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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第62章 第 62 章

作者:凝陇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4 13:14:36 来源:就爱谈小说

太子愣了愣, 上回在乐道山庄他就想瞧瞧滕将军女儿长什么模样,无奈当日滕娘子生了风疹,他虽有些遗憾,事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万没想到滕娘子今日就在隔壁观中。

说来也巧, 若不是有那突如其来的出色箫声做牵引, 他也不会得知这消息。

要不要过去瞧瞧旋即又笑着摇了摇头, 即便因为滕将军的缘故对滕娘子有些好奇,也不该唐突行事。

太子这样想着,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淳安郡王也没多问,只在重新奏琴前,正色看了管事一眼。

管事会意,今日来郡王府赴约的文人墨客不少, 少不了有几个放荡不羁的,听说玉真女冠观来了那么多小娘子,万一有人生出什么糊涂心思就不好了。郡王殿下洁身自好, 自然不愿看见宾客做出放浪之举。

殿下这是要他在府里提前做好防范,省得有人唐突了邻观的女宾。管事点了点头, 自行下去安排。

桃林中,女孩们荡秋千的荡秋千,品茗的品茗, 斗花的斗花玩得不亦乐乎。过了一晌,陆陆续续有女孩离席去净房。

滕玉意与柳四娘斗花斗得正起劲,看杜庭兰也要离席, 便冲柳四娘摆摆手说“哎呀不玩了不玩了, 回来再玩别的吧。”

一边说一边笑着放下花枝, 提裙追上杜庭兰。

杜庭兰取出帕子递给滕玉意“瞧你, 斗个花也弄得满头是汗。”

滕玉意拭了拭汗,顺势挽住杜庭兰的胳膊眺望那两株银杏,可惜人一回到树下,视野又受限制了,这样瞧过去,似乎又看不出什么了。

杜庭兰顺着妹妹的视线看过去“在瞧什么”

“阿姐,你觉不觉得那两株银杏树,有点像守护这道观的两名卫兵”

杜庭兰疑惑地望着前方,银杏树有不少年头了,盘踞在一东一西两头,风一吹,连树叶的响动都比别的树要显得稳重些。

“兰若和道观历来爱栽银杏,这有什么不对劲么”她笑道。

滕玉意“若无当中这座桃林,银杏是没什么特别的,但阿姐你瞧,两株银杏与桃林各自相距的距离,竟是丝毫不差。像不像卦象里的阳爻,活活被桃林劈成了阴爻再看桃林,花树栽得这样密,枝头上的花朵紧密相连,一排排种下来,层层叠叠的,看着又有点像天然的阳爻线。林子的两端是阴爻,中间的桃树们是阳爻,这番布局看似不经心,可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大为过甚的大过卦。”

杜庭兰讶了一瞬,想起刚才小娘子们说起的关于这座道观的传言,不由也认真起来,看了看银杏树和桃林的方位,又扭头眺望身后的方向“若是大过卦,南边的入口该有同样的两根阴爻相呼应才是,可我们刚才进观的时候,好像没在大门口看到银杏树。”

滕玉意道“大门内是没种银杏树,但阿姐别忘了,观门两边各有两座奇高的假山,假山前又种了参天的松柏,东西各占一角,同样也是遥相对望,如此一来,可不恰好做成了南边的两根阴爻线了”

杜庭兰脑中隐约有点印象,只不像妹妹记得这样牢,她无奈笑道“阿姐记不清了。你这小脑瓜子,偏爱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滕玉意原也不愿琢磨这些,但只要想到那黑衣人还没露出真面目,她就没法卸下防备,无论走到何处,总会习惯性地先观察周围的格局。

杜庭兰环顾四周“玉真公主当年请了那么多能人异士建造此观,观里处处有玄机也正常,这桃林和银杏的种法虽隐秘,但也不是全然看不出来,我倒是觉得,观中机关不会摆在明面上。那些异士故意做出这样的大过卦给人看,说不定是为了起麻痹之用。或许观中真正的玄机,另藏在别的地方。”

滕玉意点点头,这话有道理。据说玉真公主喜欢钻研奇门遁甲,建造这道观的初衷,就是为了京中生变时有个安身之所,公主既云集了百名能人帮着出谋划策,怎会只布置出一个如此浅显的格局。

但她隐约又觉得不对劲,玉真女冠观虽然扬名已久,占地却不算很广阔,栽下这样大的一片桃林仅仅为了麻痹游人,会不会有点太浪费了。

照她看,这番布局应该还有别的深意。

说话间到了净房,杜庭兰进去焚香更衣,滕玉意有心细看观中格局,就四处走动起来,栏外清泉绕阶,几株芍药花丛开得正艳,不知不觉绕过了小院的垣墙,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墙头发出几声鹧鸪声,心知端福进来了,想着接下来无论走到何处端福都会相随,愈发放了心。

