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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第 28 章

作者:凝陇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4 13:14:36 来源:就爱谈小说

众人听到那怪响, 莫不骇然道“你们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该不是水榭里那东西追来了,此处留不得了,快逃。”

厅堂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常统领引着护卫迅速四散开来, 一面察看后厅那排隔窗, 一面喝道“且慢, 或许只是风声,若是贸然跑出去,岂不正中了那贼子的奸计”

说毕凝神静听, 那声响来自后窗而非前门, 幽幽咽咽,低厉绵长,分明是夜风拂过窗纸所致。

“是后院里的风。”

大伙松了口气,却有人霍然起立道“不是风,那东西追来了,得赶快离开此处。”

众人听出是杜庭兰的声音,怔了一下“杜娘子”

滕玉意继续在杜庭兰掌心里比划,杜庭兰惊慌道“常统领,快请带路,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说着,拉着滕玉意快步走到大门前。

这时黑暗里忽有人插话“常统领都说了是风, 何必自乱阵脚,那怪物在暗处乘间伺隙,跑出去反而中它的计。”

是卢兆安的声音, 常统领道“此话有理,火折子依旧点不亮,集中在此处最妥当,万一跑散了,我等护不过来那么多人。”

护卫们唯恐怪物趁隙跑进来,赶忙把门重新关上,滕玉意眼里冒出了火,小涯的话不会错,那东西分明就在后窗外,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但是被卢兆安这么一搅,众人都松懈下来,连同阿芝在内,个个重新盘腿坐在厅中。

滕玉意心急如焚,情急之下轻轻掐了杜庭兰一把,杜庭兰只当鬼掐她,想也不想就惊叫出声“啊啊啊啊”

这叫声极其惊怖,活像被鬼掐住喉咙一般,大伙吓破了胆“杜娘子,你怎么了。”

杜庭兰心跳得能从腔子里蹦出来,叫完才意识到是滕玉意掐的,这一招出其不意,任谁都听不出有假。

杜庭兰又好气又好笑,她这个妹妹,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心知耽误不得,硬着头皮又“惨叫”道“有鬼,有鬼在我耳边呵气快走”

话音未落,滕玉意再次摸向了门闩,众人腿颤身摇,哪还来得及仔细分辨,也一窝蜂爬起来。

滕玉意正要开门,心口忽一凉,方才还能轻松拉开的大门,此时如同被封住了一般,无论她如何推撼,大门纹丝不动。

护卫们意识到不对劲,忙也帮着拉拽大门,他们均有内力在身,推起门来简直地动山摇,试了一晌开不了门,改而用刀劈、用脚踹,但这门仿佛化成了金门铜锁,折腾许久都没能开门。

护卫们想起顾宪与两名护卫还在外头大门把守,忙冲门外大喊道“顾公子”

然而连喊了数声,外头连一丝动静都听不到。

众人冷汗直冒,不会连顾宪他们也出事了吧,早知刚才听两位娘子的话离开就好了,这下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常统领心知不妙,干脆把阿芝背在自己身上,喝道“从即刻起,每人守住一扇窗,提防那东西突袭。”

滕玉意只恨眼前墨黑一片,否则凭她此刻的犀利眼神,定能将卢兆安身上剜出几个洞,摸索一晌,她取出藏在身上的符箓,在杜庭兰手心里写道青云观的符箓,来。

杜庭兰心领神会,忙帮着滕玉意在窗口张贴符箓,护卫们免不了诧异“这是何物”

杜庭兰解释道“那女贼尚不知是人是鬼,但必然是懂邪术的,这是我妹妹早前在青云观求来的符箓,贴在门窗上或可抵御一时。”

阿芝大喜过望“哥哥他们道观的符箓么太好了,杜娘子,滕娘子,能给我们每人发一张么”

滕玉意取出那叠符箓掂掂分量,没带那么多,不过也够发一轮了,剩下的若是不够,可以两人合用一张。

杜庭兰忙高声道“郡主稍按耐,待我和妹妹发放下去。”

