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水考的不错, 虽然不是省状元, 但起码是南城的理科状元了。连续几天, 家里的电话都没停过,刚开始画水还会接,后来实在是太多了, 秦沁直接把电话线给拔了。
成绩出来,算是一颗大石头安稳落地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一大难题便是填志愿。
画水不像沈放,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也没有特别想要追求的东西, 除了学习以外, 也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了。
秦沁在边上给她出主意“要不学翻译吧”
画水“可我口语很一般。”
秦沁说“要不学商吧”她兴致勃勃地开始憧憬美好未来,“正好去南大的商学院,有沈放罩着你, 我什么都不用管了,而且你有不会的, 直接问他就行。学商好, 学商省事儿”
画水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她对于金融这一方面是一窍不通,而且她在人际交往这方面, 做的并不好。
画水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
两个人纠结了好久,最后都没得出个结论来。
填报志愿的前一天, 沈放回家了。
他一下车, 就看到在院子里半蹲着的画水, 他放轻脚步, 闲庭信步地走过去,就听到她在嘀嘀咕咕地说话。
离得近了,他倒是听清了。
画水半蹲在地上,她的面前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她撕开火腿肠的包装,一点一点掰开递给它,喃喃道“你从哪里跑来的呀”
“喵。”
“你叫什么呀”
“喵。”
“好吃吗”
“喵喵。”
一人一猫,自说自话,出奇的和谐。
沈放勾唇笑了笑,开口“你懂它的话嘛你就在这儿和它说话”
画水惊喜地回头,站起来“沈放哥哥”
沈放淡淡地应了声,朝地上的小猫抬了抬下巴“这臭猫怎么跑咱家来了”
画水眨了眨眼,“你认识它呀”
沈放“还行吧。”
“ ”
画水扯了扯他的衣角,“那我们把它送回家吧”
沈放抬脚,脚尖很轻很轻地碰了碰猫的肚子,“那什么,走了。”
画水茫然地啊了声。
沈放已经转过身了,闻言,撇过头来,挑了挑眉,“怎么”
画水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说“这猫叫什么呀”
沈放“那什么。”
画水“哪个什么”
沈放顿了顿,“就是,那什么。”
“ ”
画水安静了片刻,脑子里有个大大的问号,“它的名字就叫那什么”
沈放下颌微动,唇角一勾“那什么。”
那什么大摇大摆地走着,尾巴翘的老高,闻言,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一副“没事别叫我的模样”,然后又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去。
画水惊了,这取名也太随意了吧
黄昏来袭,盛夏的傍晚天空橙光溶溶,世界像是加了滤镜一般美好的无法形容。
大概穿过了半个大院,画水才想起来问他“你今儿个怎么回来了”
沈放转过头,狭长的眼尾微挑,浮起丝丝点点的笑意,语调散漫道“回来看看你志愿填的怎么样了,怎么说,纠结出什么结果来了”
提到这件事,画水的小脑瓜丧的垂了下来。
她恹恹地说“还没有考虑清楚,总觉得都可以,又觉得都不可以,好烦啊。”
沈放是知道她这一阵子为这件事烦心的,要不然也不会推了今天的工作,跑回来见她了。
然而对于她的未来,他实在提不出什么建议。
沈放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人,目标清晰、明确,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决定读商科,因为性格使然,也因为命运使然,众多职业中,他最适合学商了。
他也最感兴趣商科。
对于其他专业、职业,沈放并不感兴趣,因此,他也没办法给画水任何的建议。
但是他不行,有人却可以。
所以沈放回来带画水去见那个人。
画水深深地叹了口气,“奶奶之前让我学师范,我觉得也挺好的,老师这份职业很稳定,不会出什么岔子,要不我读师范吧。”
“不行。”沈放一口否定。
画水“为什么呀”
沈放转过头来,眼眸里溢着不远处的黄昏暖色,双眼亮的摄人,他嗤笑一声“就你这性格,当什么老师”
画水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她摆出一副自以为很凶的神情,凶巴巴地说“我这个性格怎么不可以当老师啦”
小姑娘生起气来,鹿眼瞪的滴溜圆,粉嫩的唇瓣紧抿,腮帮子有点儿鼓,晚霞洒在她的身上,沈放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像只小仓鼠。
他忍不住想捏一下。
喉咙痒了痒,到底还是忍住那股躁动,含笑说“你性格太好了,当老师不合适,容易被学生欺负。”
“ ”
画水愣了愣,她原先还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性格内向,当不了老师,却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自己刚刚那样真的好无理取闹啊。
画水垂下脑袋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原来是这样呀 ”
“要不然呢”
画水干巴巴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蓦地,地上的那什么懒洋洋地叫了两下“喵喵。”
画水感激地低下头,抱住那什么,声音很轻,又很温柔地问“怎么啦”
那什么“喵喵喵。”
画水抬头,对沈放眨了眨眼。
沈放“”
画水好奇地问他“你觉得它在说什么”
沈放伸指摸了摸那什么的耳朵,声音也懒洋洋地“它在说”
画水竖着耳朵认真听。
“说个屁。”沈放收回手,手在半空中换了个方向,往上抬去,对着画水的额头,轻轻地敲了下“我是人,它是猫,我要是听得懂它的话,我还是人吗我”
画水无比单纯地问“猫精”
沈放“ ”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画水,桃花眼笑开成扇形,意味深长道“那你是什么狐狸精”
画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想说,她才没有勾引过人啊,怎么就是狐狸精呢
还想说,你不是叫我兔子吗,那我应该是兔子精
可这不就承认了自己也不是人吗
画水才不要
