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们经常会在山间杂草丛生之处放置捕兽夹,猎捕山兔野猪之类的野味。
但柳溪照此时身处的半山腰山势较低,又经常有人上来采摘野果,一般猎人不会在这种地方设套猎兽,免得误伤了村人徒增事端。
柳溪照暗暗猜想:“若是哪个倒霉蛋误踩了捕兽夹,那就算哭干了眼泪,小爷也爱莫能助咯!。”
她寻着那声音徐徐走近,轻身绕过了灌木丛,却见草丛后有一个妙龄少女正跌坐在地,一身灰头土脸,看模样仿佛是崴了脚不能动弹。
少女察觉到身后忽然有男子靠近,吓得顿时就要起身闪避,却忘了自己脚上有伤,不小心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柳溪照见状赶忙说道:”凤铃妹妹别怕,是我!山脚下道士柳一刀的儿子!”
凤铃是镇中乐师的小女儿,又是柳溪照昔日的同窗李龙甫的妹妹,大约只比柳溪照小个一岁半岁,已是及笄之年样貌清秀可人,平日在外也算落落大方,可她每回见到柳溪照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李凤玲闻声看去,见来者真的是柳溪照便莫名安了心,只是此刻右脚锥心刺骨般疼痛,疼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溪照缓缓凑近俯身查看了一番,安慰道“应该是扭伤了,没什么大碍。”
说着话她正要将手放在凤铃的右脚上,凤铃却赶忙抽脚闪避,忍痛提醒道“柳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柳溪照一时心急,便忘了自己在她眼中是个异性男子,暗道“姑娘家的脚也敢乱摸,我可真是昏了头了!不过,今日怎么老有人对我说男女授受不亲呢?!”
她左思右想,见眼下实在没有其他方法,只能耐心劝道“妹妹,此处并无别人在,我若不帮你把骨头复位就只能亲自背你下山了,那样岂不是更加授受不亲?”
李凤玲原本煞白的脸霎时泛上了一丝红晕,她低着头思虑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帕子覆在了自己受伤的脚上。
柳溪照见她虽然红着脸不说话但已默许,便隔着那块绣花手帕,快速在她脚踝处揉捏了几下。
往日她要嘛与人打架斗殴要嘛经常上树下河,受伤经验丰富,俗话说“久病成医”,她便从张婶子那学了这几手跌打正骨的本事,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派上了用场!
她原以为李凤玲扛不住痛,一定会像她往日那般鬼哭狼嚎,没想到凤铃竟能生生咽下了剧痛不吭一声。
良久后凤铃双眼晗泪,低声谢道“有劳...柳公子了!”
柳溪照见她好像不再排斥自己靠近,便小心将她扶起,不解道“妹妹怎会一个人来山上?莫非也是来摘石榴的?”
闻言凤铃像是勾起了伤心事,忍了许久的泪珠顿时夺眶而出,低声泣诉“我爹收了人家的银子,明年就要将我卖到城中的乐坊去了。”
这几十年乱世战火纷飞,大多数男丁都免不了被征军上战场,一上战场便是九死一生,于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小姐长到及笄之年的,大多早早就被父母嫁出去帮夫家延续香火。
三教九流出身的女子,更是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姑娘小姐,除了经常食不果腹风吹日晒,若是模样生的周正父母又狠得下心的,沦为歌姬艺伎甚至是娼妓的都不在少数。
李凤玲虽然出身不好,但论样貌才艺,她在明溪镇的姑娘里算是出类拔萃的 ,若将来能配得良人嫁一户好人家,更是天公作美。没想到她命却这么不好,刚长到年纪就要被卖进烟花之地...
柳溪照暗暗想到“或许她事怕家人责骂,于是今日独自跑上山伤心,却又不小心弄伤了脚被困在了山中...”
又忍不住为她惋惜“乱世之中,美貌对于女子不一定是上天的恩赐啊!”
两人并肩坐着一时无话,良久后李凤玲低着头缓缓说道“这已是柳公子第二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了。”
三个月前柳溪照在明溪中摸鱼,听闻有人溺水便一头扎进了深水区,当时自己和落水者都险些被卷进暗流中,好在她吉人天相有惊无险,才没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只是自那日起柳一刀便不准她再下水摸鱼,而柳溪照当日所救的溺水之人,便是眼前这位李姑娘。
柳溪照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快人快语“或许是你我有缘吧,只是妹妹下次千万要当心,可别再弄伤自己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凤铃喃喃道“世间有缘之人太多了,可光有缘又有何用呢?!”