于是一个带着护卫在窗上张贴符箓,另一个忙着分发给众人。

阿芝、虞公和各位小娘子一人得了一张,剩下的少年儒生,只能两人共用一张。

卢兆安跟一位姓胡的少年书生分得一张,只听胡生诚恳道“卢前辈,符箓放在你手中吧。”

卢兆安推拒“我长你们几岁,理当照拂后辈,这符箓你拿着便是。”

胡生似乎对卢兆安极为钦服“卢前辈折煞晚辈了,符箓放在卢前辈手中才是正理,万一不幸遇险,晚生与卢前辈共进退便是。”

卢兆安没再吭声,看样子勉为其难收下了那张符箓。

有了符箓,众人一下子心安不少,纷纷道“多谢两位娘子。”

杜庭兰温声说不用谢,又摸索着回到滕玉意身边,帮着贴剩下的符箓。

贴完了东西两面的格窗,滕玉意凝神听了一听,外头再无怪声,她松了口气,这符箓虽然不能示警,但也有些威吓之用,蔺承佑他们应该快赶回来了,只要再捱一阵,便能得救了。

正当这时,大门口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众人一惊,常统领喝问“谁”

顾宪道“常统领,是我,快开门。”

护卫一愣,忙过去开门“顾公子,请稍等。”

滕玉意想起前夜那位葛巾娘子也是因为擅自开门才出事,忙要阻拦,常统领先她一步开了口“顾公子,刚才你们去了何处。”

“府内漆黑一团,逃跑时极易摔倒,我担心漏下了什么人,在你们进去之后,又带着刘茂和柳泉在附近又找了一圈。”

常统领屹立不动“顾公子果然心细如发,那刘茂和柳泉回来了吗”

外头马上有人应答“常统领,刘茂和柳泉在此。”

常统领断喝一声“你明明叫李茂,为何自称刘茂”

那人苦笑道“常统领,小人姓刘名茂,何时变成了李茂小人记得昨晚常统领只喝了一壶酒,何至于醉到现在。”

常统领松懈下来“是他们没错,开门吧。”

滕玉意仍不敢懈怠,但手中的小涯剑始终不曾发烫,可见外头这三人并非邪祟,于是也不再拦阻。

护卫开了门,外头果是顾宪等人。

顾宪一手捧着夜明珠,一边撩袍迈入花厅,他身后那两名叫刘茂和柳泉的护卫,也持刀紧随其后。

三人一进来,护卫们便迅速掩上门。

阿芝道“宪哥哥,我刚才可担心你了。”

顾宪不答。

滕玉意浑身一个激灵,抬头正对上顾宪的视线,他手中那枚夜明珠无焰而有光,把他的表情照得清晰可见,他望着滕玉意,目光冰冷诡异,后头两名护卫也活像木头桩子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滕玉意拔腿就跑,门口那几名护卫齐刷刷拔出配刀。

常统领提气向后纵跃开来“大伙快跑大厅东侧有个耳室,先躲进去再说。”

众人呼喊着朝东侧跑去,滕玉意脑中乱糟糟的,小涯这老头居然坑她,这三人明明已成了邪祟的傀儡,刚才为何不向她示警

她跑了一阵,突又停下来,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撕了一堆窗上的符箓,将其胡乱塞入杜庭兰手中。

杜庭兰这才醒悟过来,边跑边喊“诸位如果我们不开门,他们或许根本进不来,说明他们怕门窗上的符箓,大伙把符箓攥在手里,莫要丢弃了。”

众人惨叫着应了,呼啦啦涌向东边耳室,顾宪三人在原地微笑,仿佛笃定众人逃不了。

一片混乱中,外头忽又有人敲门,敲门声又急又重,像是等不及要进来。

刘茂木呆呆过去开门,门一开,涌进来一阵冷风,昏朦的夜色中,台阶上投下一道窈窕的身影,那人身量足足比刘茂等人矮了一截,分明是位女子。

众人百忙中扭头张望,顿时吓得牙齿打颤。

“是是水榭里那个小娘子。”

“什么娘子,是鬼吧。”

说话间,一小部分人逃进了东边耳室,剩下的不知是跑得太慢,抑或是吓破了胆,迟迟不见过来。

滕玉意和杜庭兰匆忙在耳室的两扇门贴上符箓,杜庭兰边贴边喊“此处最安全快来”

