着各楼层分布，能大概分辨出这是栋商住两用楼。

大堂里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染了血迹，墙壁上也有些血手印，被车撞碎的玻璃与垃圾桶里倾覆的垃圾洒了地，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大家怎么样”车里的宋晴岚问，“有没有人受伤”

车头变形严重，连带着本就拥挤的后座也更加动弹不得。

宋晴岚这声距离很近，沉沉地传入季雨时的耳朵里，就像他第次在公共频道听到这把声音时样。

“我没事。”季雨时回答。

这车人除了季雨时，没人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更没有人对上次的死亡保留记忆。

刚才空间车袭来那刻的死亡倒计时，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因此季雨时心跳得很快，连刹车时撞击到前座椅背的头部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我也没事。”

“没事。”

副驾驶座的段嗓音痛苦“我、好像卡住腿了。”

李纯“草”了声“快来帮忙哥被卡住了”

“嗬嗬”

声音隐约传来。

大厦里空荡荡，黑漆漆的走廊也很幽深，让人难以分辨声音具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但肯定已经距离他们不远了。

刚才车子撞进大厦的动静太大，肯定已经惊扰了附近的感染者，这栋大厦看起来安静，却说不准也隐藏着许多感染者。

段的左腿死死卡在副驾驶座的控台下，旦队友试图挪动那变形的部分，他就疼得难以忍受。

“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感染者的声音越来越近，段喘着粗气，头都是冷汗“快走”

“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

“哥你坚持住”

宋晴岚将神眠插入控台形成的空隙，示意李纯护住段的膝盖。

这种情况下他依然保持着冷静果断，只快速道“少废话，忍住了，腿断了也得起走”

过去那许多次任务以来形成的绝对信任，让段对于队长的命令从不抗拒，因此他咬着牙点点头“好。”

“快”周明轩在催促，同时举枪四顾。

走廊里的脚步回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连带着“嗬嗬”的嘶吼声也近在咫尺了。

“砰砰砰”

不知是谁开了枪，几名感染者血花四溅，悚然倒地。

可是这条走廊犹如通往地狱，很快更多的“嗬嗬”声与脚步声响起，比前几名感染者还要疯狂数倍的感染者出现了

“快点”李纯急得眼红，大喊，“宋队”

通体漆黑的神眠被宋晴岚当成了杠杆。

因为用力，宋晴岚额头都冒出了青筋，手臂上肌肉蓄力成块，爆发力让控台被撬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啊”

随着声难以抑制的惨叫，段的腿终于被救了出来，鲜血淋淋，伤口深可见骨

李纯的手发着抖“哥”

段几欲昏厥脸色煞白，李纯将他扛在身上，宋晴岚喝道“走”

五个人加名伤员，在这出入口有限的大厦里边打边退，来时的入口被冲碎玻璃，左侧有出口的走廊也被堵死了。感染者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小队像无头乱撞的猎物，被扔进了陷阱里，可以说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枪声，波又波感染者被击毙，大厦犹如迷宫般无处可逃。

“哐”声，有人撞开了防火门。

直以来沉默着的汤乐大喊“这边”

众人退进楼道，楼道里应急灯亮起，里面空无人。

可很快地，楼道下方传来了密集的骚动，众人脸色变，有群感染者从楼下冲上来了

“嗬”

“嗬”

此时紧跟他们的感染者涌入了防火门，橘黄色的应急灯下，这些惨白面孔的人类被照得像浸过血水，邪恶原始，与楼下那群汇合道，密密麻麻地将楼道堵得水泄不通

枪声密集，血肉、脑浆、残肢染红了洁白的墙壁。

行人退至二楼，周明轩只打开门看了眼就大骂声“我操他妈这是个交易所什么年代了还他妈亲自出门办事”

二楼黑压压片人头，全是找不到出口的感染者，数量无法估计

汤乐与周明轩猛地将防火门关上，无视那门被撞得巨响，汤乐迅速将门上的锁链缠上了“再往上”

“不能上去了”周明轩分身乏术，扫射着楼下追来的感染者大喊，“说不定是死路”

“往下也是死”汤乐吼道，“那你说怎么办”

众人不得不退再退，转眼已到四楼，季雨时忽然开口“去六楼”

李纯扛着段，都快哭了，不可置信道“还上”

宋晴岚咬牙扫射着，眼前的感染者爬过楼道堆积的尸体源源不绝，他喊道“上”

“哐”

六楼防火门被撞开，安静片。

借着楼道应急灯透进来的光，只见个感染者从黑暗急速冲来，被走在前方开路的周明轩枪爆头。

“关门”

“找东西别上”

黑暗手电亮起，有什么响声随之传来。

宋晴岚听觉敏锐，低声制止“安静”

另人同时出声“安静”

这默契很难想象竟然是和季雨时。

乱七糟的手电光束里，季雨时黑眸亮着点光，他回头，对宋晴岚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从裤腰的口袋里掏出了消音器。

钻石鸟，擅于隐蔽，便于携带，撞上消音器后媲美无声。

像是做过千百次样，季雨时动作纯熟，很快将消音器接在了那把通体银白的钻石鸟上。

黑暗他前进两步以背靠墙，脚步轻得像猫。

“咻”声，名从拐角处狂奔而来的感染者应声倒地。

第二个、第三个季雨时悄无声息，共干掉了第六个，才再没有感染者跑出。

“应该没有了。”季雨时还靠在墙上，他平复着呼吸，缓缓道“这里是个高级美容院，人少。”

众人都看着这个保护他们的新队友“”

他们队里的观察员般不用这样。

灯光大亮，有些刺眼，是汤乐在墙上找到了电源开关。

这家高级美容院装修有些浮夸，水晶灯、粉色棉花糖样的沙发、大理石与玻璃砖的墙面，让人觉得这十几年后的审美堪忧，也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因为品味太差，这美容院才没有什么人。

