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东宫女官 第125章 第 125 章

齐嬷嬷停灵满七七四十九日, 容歆便从村中请了些年轻人帮忙抬棺下葬。

丧葬习俗中, 有一条约定俗成是下葬只能由男子去。然而齐嬷嬷没有子嗣, 多年前便孑然一身, 与所有远亲皆疏远冷淡了。

许思问提出可由她弟弟暂代，容歆拒绝了她好意。

“她从未在意过身后事，想必也不会介意由我这个女儿送行。”

倘若没有太子出现, 容歆和许思问关系恐怕也就维持在一个相对疏离范围内, 容歆因为怜惜教导她, 许思问为了生存努力吸收。

而因为他突然闯入，一长一少两个女子，一番交浅言深之后，关系走向了一个新阶段。

是以，在容歆表示不会再日日来村中之后，许思问纠结片刻, 问出了她一直以来疑惑“夫人, 您姓容，为何老夫人牌位上未冠容姓”

若容为夫姓, 无论如何, 也该是容齐氏或者容氏齐晚娘。

“思问并非是有意冒犯。”许思问咬了咬嘴唇，解释道，“只是只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探究一二”

她词不达意，容歆却理解地笑了笑, 十分坦然道“盖因她一生未婚, 我也并不是她亲生女儿。”

许思问双目满是震惊, 震惊之时，有有几分了悟道“我、我有猜测过是这个原因，只是并不敢确认”

“很难相信吗”容歆含笑看着小姑娘眼睛，“可事实却是如此，我其实也未曾婚配。”

许思问茫然地问“女子一生未嫁，不会活得艰难吗我、我只拒了几门提亲而已，村子里便有许多人暗地里说闲话。”

“自是艰难。”

容歆不能用假象蒙骗一个不谙世事小姑娘，便直接揭开了她和齐嬷嬷这样女子背后所面对残酷。

“我们不可为例，但未婚女子不少，境遇不同，结局不同，然有一点是相同，她们皆面临着冷眼、讥讽和世态炎凉。”

“那那为何不嫁人呢”许思问拾起她脑中根深蒂固观念，道，“嫁人之后，不是便没有这些了吗”

唯恐误人子弟，容歆思索再三后，说道“嫁人也是机缘，也许一时因事错过佳期而耽搁，也许是有旁缘由所致，大多非人力所控。”

所以容歆她们这样自愿守着自己，确实不可为例。

“但如若有人告诉你嫁人便再没苦楚，这一定是假。”容歆说得斩钉截铁，“万事皆在人，以你做女红为例，再好缎布，绣娘无能无为，也绣不出佳作。”

世事无绝对，便是一样出身一样，人生走向完全不一样也实属正常，毕竟人不同。

许思问受到了冲击，眼中尽是迷糊，唇张张合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容歆瞧着小姑娘模样怪可怜，便拍拍小姑娘肩膀，温声道“总归要先修炼自己，才能更好地应对随时有可能到来风浪。”

许思问似懂非懂点头。

容歆处理好齐嬷嬷丧事，便回归了行宫，而康熙銮驾将在三日后到达行宫。

苏麻喇姑教容歆好生休息养一养气色，容歆见行宫无事，便回了屋子。

距离齐嬷嬷去世也不过才短短几十日，这屋子就有了几分冷清，可往后她皆要一人住了

侍女将屋里打扫地干净，也烧得暖和，容歆坐在炕上，又打开了齐嬷嬷留给她雕花木箱。

再次翻阅讷敏和齐嬷嬷信，她情绪起伏已不如先前那般大，然胸中依旧有感动和温暖升腾，以至于再瞧这屋子，似乎都亮了几分。

十二阿哥胤祹心地柔软又体贴，晚膳后还特地过来问候她。

容歆始终笑着，她其实也不确定她回到这间屋子第一晚是否睡得着，还准备了两本医书，如若毫无睡意便彻夜抄书。

然而连容歆也低估了她自己，雕花木箱放在枕旁，一夜好眠。

是以，回行宫住第二日第三日，容歆气色便比回来前好了几分，只是眼底青黑恐怕不是一时能去掉。

康熙銮驾抵达那日，早早便有侍卫先行一步来通报。

十二阿哥率领看护孝陵官员行出两里迎圣驾，容歆和苏麻喇姑则是在行宫门口候着。

康熙到达行宫之后，第一时间便问候苏麻喇姑身体和近况，对容歆并无表示。

容歆也不往心中去，只与凑到她跟前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说话。

“姑姑，听闻齐嬷嬷您千万要节哀。”

容歆笑着点头，“三阿哥放心，我很好。”

三阿哥观察着她神色，嘴角绽开笑容，对容歆道“姑姑看起来确实尚可，想必大哥也不会担忧了。”