常嵘把阿芝送到耳室里,又带着护卫们回去接应剩下的人,哪知顾宪等人突然开始追袭众人,吓得厅中的人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逃窜。

护卫们无处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迎敌,兵剑不知碰到了什么,犹如击在木头上,接着便是凄厉惨叫,一声比一声震心。

阿芝胆战心惊道“常伯伯,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哥哥应该快来了,你们也进来吧,躲过这一时便好了。”

常统领喝道“依郡主的吩咐,先进耳室再说”他一边指引众属下逃命,一边顺手将跑不动的虞公夹在自己腋下,仗着身手来回奔跑了数趟,将后头的那几个一一送入了耳室。

滕玉意刚一关上门,就有人说“等等,还少了几个。”

就听外头胡生惊声道“卢前辈,卢前辈,你我共用一张符箓,符箓还在你手中,你等等我。”

“糟了,漏了几位公子。”房中有人惶惑道。

滕玉意离门最近,忙又打开门,只见花厅里隐约有团朦胧的光线,正是顾宪手中那颗夜明珠发出的。

借着这团光线,她瞧见两名书生模样的人逃窜而来,卢兆安冲在最前头,狼狈不堪呼哧有声,后头便是胡生,看样子也使出了吃奶的劲,紧随在他们后面的,便是顾宪三个。

卢兆安前脚迈进耳房,“顾宪”后脚已经追袭到了胡生背后,卢兆安扭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进来两手把住了房门,欲将胡生和邪祟一起关在门外。

胡生双眼睁大“卢前辈”

卢兆安咬了咬牙,再不关门连他也要遭殃,怪就怪胡生自己跑得慢,于是二话不说要掩上门,孰料有人在他屁股后踹了一脚,一下子把他踹回了花厅。

卢兆安跌倒时惊愕回头看,耳室里幽暗若漆,竟不知是谁踹的他,只记得逃命时匆匆一瞥,门口恍惚站着个小娘子,可是那一脚委实太快,他都没看清对方是谁。

容不得他再爬起来,衣领猛地一紧,有人把他整个人大力掼到了地上,而那头的胡生,也被“刘茂”捉住了。

胡生哀嚎一声,明明就差一步就能跑进去了,却被卢公子挡在外头,看来逃不掉了,一定会血溅三尺。忽然从耳房里掷过来一个纸团,一下子砸中了“刘茂”的头冠,“刘茂”表情微变,缓缓松开了手。

紧接着有人跑过来,把胡生往腋下一夹跑入耳房。

“滕娘子这法子好,邪物似乎很怕这符箓卷成的纸团。”

胡生不由喜出望外,救他的是常统领。

常统领一救回胡生,就把房门掩上了,哪知房里又有人战战兢兢道“等一等,卢公子好像被关在外头了。”

“卢公子他不是比胡公子先进来吗”

“像是跑得太急没站稳,不小心又摔了出去。”

常统领一愕,放下胡生道“那我再出去看看。我身上的符箓都给了人,滕娘子可还有符箓”

滕玉意在杜庭兰掌心里笔划道没了。

杜庭兰心知这未必是真话,方才的事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瞧在眼里,卢兆安正是被阿玉给踹出去的,阿玉又怎肯把符箓拿出来给卢兆安用。

滕玉意又在杜庭兰手心里飞快写道千万别出去。

杜庭兰咬了咬唇,阿玉这是要常统领保重自己,不必管卢兆安的死活。

她清清嗓子,试着劝说常统领“常统领,那女鬼在花厅里,那三个人又像是中了邪,你这时独自出去未必救得了人,没准自己会受伤,横竖世子快回来了,不如再等一等。”

常嵘正有此虑,如果连他也被羁困,郡主这边就群龙无首了,但若是不救卢兆安,传出去难免损及成王府的名声。

因此明知出去必定损兵折将,为着“仁义”二字,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想了想,将符箓贴到刀刃上“无妨,今晚这境况不算太糟,好歹滕娘子身上带了青云观的符箓,只要把这符箓贴在刃上,不怕不能全身而退。”