就在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冷不丁的一个声音闯了进来,女声清脆好听,和这浓稠黄昏浑然一体“哟,这么久不见,沈大少爷还是多年如一日的喜欢调戏小姑娘啊”
沈放眯了眯眼,转过头去,看向来人,冷哼道“谢谢夸奖。”
“客气客气。”
初一走到他们身边,揶揄道“这就是你童养媳”
画水猛地抬起头,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初一脸上挂着的笑意比这溶溶日光还要璀璨万分,双眼弯成月牙形状,声音又温柔又带着戏谑“可是大院里的人都这么说呀,沈家养了个小姑娘,这小姑娘以后是要嫁给沈家大少爷的。”
画水的脸涨的通红,她急的向沈放求救“你说呀”
沈放老神在在的,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他一般,“说什么啊”
画水“不是、不是童养媳。”
沈放哦了声,重复她的话“别乱说,不是童养媳。”
初一闻言,煞有介事地说“也是,童养媳都是从很小就开始养的,你这是从她十六岁才养的,不算不算,最多算个小女朋友对吧。”
画水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她看向沈放,他脸上依然挂着往日的散漫神情,眼底有着浅浅笑意,仔细看去,他的神情十分放松慵懒,看上去,似乎似乎并没有任何争辩的想法。
初一是点到为止的人,她觉得既然沈放打电话给自己求帮忙,那她就好人做到底,志愿是重要,但人生大事,更为重要。
她也没再逗画水了,蹲下身,温柔地说“那什么,过来。”
那什么一改之前的雍容优雅的步调,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入初一的怀里,脑袋还在初一的胸口蹭了蹭。
初一揉了揉那什么下巴,然后转头对画水说“你叫画水是吗”
画水点头。
初一笑着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初一,你可以叫我初一姐,或者是直接叫我初一,都没有关系。”
画水乖巧得很,甜甜地叫她“初一姐。”
初一淡淡地应了声,随即问她“要填志愿了是吗”
画水迟疑地看了沈放一眼,换来沈放的一句“乖,和你初一姐好好聊聊,我去外边买包烟,待会回来接你回家。”
沈放说完就走,看样子是十分放心画水和初一在一起的。
画水目送着他走开,视线依依不舍的。
还是初一的声音让她抽回视线的“好啦,他待会就回来,别看了,跑不了的。”
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画水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她总觉得这个初一,好像知道好多东西,明明才见面,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话里有话似的。
画水低着脑袋,很轻地应了声。
初一笑着,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人做过这样的思想工作了,大学志愿填报太”
画水情绪低落地说“太难以相信是吗”
初一说那倒不是,“只不过觉得,成绩好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目标。画水,你给我说说你的目标是什么”
画水想了好久,才说“赚钱吧”
初一愣了会儿。
继而,笑出了声,“你俩真的是太配了吧”
画水茫然不已地问“你俩我和谁”
初一“你和沈放呀。很小的时候,我问他以后想干什么,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就和我说想赚钱。真是不明白,明明一直以来衣食无忧,怎么就这么想赚钱呢”
画水原本还觉得自己这句话很庸俗很肤浅,但是沈放也这么说她的心里又浮起了一丢丢、一丢丢的开心。
能和他有那么一个共通点,就足以让她开心许久了。
沈放去买了包烟,抽了两根之后,走到初一家去。
正好他敲门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开了出来。
沈放的手来不及收回,滞在半空中。
开门的是初一,见到是沈放,挑了挑眉“掐着点儿呢怕我把你家小白兔给吃了不成”
沈放刚抽完烟,嗓子有点儿干,声音干哑,带着点沙沙的质感,低沉沙哑,在初一面前,他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干脆利落地承认“是啊。”
初一朝他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沈放,好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是人吗你”
沈放恬不知耻地说“我不是人。”
他散漫一笑“我就是畜生,怎么了”
初一“ ”
把画水接回家的路上,沈放问她“想好去哪儿了吗”
画水点头,声音很轻,又很坚定“我想去南大。”
沈放心里大喜,心想初一还是有一把手的嘛,知道要把小姑娘留在他的身边,结果下一秒,就听到画水说“学医。”
“”
沈放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要学医”
画水眼里有着异样的光芒“对呀,我要学医。”
沈放“你知道学医要读几年吗你就要学医”
画水“南大的本硕博连读,八年。”
沈放“你八年后几岁了你知道吗你”
画水“二十五啊。”
沈放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学医毁一生啊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初一她不知道吗”
经过半个小时的聊天,画水对初一真的是实打实的喜欢了,于是她皱着眉,指责沈放“你不要说初一姐姐,她没劝我学医。”
沈放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要学啊”
画水眼睫微颤,月光被树叶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印在他的身上。每一晚的月亮都不一样,但当下的月亮,只属于她。
就好比现在的沈放,也只属于她一样。
画水的声音很温柔,她说“因为擅长吧。”
因为没有特别的喜好、坚定的目标,多年以来最擅长的就是读书了,对比起来,确实学医最适合她了。
沈放看着她,他知道,她是那种一旦有目标,就会很坚定的走下去的人,旁人撼动不了半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肩塌了下来,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倦意“你啊你我真的是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