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凰贵为九天仙族神兽,又是西天圣母麾下独一无二的坐骑,向来畜仗主势飞扬跋扈。上元仙子与它相看两厌不睦已久,又有多年宿仇未解。
她本想将凤冠血的妙用散播出去,引各路仙家妖魔前来猎凤,谁知仙家魔君都畏惧西天圣母的权势,几百年过去了三界竟无人敢来,如今反倒把这人族少年郎给勾了来…...
上元仙子兀自叹探“真是造化弄人!”
黑衣少年见她闷不做声若有所思,以为她是假称知情实际想阻止自己去冒险,便道:“姑娘善意小生心领了,但我去意已决!”
上元仙子三两步跳上了白天休息过的高地,俯身一望,林中飘忽不定的红色萤火其实都是漫布杀意的腥红兽眼。
若不是自己在此处坐镇令守山妖兽不敢近身,就算这人族少年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半刻,恐怕早就被分而食之祭了林中妖兽们的五脏庙。
此时她酒瘾正犯无暇收拾底下虎视眈眈的群兽,轻声唤道:“ 你若信我,今夜就在此歇息一宿,本姑娘言出必行!”
语罢她拿起酒葫芦对月自酌,只饮了两口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伸手一摸脸颊果然也一片滚烫。
想到日间也是饮过此酒才迷迷糊糊误入了昆仑山中,她暗自纳闷:“我虽算不上千杯不醉,但往常饮酒再多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莫非…是太上老君这九丹金酿有问题?”
低头一瞧,见底下的黑衣少年仍捂着尚未完全愈合的胸口满面愁容,她便长臂一挥朝下喊道:“接着!”
少年反应奇快伸手便在空中一接,定睛一看原来抛下来的是个刻着玄纹的酒葫芦。他一脸不解望向坐在高处的女子,不知她此举是何用意。
仙子没有看他,仰着头沐着月光缓缓说道:“这是我上昆仑山前师尊给我的药酒,治伤有奇效!如今还剩几口都给你了!”
见盛情难却少年也不推辞,三两口便将葫芦里剩余不多的酒皆数入喉。
见这酒滋味竟有些熟悉,须臾后他反应过来,快声问道:“姑娘今日可是用这药酒救了我的性命?”
仙子打了个哈欠:“无心之举,歪打正着罢了!”
黑衣少年赶忙谢过了她的救命之恩,暗自懊悔刚才不该一饮而尽。
仙子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然道:“你若不先治好自己身上的伤,纵然得了这酒也无法安然将它带下山,更别提救治家中病重的母亲了。”
少年心知今日能在那等凶险处境下捡回性命本就是神迹,如今只盼伤口尽快痊愈明日去取凤冠血便能多一丝胜算。
片刻后他温声道:“萍水相逢得姑娘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姑娘芳名?”
仙子见他饮下酒后气息愈发舒顺,除此外并无其他异常,心中更加纳闷暗道:“难道这酒没问题,是我有问题?”
此时一身酒气难散愈感困乏,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轻声回道:“啊寰…少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听她语气缥缈好似快要睡着了一般,怕扰她清静又怕她听不清,压低声线对着高处轻唤道:“小生滇城柳氏,名唤玉郎!”
仙子背靠着石壁,闭着双眼喃喃道:“ 柳...玉郎...这名字...不错...” 语罢便沉沉睡去。
火堆旁的少年见上头没了动静,抬头一看,青衣女子靠在石堆上似乎已睡着了,便静静走到水潭边清洗满身的尘土血迹。
一夜无话,斗转星移月落东升。堂堂九天神女上元仙子居然在这荒山野岭睡了自出世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恍惚中她被身下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唤醒,揉了揉眼低头一看,原是那黑衣少年正在底下练剑。
少年身法行云流水英姿勃发,看架势应该是经年习武,剑术已小有所成。
仙子见他伤势已然痊愈身手又不错顿时来了兴致,趁他转身时忽然自高处飞身而下,伸出两指做剑势在他背后轻轻一点。
没想到山中危机四伏柳玉郎本就草木皆兵,因此受了惊回身便是一剑!
发觉是青衣女子在身后他急忙要抽剑回身,但这一剑去势汹汹已几乎刺中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上元仙子却面不改色,以足尖点地蜻蜓点水般后退了几步,行过无痕翩然若舞,轻身躲过了他这足以致命的一剑。
柳玉郎迅速将剑一收快步追上前查看,日光穿透摇曳的枝叶洒在了他英挺无暇却惊慌失措的脸上。
二人面面相对近在咫尺,上元仙子莞尔一笑,暗叹道:“好一张俊脸!若是能再多活几年,说不定涂山玄离“三界第一美男子”的封号,就要易主了!”