他早年跟随成王夫妇,遇到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异事,虽说近年来长安城太平无虞,但老道长和小世子却从来没闲下来过。

说起小世子,简直如魔星降世,满长安的小儿郎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淘气,偏偏清虚子道长对徒孙爱如珍宝,恨不能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世子白日在道观学书符幻变,回府后也不闲着,不是捉些小鬼小妖来玩,就是在府中挖地掘鼠,光自己一个人玩还不够,还逼着下人跟他一起玩,下人们躲不过去,整天叫苦不迭。

常统领这些年看得多了,也算懂些玄术上的皮毛,他把符箓黏于刀刃上,倾身到门壁后细听,

花厅里先还能听见卢兆安的哀嚎声,刹那间就旷静下来,可能已经落入了怪物手中,再不出去相救就来不及了。

他正要拉开门,门外忽然响起了指甲划过的诡异声响。

众人又惊又怕,那东西又来了耳房门上不是贴满了符箓么,那东西竟一点都不惧

“哒哒哒”,“哒哒哒”,不知谁的牙齿打起颤来,恐惧如冰水,瞬间漫过了众人的头顶,有几位胆怯的小娘子不堪忍受这份煎熬,摇摇晃晃晕了过去。

常嵘意识到情况有多糟,沉声道“别再出去查探了,这东西分明在诱惑我们出去,现在只能死守在房中,能捱一刻是一刻。”

诸人瑟缩着挨在一起“对对对,门上有符箓,女鬼应该闯不进来吧。我们别在房里别妄动,熬到世子回来就好了。”

“快,谁还有符,都交出来一起贴上。”

房里的人纷纷交出手中的符箓,不一会就将门缝和小窗都给堵上了。

房门乃是柏材所制,极为厚重硬实,然而两扇门上,却各自有一小框障着纱幔,门缝也大,足可探入一指。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冷风,门前忽然变得阴冷起来。

滕玉意背上一个劲地冒冷汗,没用的,这符箓只能挡得住“顾宪”之流,却根本奈何不了尸邪,它之所以迟迟不进来,无非是想多折磨折磨他们。

从成王府陷入黑暗那一刻起,大伙的意志便一点一点被摧毁,瞧他们现在的状况,多么像被圈禁在一起的笼鸟。

尸邪在笼外逗弄他们,玩累了故意停下手,让笼中的人误以为自己逃出去了,但只要跑出去就会发现,他们不过是逃进一个更大的笼子而已。

估计对尸邪而言,整晚唯一的意外就是顾宪,他带着夜明珠,有光就意味着勇气,尸邪不想让人们看清自身的环境,便率先控制了顾宪的心智。

她咬了咬牙,难怪小涯对尸邪如此忌惮,这东西虽然是少女模样,却比世间最恶的邪魔还要难缠,小涯方才放弃示警,怕是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处境。

她拔出小涯剑,在杜庭兰手中写道让常统领护住我。

杜庭兰仔细琢磨一番,低声对常统领道“阿妹说她有办法对付怪物,但请常统领一定要护住她,无论她做什么,都别拦着她。

常嵘疑窦丛生,这话什么意思转念一想,连符箓是这位滕娘子拿出来的,料着有些真本领,便应了。

门外的动静陡然大了起来,那少女像是有点不耐烦了,长指甲先四处抓挠一番,接着探入门缝,像小孩玩捉迷藏似的,开始一下一下拨弄里头的符纸 。

滕玉意再不迟疑,把剑插入门缝。

房里的人吓得抱成一团,黑暗中待久了,五感变得空前敏锐,隐约瞧见滕玉意的动作,慌忙拦道 “滕娘子,你这是要做何”

滕玉意顾不上与众人解释,她那一剑正对尸邪的手指,只恨让那东西侥幸躲开了,她正凝神分辨尸邪的声响,希图下一次扎得更准,突然听到右边纱幔有动静,忙转动剑尖又一次狠狠扎了过去。

这动作瞧在众人眼里,像是在蓄意破坏门上的符箓,房中人沉不住了,常嵘虽答应护住滕玉意,难免也有些纳闷“滕娘子,你把符箓都给划破了,还如何抵挡外头的妖邪”