他说着还冲着旁边四阿哥挤了挤眼睛，四阿哥对容歆沉默点头。

容歆转头，正对上大阿哥眼，便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大阿哥胤褆回礼，视线在她披风上一顿，走过来问候道“姑姑别来无恙。”

容歆眼睛弯成一弯月牙，柔声道“一切安好，殿下如何大福晋和小格格呢”

大阿哥还未回答，三阿哥便故意醋道“姑姑偏心，我和胤禛与您说话，您可没这么多关心。”

大阿哥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容歆则是笑着答道“三阿哥若是也有了福晋，再有了子嗣，我也是要一一问候过。”

大阿哥神情恢复，忽而打断道“姑姑，福晋又诊出了身子。”

容歆闻言，立即恭喜道“这可是大喜事，恭喜殿下。”

大阿哥绷着脸点点头，又道“皇阿玛为长孙女赐名宝娴。”

“宝娴”容歆在心中默念一便，随即不吝啬地赞道“皇上定然极宠爱小格格，对小格格满心期望。”

然对她所言，大阿哥却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道“虎父无犬女，我女儿怎可以娴静为准断不能像她额娘一般。”

他想如何

容歆无语，难道还想他女儿也以巴图鲁为目标吗竟是还言语上嫌弃大福晋娇柔，那孩子时从何而来

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

行宫中有专门官员，容歆和苏麻喇姑只管她们一亩三分地便可。

康熙此番来此为谒陵，容歆和苏麻喇姑无事，迎了康熙等人进来，便再未耽误他们正事，先行回去。

及至第三日，康熙方才分出些时间，命人召来容歆。

今日风和日丽，两人步行前往讷敏陵寝，他们在前头走，侍卫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保护康熙。

容歆依旧是一身雪白兔毛披风，只是披风陈旧，瞧着便有些寒酸。

康熙皱眉道“朕记得太子年年未落下你节礼，何至于一副落魄模样”

容歆低头打量了一眼她披风，因着为齐嬷嬷守孝，她近段时间一直穿着这件披风，颜色确实不那般鲜亮，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落魄吧

不过康熙一应衣物皆为上品，几乎少有破旧，认为她不够光鲜也是正常。

遂容歆答道“奴才常上山，年前又有一为长辈去世，是以才着了一身素净衣服。”

康熙当然不可能真管她穿什么衣服，且太子出京也是得了他应允，因此随意地应了一声，便绕过此事，转而问道“太子回京之后，便对朕说，欲将诞育嫡子提上日程，可是你规劝”

信息量颇大，太子倘若知道他直接被皇阿玛卖了，不知作何感想

至于康熙问话，容歆实事求是地道“回禀皇上，并非奴才规劝，应是太子决定。”

康熙奇怪地看了容歆一眼，收回视线时，见陵寝已在眼前，便暂时住了声。

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首开皇后先皇帝入帝陵先河，而两人灵柩入地宫之后，宫门一直未关。

容歆身份，先前不过是在灵位前祭拜而已，此时跟着康熙，方得以进入地宫。

两人率先来到讷敏梓宫前，康熙亲自取了香，闭眼肃立片刻，方才插入香炉。

“敏儿，噶尔丹引起战乱之行径无异于挑衅大清，朕欲御驾亲征，然满朝文武皆在劝阻。”

“敏儿，你若是还在，定然是无论如何也会支持朕，且管理好后宫，教朕毫无后顾之忧”

容歆站在康熙身后，静静地看着讷敏梓宫，耳边听着康熙和讷敏说话。

康熙比她和讷敏年纪小，容歆记得。只是他经历和责任，教他不可软弱，不可退缩，是以总让人忽视了他年龄。

他已在位快要三十载，然而还未到不惑之年。

讷敏又是真将康熙当做是至亲之人，实实在在地放在心上。

因而，容歆便出声道“皇上若是御驾亲征，太子必定不会辜负您嘱托，只是也请皇上保重己身。”

她态度属实不甚正常。

康熙眼神怪异地看向容歆，“你难道吃斋念佛两年，转性了不成”

容歆“”

好言好语也错了不成

容歆控制住翻白眼不雅举动，双手拢在袖中，一本正经地认真道“回皇上，奴才年纪大了，现下看人皆带着一股子慈祥劲儿，属实太过良善。”

康熙听着不对味儿，但又一时不知有何所以然，只得冷哼一声，道“容女官发动手铳时，倒是干脆利落至极。”

容歆闻言，弯起嘴角，谦虚道“皇上过奖。”

“朕不是在夸赞你。”

容歆立即又道“是奴才厚颜，皇上见谅。”

康熙“”

果真是厚颜无耻。

康熙径直转身走向孝昭皇后陵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