又走了一截路,但见路边横出一座假山,假山旁是一个月洞窗,窗后探出几竿翠竹,周围静悄悄的,一个走动的女冠人都无,滕玉意暗猜后头另有乾坤,便款步踱了过去。

她习武至今,只在练习桃花剑法时习过内功,其余诸如程伯教的克厄剑法、五道只教了半截的披褐剑法,一概只求速成,并未涉及多少内功心法。

因此她每回运用内力时,都会下意识运用桃花剑法的路子。

什么“心不动念,风来无去”

什么“左足蹑阴,右足蹑阳”

这些蔺承佑教她的心法注1,她早就背得很熟了,加上这段时日有空就练习,使内力时早比初学时娴熟了不少,明明踏着满地花叶,却连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滕玉意觉得好玩极了,愈发凝神运气,忽又想起前两日端福教习她近身搏斗术时,也同时开始教习内力心法,然而只过了两招,端福的表情就透出古怪来,问她在彩凤楼究竟练了什么武功,仿佛她体内的真气有什么不对头似的。

她当时愣了愣,的确自打从彩凤楼回来,自己的身体就有了变化,晚上睡觉时双足不再冰冷了不说,就连来癸水也不痛了,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整天有使不完的劲儿。

不过这也不奇怪,她不但学了桃花剑法,还喝过火玉灵根汤,据说此汤能增加七八年内力,那么体内出现这些变化也不奇怪,于是就把喝汤的事说了。

端福没再往下问,但脸上的疑惑好像并未减轻。

滕玉意一边琢磨端福当时的表情,一边无声无息走到月洞窗外,忽听窗后有人喁喁细语,显然墙后有人。那人估计没听到她的脚步声,谈话并无中断的意思。

滕玉意本想离开,听出那声音是彭花月姐妹俩,脚步又蓦然顿住了,前世阿爷被人刺杀,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彭震,虽说父亲的事女儿未必清楚,但从彭花月和彭锦绣的嘴里,说不定能听到点什么。

滕玉意飞快看了看四周,屏息躲到假山后。

“阿姐,你拦着我做什么”是彭锦绣的声音。

彭花月一开始并未答话,似乎要再次确认周围无人,过片刻,就听她沉声道“自是拦着你做傻事。”

彭锦绣结巴起来“我、我又没打算做什么。”

“没打算做什么那边就是西墙。你把身边人统统支开,拿着纸鸢独自在此徘徊,是不是打算趁风大的时候把纸鸢放起来,再装作不小心让纸鸢掉到淳安郡王府里”

“胡说。”彭锦绣声音透着几分窘迫,“我才没这么想呢。”

“昨晚你突然叫杏儿给你找纸鸢,阿姐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前几次踏青也没见你要放纸鸢,怎么一说要来玉真女冠观你就要放了,刚才又借着来净房一个人滞留在此,怀着什么心思真打量阿姐不知道记得阿爷他们每回说起长安的事时,你总是有意无意打听淳安郡王的消息,上回在乐道山庄,你又偷偷让人给郡王殿下送东西。你告诉阿姐,你究竟什么时候对郡王殿下动的念”

彭锦绣吱唔了好一会,忽然恼怒道“阿姐为何连这个都要管我也大了,就不能自己拿个主意吗”

彭花月打断妹妹“别人都可以,独独郡王殿下不成。”

“为什么”彭锦绣似乎又惊又怒,“郡王殿下他、他可是神仙似的人物,天底下不知多少小娘子想嫁给他。阿姐可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同爷娘回长安,碰巧在延兴门外遇到郡王殿下,时值隆冬,天上下着鹅毛大雪,郡王殿下裼裘驾马,带着仆从从郊外回来。听到阿爷唤他,殿下在雪中勒马回头,那回我就实话说了吧,我早就下定决心了,这辈子我非郡王殿下不嫁。”

彭花月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才多大,说这些话也不怕人笑话。劝你别白费心思了,爷娘绝不会同意你嫁郡王殿下的。”

“为什么”彭锦绣嗓门陡然拔高了几分。

“小声点。你整天就知道玩,真不明白其中缘故么”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郡王殿下芝兰玉树,博冠古今,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的男子了,我我我我我只怕殿下瞧不上我。”

“你想想,郡王殿下今年二十一二岁了,为何一直没定下亲事别忘了,殿下的生母四五年前就去世了,他早就无需守孝了。”

滕玉意高高把耳朵一竖,上回姨母谈到此事时神态就有些不大自然,可惜没等她问明白,姨母就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彭锦绣道“殿下不愿意随随便便定下亲事,这有什么不对吗这岂不恰好证明郡王殿下至情至性”

墙后猛然响起脚步声,其中一个似乎要离开。

“阿姐,你别走今日不把话说明白了,你就别想走。”

脚步声又顿住了,就听彭花月叹气道“罢了,我把话给你说明白,省得待会你再做出什么糊涂事。你该知道郡王殿下的生母崔氏吧,她生前可是被软禁了好多年,堂堂一位亲王的王妃落到这般境地,你可想过其中缘故。”

“无非是崔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可这又与郡王殿下何干”