杜庭兰忙帮着解释“我妹妹这把剑是道家法器,一向有驱邪除祟之效,她临时用这剑抵御,应该是觉得符箓抵挡不住那女鬼了。”

房里的人益发激动“胡说,若没有青云观的符箓,我们安能在房中避难你拿把不知名的剑谎称道家法器,却肆意破坏救命符箓,你到底要做什么分明心怀叵测。”

杜庭兰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觉得这些人不对劲。

又有人忿然道“我知道了,这个滕娘子行事鬼祟,说不定已经被怪物控制了心智。当心她毁坏符箓,快叫她住手。不,她这是存心要害人,我们先制住她再说。”

“对,没准她跟顾公子一样都变成了女鬼的傀儡。”

杜庭兰心头猛跳,忙高声道“常统领,别忘了你刚才答应过护住我妹妹。”

这时有人探身抓向滕玉意,被t常统领出手一拦,他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方才滕娘子一直在房中,哪有机会变成傀儡,怎么你们一个个像犯了魔障似的,先朝自己人动手了”

但诸人的反应已然不受控制“常统领,你别被她唬住了,她分明是那妖怪的同伙。“

“没错,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被她害死。”

“杀了她吧,不然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滕玉意注意力虽放在门外,脑子却一刻不停,听到房里人转眼就喧腾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震惊,这些人短短工夫就迷了心窍,只能与门外的尸邪有关。

看来尸邪的确有些怕小涯剑,否则怎会驱动众人针对她。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常统领的心性了,他可是成王府的腹心股肱,他能稳住众人最好,要是连他也被蛊惑,那么谁也别想逃了。

门外的东西仍在徘徊,滕玉意试着摒除杂念刺出第三剑,可这时背后早已乱成一团,甚至有护卫朝她抓过来“还愣着做什么,必须除掉她”

常统领一惊之下,用刀柄将对方挡开“你们莫不是疯魔了滕娘子真有问题的话,耳房门早就被打开了,哪用得着你们在她背后喊打喊杀。”

不料一下子,那护卫一拳打向常统领的面门“好哇,看来你也不对劲,你们都是妖邪,再拦着连你也不饶”

常统领惊怒交加,左边挺刀挡架,右边一个巴掌甩过去“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一个个糊涂成这样我看妖怪不用费一兵一卒,足可以让我们自相鱼肉。”

那人似乎被这个耳光打懵了,愣了一愣,终于垂下了胳膊,然而很快又有人扑过来“少啰嗦杀了她”

吵嚷声中,就连老迈的虞公也颤颤巍巍开了腔“杀了她,咳咳,杀了她。”

杜庭兰无力控制这局面,不由双腿发软,滕玉意却始终心沉如铁,她不知道常统领为何没被蛊惑,不过看样子还能支撑一阵,门外的尸邪存心跟她玩游戏,她也在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

尸邪的声音与寻常的少女无异,口里嘀嘀咕咕,像在抱怨着什么,慢悠悠把手搭上房门,忽地又缩回去,估计觉得这游戏很好玩,不断发出清脆的笑声,接连试了几次,存心在逗弄滕玉意。

滕玉意每每晚了一步,假装气得跺脚。那东西察觉滕玉意的恼怒,似乎很得意。

滕玉意为了让自己的愤怒逼真些,一边故意刺不到尸邪,一边在脑中回想自己是如何被蔺承佑暗算,一想到嗓子被此人害得说不出话,心火蹭蹭蹭就冒了上来。

尸邪反复试探了几回,终于攒足了耐心,出其不意划破扇格上的纱幔,便要抓向房内滕玉意的胸口,不料这一回,滕玉意出手空前地快,一剑刺出去,刃尖直对那东西的手背。

“去死吧。”

尸邪躲闪得算及时,依旧被划破了一道伤口,吃痛之下,她咿咿呀呀叫起来,门外刮过一阵阴风,重新回归岑寂,连同房内那股萦绕了许久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感,也一并消失了。

滕玉意大声喘息,那东西凶力非凡,被扎了一下不至于法力受损,之所以遁走,想是头一回遇到小涯剑这样的法器,等它弄明白怎么回事,必然会再次过来,不过好歹拖延了一阵,只盼蔺承佑能在这当口赶回来。