不对，这对堪堪脱险的小队来说是件好事。

防火门外传来了撞击声，夹杂着感染者特有的嘶吼，全赖美容院里太过安静，那混乱沉重的脚步声略过这里路往上，已经能听得出来数量在减少。

他们暂时安全了。

季雨时刚转身，周明轩就冲他举起了自己的镭射枪，瞄准红点刺激得季雨时眯起眼睛，下秒，“噗”声，他身后倒下了最后名感染者。

季雨时回头看了下，淡定道“谢谢。”

周明轩则行了个礼。

那头宋晴岚已和李纯起将段放到了美容院的沙发上，鲜血很快将沙发浸湿了。段失血过多，腿以个不自然的角度折起，人已经完全昏迷。

李纯负责后勤，队里的简单医疗也是他在做，看到这情形不由得眼眶发热。

宋晴岚比李纯镇定，对众人道“主要先止血，去找干净的毛巾来再看看有没有急救箱””

众人“是”

忙碌的翻找，周明轩问“季顾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个美容院。”

季雨时说“楼下有楼层分布图。”

像是不习惯考虑别人能否理解他的话，季雨时又补充句“就在大楼标志旁边。”

周明轩也想了起来，“润金大厦”四个字旁边的确有个分布图，但普通人在那种情况下只会对它扫而过，更别提能清晰地记得每层楼的分布内容了。

这路过来，周明轩以及对季雨时有所改观，真心道“草，季顾问，你真牛。”

季雨时没有因为队友的夸奖而表现出什么不同。

他很快找到了急救箱“宋队。”

李纯也找到了消毒柜里的毛巾。

段的左腿是要废了。

这种情况下李纯连针都没发缝，除了能暂时用绷带结合毛巾将段的左腿包扎起来，别无他法。

好容易将段的血勉强止住，宋晴岚的手上已经染满了血迹，额头也有了汗珠。他环顾周围，目光落在了汤乐身上。

汤乐滑坐在墙角，言不发双眼无神，好像刚才他只是短暂地活过来瞬而已。

宋晴岚看了汤乐几秒，然后问“季顾问呢”

周明轩指了洗手间的方向“往那边去了。”

早上7点40分。

这高级美容院的洗手间也宽敞明亮，四个公主式盥洗台围成个圆圈，铺有地毯，还摆了香薰蜡烛，走进去还能闻到香气。

可此时，这香气夹杂了淡淡的血腥气息，地毯上也扔了几团染了血迹的纸巾。

哗哗水声传来。

宋晴岚围着圆形盥洗台绕了半圈，踩在最靠里的位置发现了季雨时。

镜子里，季雨时也看见了他。

“宋队。”

经过场恶战，所有人都几乎是在感染者堆里打过滚。和他们这群兵痞子样的守护者不同，季雨时非常爱干净，这点大家都看得出来。

奇怪的是，即使已经见过季雨时并非想象来混a级任务的花瓶，他这副长相，还是会让人觉得他脆弱。

季雨时是在洗脸，或者说用水把头发都冲了遍。

粘稠的血液混合着清水，变成粉色留在搪瓷洗手盆里，他的发梢连同睫毛都在滴水，湿透的皮肤显得比平时还要白，额头那个凸起的青包因此更加显眼了那是他在车上撞的。

宋晴岚站在他身后，无暇理会自己身上的血污，没什么铺垫地发问“季顾问，你都记得什么”

季雨时没有转身，用毛巾擦脸“便利店、后巷、空间车。”

宋晴岚说“你们应该逃出了便利店。”

是逃出去了没错。

季雨时放下毛巾，垂着睫毛道“嗯，我们逃出去以后，就被那辆空间车撞死了。”

宋晴岚蹙起眉“然后有了这次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记起来的”

季雨时“宋队呢”

宋晴岚道“开始非常模糊，直到那个女人在我眼前突变的时候。”

季雨时“我也和你差不多。”

从目前的情况看，能记得上次发生过什么的人只有他们两人。

两人同时都安静了几秒，毕竟上次的死亡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察觉到季雨时有所保留，宋晴岚开口“你有没有听说过时间锚”

宋晴岚深邃的黑眸透过镜子，似乎想看穿季雨时的内心“以前我看过篇关于天穹的论，听说天穹极有可能已经有人研发出了锚点技术，以人为锚，进入时间点的无限循环，但因为某种背德的原因被否定了。”

季雨时不知道这篇所谓的论，疑惑道“所以你怀疑这件事是真的”

宋晴岚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见季雨时的反应，却又轻轻放下，无所谓般道“随便说说，阴谋论而已。”

季雨时点点头。

宋晴岚开始洗手“这件事还没有头绪，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我希望可以暂时保密。”

那双大手骨节分明，血污已经染进了指甲里，不知是段的还是谁的。

他动作迅速，用了洗手液，很快就洗干净了。

宋晴岚没有空闲处理其它，即使黑色队服也满是暗红血迹。

他没有因为这件事有所动摇当前任务核心，出去前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可能是嫌弃季雨时磨蹭，他的语气直接“尽快来大厅集合，讨论下步计划。”

季雨时回到大厅时，对宋晴岚随手扔过去物。

是撬车刚被做了杠杆，又被拿去做门把手别住防火门的著名杀器神眠。

防火门被季雨时用刚找到的消防斧别好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季雨时漂亮的眉眼有掩不住的飞扬“宋队，武器要在该用的时候用。”

众人“”

刚刚使唤过拧瓶盖，现在又敢指指点点，季顾问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这话落入宋晴岚耳有些熟悉。

只有他知道，季雨时这个人，果真是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