柳溪照以为她此时心烦意乱,多愁善感几句也是正常的,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开解她。
片刻后,她温声说道“不知道我刚才那几下到底管不管用,妹妹回去还是请个正经大夫再看看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语罢她走近想搀扶凤铃起身。
凤铃忍着痛自己站起了身,低声道“柳公子的好意凤铃心领了,但孤男寡女独处山中已是不妥,若是再被旁人看到恐怕会遭人非议,我已能自行走动,下山只是多费些功夫罢了,就不劳公子相送了。”
语罢她含泪望了一眼柳溪照,毅然转身独自顺着山道下了山。
柳溪照本想跟在她身后下山,但见身旁有一棵石榴树,枝头已压满红彤彤的果子,想到那又酸又甜晶莹剔透的果肉,她就馋的直咽口水。
于是快步走到石榴树下轻轻一跳,拉住了一根硕果累累的枝条,够上去摘了几个果子。
这一通上蹿下跳,不小心将衣襟中的铜镜掉落在了地上,她顾不上捡石榴,赶紧将铜镜捡起察看,心想“不论这东西到底是神器还是妖物,总归还是爹娘的信物,可万万不能损坏啊!”
铜镜在她手中闷哼一声“你想摔死老子啊!”
又阴阳怪气说道“刚才好一出“痴心女子无情郎”啊,真是痴心错付!没想到你如今都不男不女了居然还这么祸水,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就这一点没变咯!”
柳溪照见它周身完好没有裂痕便暗暗松了口气,回道“你这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我还以为你真的神通广大天不怕地不怕,原来除了进茅房你还怕摔呀?!”
铜镜不屑道“谁说老子怕这些了?我只是怕脏爱干净...有洁癖!!记住啊你个乡巴佬臭流氓!”
“刚才只是意外,我没那么无聊故意摔你取乐!只是你实在不便携带,拿面铜镜在手上太怪异张扬,衣袖中又装不下你。”柳溪照忍不住趁机一通抱怨。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八爷轻嘲一声立刻在她手上寸寸收缩,直到缩剩巴掌般大小才停了下来,变化时镜身还隐隐透着金光。
片刻后,它不满说道“从今往后,不准再把我装进那个土不拉鸡的木盒里!挨千刀的仙子品味实在差的很稳定!”
柳溪照惊诧地盯着手上只剩巴掌大的铜镜,原本听它自称仙家神器,柳溪照还半信半疑,没想到这铜镜除了可以开口说话,竟然真的会使仙家变幻之术,她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殆尽。
她连声应道“好好好!以后我再也不把你装进木盒子里了,贴身带着你好不好呀嘻嘻…”
语罢,她立即将小了一半不止的铜镜装进了袖袋,如获至宝一般妥帖收置好。
回神见天色已是不早,若再不下山回家爹娘估计要上来撵自己了,她赶紧拾起掉落在地的几颗石榴果,轻轻掸去了泥土兜在了怀里,心想“二狗若是见了这几个野石榴一定高兴!”
她自山路飞奔而下,丝毫没有察觉在身旁不远处有人藏身在树丛后,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圣武帝三十二年,中秋,大鸢国南境大军突然同时兵犯接壤的冕,越两国,没想到冕,越早已暗中结成了同盟,在接壤的边境群山中设阵埋伏南境大军。
冕越盟军擅长山地作战,而远调的大鸢南境大军虽然人数远胜于冕,越军,却不熟悉南境的山林地貌,几战下来被敌军打得溃不成师节节败退。
冕,越军趁机侵入大鸢南境,烧杀抢掠连屠五座边陲重镇,大鸢南境内短短一个月血流成河,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大鸢国内民声鼎沸怨声载道,于是圣武帝朱奉烨下旨,格杀了南境大军八大校尉和三个正副将军,南境大军的元帅林洹则被押解回京师,于东菜市口当众凌迟处死以平民怨。
朝廷战时斩将令南境大军人心动荡,更加屡战屡败,冕越军愈加肆无忌惮,接连再屠大鸢南境两座城池,顺势一路北上似有直捣京都之心。
临危之际,大鸢圣武帝只能千里传诏,命西梁郡王魏诚出兵拦截。
魏诚临危受命,率领着同样精通山地战,且训练有素的七万滇城军出战,马不停蹄地追击北上的冕越十一万敌军。
滇城军屡战屡胜势如破竹,南境捷报频大快人心,大鸢百姓众口称颂,皆称西梁郡王魏诚是真武下凡当世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