可没等她缓过劲,背后又有人朝她抓来“常统领,你没瞧见吗,她把房门弄破了,她是妖怪的同伙,快把她杀了。”

尸邪虽然遁走了,房中人却越来越激动,常统领和杜庭兰以一抵十,渐渐疲于应对。

杜庭兰情急之下大喊起来“你们没听见么方才妖怪想进来,是妹妹挡住了”

常统领喝道“一个个疯得没边了,把刀放下,别逼我教训你们”

护卫再次挥刀砍向常统领“我算明白了,你也是妖物的傀儡好,先杀你,再杀她”

其他人也纷纷捋袖揎拳,要合力对付挡在门口的这三人。

“住手”忽然有人喝道,“你们疯够了没有”

这人一出声,房里愣了愣,那声音清脆天真,分明是阿芝郡主。

阿芝吃力地分开人群走到滕玉意身边,焦声道 “我听得很真切,那女鬼一直在外头滋扰,是滕娘子挡住了它,她要真是女鬼的同伙,何必抵挡直接放它进来不就成了。”

众人只安静了片刻,复又嚷叫起来“郡主,你糊涂了”

“我清醒得很,糊涂的是你们”静德郡主张开胳膊挡在滕玉意身后,她年岁还小,个子不足,身型又圆溜溜的,哪怕已经努力挺胸凸肚了,震慑力也相当有限。

“我看谁敢妄动,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滕娘子”

毕竟是府里的小主人,护卫们哪怕心智迷糊,面对阿芝郡主也有种出自本能的爱护,手里的兵器虽然没放下,却好歹没再一拥而上。

阿芝郡主松了口气,扭头悄声问滕玉意“滕娘子,你是不是会道术你用什么法子赶走的妖邪”

问完才意识到滕玉意说不了话,不由暗自焦急,忽觉一只温软的手捉住她,在她掌心写道阿芝别怕。

阿芝愣了愣,她和滕娘子才见两回面,滕娘子怎么会知道她小名叫阿芝叫得如此顺口,莫不是今天在水榭里听哥哥这样叫过她。

纳闷归纳闷,她不忘回道“滕娘子也别怕你放心对付女鬼吧,我会看住他们的”

滕玉意本来心弦紧绷,听到这话心里忽然触动了一下,人与人的缘法有时真说不清,前世阿芝与她一见如故,今生好像又古怪地牵扯在了一起。她在阿芝掌心又写了句阿芝别怕。

说着便凝神静听外头的动静,阿芝这一站出来,房中总算安静了少许,然而没多久,门外忽又刮起了阴风。

滕玉意一边攥紧小涯剑,一边暗思应对之策,能拖延的法子已经都想过了,只恨蔺承佑迟迟不露面,尸邪这回似乎做足了准备,竟不再用指甲拨拉纱幔,滕玉意想不到尸邪会再用什么法子袭击他们,一时间冷汗直流。

忽然脑中白光一闪,余光瞥向身侧的阿芝,她早觉得奇怪了,房里的人被尸邪一蛊惑,无论长幼,个个都失魂丧智,方才叫嚣着要杀她的人当中,甚至有虞公和郑霜银这等饱读诗书之人,唯独阿芝郡主和常统领始终保留着自己的神智。

该不会他二人身上也藏着什么道家法器吧,能抵挡尸邪的蛊惑,估计不是寻常器件,蔺承佑这个人极护短,把好东西留给身边人也不奇怪。

她想了想,飞快在阿芝手中写了一句话。

阿芝忙问常统领“常伯伯,哥哥是不是给过你什么防身的物件”

常嵘愣了愣,在颈项上摸了一晌,很快取下了一个小绣囊“世子小时候画过的一张符,放在绣囊里给了小人,叫小人日日佩戴,说可抵御邪祟。小人这些年戴习惯了,也就不曾取下。”