柳玉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正半搂着她,赶忙松开双手向后退开了几步。
仙子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慌乱,自顾自点评道:“柳少侠年纪轻轻身手倒不错,难怪昨日能让白狼都吃你一剑!若这套剑法能再多磨炼些年月,日后定有大成。”
柳玉郎定了定神收了心绪,片刻后低声道:“姑娘谬赞!此套剑法乃是家父亲传,可惜家父英年早逝我只习得了皮毛,尚不及姑娘轻功盖世。”
“父亲早逝?那...你母亲待你好吗?”沉寂了半刻,上元仙子在他身后问道“若是她待你不好,想必你也不会以身犯险独自进山求药吧?”
“当年家父亡故后,家母的族人曾屡次劝她改嫁,家母不顾诛般劝阻坚持留下,独自养育我长大,如今我尚未成人母亲突然病重卧榻不起,恐不久于人世,”柳玉郎沉声回道“身为人子不能尽孝双亲,将来何谈为天下百姓为江山社稷,这一条性命空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仙子见这人族少年虽是肉身凡胎,但天庭隐发金光,想必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绝非池中之物。
她虽一向被青提帝君训骂”蹉跎岁月不学无术“,但尚且还有几分惜才之心,叹惜道:“好一个母慈子孝为家为国,今日若眼睁睁看你去赴死倒真有些可惜了!”
玉郎见她似有劝退之意,沉声道:“生死有命,若今日葬身山中也是小生的命数,姑娘不必有所顾忌!”
见他心意已决再劝也是枉然,仙子长叹一声,心中暗道:“罢了!若不是看在你进山寻药是因我散布的流言而起,我才懒得多管闲事!迟些你若真的死在火凤凰手里,大不了本仙子亲自帮你收尸,也算仁至义尽了!只是等你真的魂归九泉了,可别跟阎王那老匹夫告状说是本仙子害的你!”
见她一阵唉声叹气转眼又面色释然,阴晴反复像是有心事在怀,柳玉郎犹豫了片刻,问道:“姑娘不像求仙问道之人,为何要独自进这昆仑山?”
“和少侠一样...为了我母亲而来,”片晌后上元仙子苦笑一声,道“但有病的不是她,而是我。”
“姑娘身患何疾?”玉郎快声问道“你师尊的药酒都不能医治吗?”
仙子自嘲一笑,面色淡然道:“此患乃心病,世间无药可医”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空葫芦,又道:“时候不早了,你我这就动身启程吧!”语罢她先行一步在前头引路。
柳玉郎紧跟在身后本想说上几句宽慰她,思来想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人先后步入了光线晦暗的丛林,林中守了一夜虎视眈眈的飞禽野兽一见上元仙子圣驾,顿时吓得四下逃窜。
柳玉郎利剑出鞘原做好了一路厮杀而往的打算,见此异象不解道:“你我势单力薄,这些走兽没有群起而攻之,怎么反倒落荒而逃?!”
上元仙子见他剑拔弩张,眉毛轻轻一挑,故意逗他:“这些山兽邪祟许是被少侠一身正气所慑,说不定...待会儿那火凤凰见了你都要乖乖伏地受死了呢!”
玉郎心知她是故意开自己的玩笑却不愠不恼,见她神色轻松,自己一路紧绷的心弦也跟着放松了几分,温声道:“若火凤凰真肯俯首,想必也是心甘情愿拜倒于姑娘的洛神裙下。”
“洛神?”上元仙子回身问道“ 柳少侠刚才说的是伏羲之女宓妃?”
“先朝才子曹子建曾写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描绘洛水女神...”柳玉郎缓缓说道“小生昔日每次拜读《洛神赋》都很不理解,为何意气风发的陈王一见洛河神女,便情有独钟念念不忘,如今想来,陈思王一见神女误终生也未必是空谈...”
上元仙子原本觉得这个人族男子年纪虽轻却太过谨慎持重,如今他一番言论倒流露了几分少年家应有的风月恣意。
仙子悄然一笑,道“宓妃洛神与陈王仙凡相恋我也有所耳闻,但世人只知仙凡邂逅情丝难解,却不知人神殊途天道难存,要我说,不如快刀斩断情丝好过彼此一生惆怅!”
语罢她见柳玉郎脖颈处不知何时起莫名红了一片。林中毒物密布,凡人若是不小心沾上不消一刻钟便会肠穿肚烂暴毙而亡。
仙子眉头一皱,伸出手想查看他脖子上是否沾染上毒物,手刚一碰到柳玉郎他却本能一般迅速避开,颤着声道:“姑娘!男…男女授受不亲!”
见他此刻不止脖颈连耳根处也莫名红得烫眼,上元仙子会心一笑,暗道:“没想到这人脸皮这么薄,竟经不起一丝撩拨!”
二人一时无话,便沉默着向丛林深处继续行进。
行过半柱香后,上元仙子觉得埋头赶路实在乏闷,忍不住先打破沉默,笑着问道:“敢问柳少侠,可曾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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