原来如此,阿芝是蔺承佑的亲妹妹,身上想必也佩戴着这样的护身符。滕玉意写道悄声告诉常统领,待会我出手的时候,叫常统领把这个东西掷出去。

她知道,以尸邪的邪性,断不会叫小涯剑暗算第二回,能不能再拖延一阵,就看这东西够不够灵验了。

阿芝踮脚在常统领耳边交代了几句。

常统领应了一声。

滕玉意点点头,故意挥剑把门上的纱幔一一划破,如此一来,花厅里夜明珠的那点光亮顺着两边的破洞流淌进来。

尸邪在门外哼哼唧唧徘徊,与上回不同,这次她似乎缺了耐心,眼看滕玉意出手,她将双手搭在门框上,咯吱咯吱一阵轻响,把门扉慢慢捏成齑粉。

滕玉意咬了咬唇,常统领没了护身符,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但总比屋里人马上葬身在这怪物手下要强。

她故意卖了个破绽,剑尖一抖,径直刺向尸邪的右爪,尸邪像是早料到会如此,右爪陡然往后一缩,同时笑嘻嘻探出另一手,欲要扣住滕玉意。

滕玉意险险一抽,右脚轻踢常统领,常嵘果然依言把绣囊扔了出去,那东西正全力对付滕玉意的小涯剑,不提防又有人敢暗算它。

常统领这一下运足了内力,绣囊去若星火,准确击中了尸邪的面门,只听噗呲一声,尸邪的皮肉迸逸出一阵腥秽的恶臭,尸邪像是无法忍受疼痛,迅速往后退去。

滕玉意和常嵘等人都大松了口气,看来大有用处,好歹抵挡了一阵,只望蔺承佑尽快赶回来,。

尸邪一边跑一边发出少女的哭泣声,宛若受了无尽委屈,音韵幽凄,缠缠绵绵。

一声又一声,牵扯人的心肝。

哭声飘进来,护卫们双眼发直“你们走开,让我们杀了她”

阿芝喝道“再敢放肆,回头我叫哥哥狠狠责罚你们。”

护卫道“郡主,看来你也被妖怪蛊惑了,那就别怪小人得罪了。”

说话间便要动手,常统领大惊失色,扬掌就要劈开那护卫,后窗欻地破开,有人飞纵进来。

那人手持一盏琉璃灯,一脚踹中护卫的心窝,厉声道“被妖怪一唬,连主子都不认了”

护卫被狠狠踢中,狼狈地向后一倒,呼啦啦压倒一大片,众人慌乱抬头,方才死活点不着的火折子,轻轻松松被来人点亮了,蔺承佑手中的琉璃灯光明耀目,瞬间照亮房间每一个角落。

阿芝眼前一亮,狂喜道“哥哥。”

护卫们晃了晃脑袋,眼神倏地清明起来“世子。”

滕玉意大松了口气,这厮总算来了。

蔺承佑面色如霜,目光冷厉,迅速将阿芝拽到跟前,像是要确认妹妹安然无恙。

绝圣和弃智紧接着跳入“各位道长,就在这边,麻烦快点。“

两人一先一后落了地,不提防房中有这么多人,好险才站稳“师兄“

蔺承佑把琉璃灯扔给绝圣,抬脚就将那扇厢房门踢破“给这群蠢东西灌点符汤进去,省得连爷爷我都不认识。”

绝圣和弃智掏出符箓,连忙分头行事“师兄,东明观的五位道长刚才就在我们后头,转眼就不见了。”

“废话,人家走的是正门。”

这话刚说完,花厅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人夸张怪叫“哎呀呀,不得了,金衣公子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原来尸邪直奔成王府来了。”

蔺承佑面若寒霜,抖开手中的锁魂豸。

阿芝满脸畏惧,忙拉住蔺承佑“哥哥,那东西就在花厅里,它几次要闯进耳房害人,多亏了滕姐姐用法器抵御才没让它得逞。”

蔺承佑看一眼滕玉意,果见她白着脸紧攥小涯剑,再看那两扇被踢破的房门,上头抓痕宛然。

“它这是嫌自己在地下呆的年头不够久,等不及要被踢回土堆了。放心,它刚才怎么吓唬你们的,我加倍给它吓唬回来。”

他不放心再把阿芝交给旁人照管,亲自背着阿芝,腾身飞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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