“崔氏出事前跟娘家的情郎合谋陷害长子,这也就罢了,据说老澜王当初一查,原来崔氏在生郡王殿下之前就与情郎有往来了老澜王偏疼次子敏郎,这是满长安的人都知道的事,结果崔氏出事之后,老澜王就对敏郎冷淡了许多,人们都说,敏郎是不是老澜王的亲生骨肉都难说”

滕玉意耳边一炸。

彭锦绣显然也惊住了“你乱说”

“好,我乱说。但你想想,京中这些名公巨卿给女儿挑选亲事时,为何从未考虑过郡王殿下郑仆射宁愿选个寒门出身的卢进士,也没有要与郡王府结亲的意思。论理郡王殿下身份贵重,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对当年的事存着疑心。这些年成王夫妇和圣人待郡王殿下就跟亲骨肉似的,圣人为了殚压那些流言蜚语,甚至早早就给郡王殿下赐府封地,但这样做也打消不了人们的猜疑。”

墙后安静了好一会,彭锦绣再开口的时候,嗓腔带着点颤意“可笑可笑至极这些人都疯了吗,这等无根之谈也敢乱传。再说了,连圣人和成王都不信的谣言,我为何要信”

“呵,众口铄金,曾参杀人。流言虽污贱至极,却是天底下最伤人的利器,你瞧瞧吧,这不是连皇权都堵不住悠悠众口吗何况这传言也不是全不可信,你看郡王殿下的长相,是不是跟他长兄蔺效一点也不像”

“也许郡王殿下像他阿娘呢阿姐,你为何不瞧瞧你自己,我和你虽是双生儿,长相上还不完全一样呢。”

“你冲我嚷什么阿姐跟你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且等着吧,云隐书院没几日就要重开了,皇室子弟当中,年岁最长的是郡王殿下,到了今年,连太子和成王世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到时候你瞧院里那些女学生,尤其是门第荣耀些的,是不是一个个只打太子和成王世子的主意。这其中的缘故,你自个儿在这琢磨吧”

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又快又急,看样子彭花月这次是真走了,彭锦绣留在原地没动,仿佛仍在赌气。过不一会,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也急匆匆离去了。

滕玉意确定周围没有别人了,静悄悄从假山后出来,心知阿姐估计早在寻她了,只是多半被端福悄悄拦住了,她忙沿着原路往回走,然而耳边不断回响彭氏姐妹的那番话。

原来淳安郡王身上背负着那样不堪的谣言记得前世郡王殿下一直没有定亲,莫非是因为这个缘故

她从来没与成王蔺效打过交道,但从蔺承佑的态度来看,显然没把这谣言放在心上,不然不会与淳安郡王那样亲近,还动不动就把“皇叔”挂在嘴上。

而从刚才彭氏姐妹的对话来看,彭花月苦劝妹妹打消对郡王殿下的心思,却也隐约透露了自己非太子和成王世子不嫁,姐妹俩这样急着谋划亲事,看来并不清楚自己的阿爷在筹谋着起兵造反。

思量着绕过假山,果然瞧见杜庭兰在小院前焦急张望。

滕玉意怕引来旁人的疑虑,故意沿着清泉石阶绕了一圈,末了穿过花丛,快步朝杜庭兰走去。

杜庭兰松了口气“你去哪了我想去找你,结果瞧见端福在那头冲我使眼色。”

“我好奇观里的机关,就到那边瞧了瞧。”滕玉意挽住杜庭兰的胳膊,低声道,“不巧撞见彭家姐妹吵嘴。”

杜庭兰有些好奇“她们俩吵架了”

“也没吵得很凶,不过拌了几句嘴。”那些不堪的谣言她才懒得传播。

杜庭兰历来不爱探究旁人的私隐,便也没再追问,只仰头看了看天色“快到午时了,刚才我瞧见好些女冠人提着食盒往云会堂的方向去了,估摸着快要开席了”

刚走回桃林,李淮固和武绮等人从林中过来,看到她们笑说“正寻你们几个呢,快要开席了,玉真女冠观的素膳可是长安一绝,你们再不回来,当心席上的酒菜被我们吃光了。噫,彭大娘和彭二娘呢”

滕玉意一讶,彭花月和彭锦绣比她走得要早,照理早就该回桃林了。

“是不是到别的地方赏景去了”

武绮不以为意“我让婢女们去寻一寻。”

仕女们结伴而行,一面说笑一面朝云会堂而去,哪知没走多远,天空陡然一亮,没等众人明白怎么回事,头顶就炸开一声巨响。

那声音大得惊人,仿佛能一瞬间震碎人的心魂,几位胆小的娘子当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剩下的虽然没叫出声,面色也都变了一变。

杜庭兰吓得把滕玉意拉到自己身旁,滕玉意死死盯着天空,武绮胆子最大,呆愣了片刻,看着头顶道“今日算是开眼了,我长到这么大,头一次看到大晴天劈雷”

那道惊雷滚过之后,天色迅即恢复如初,女孩们静立了一会,渐渐又松懈下来。

可滕玉意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仿佛为了应验她的预感,不等她再次迈步,袖中的小涯剑就发起热来。

滕玉意心里突突狂跳起来,忙对众人说“这地方不对劲,快走。”

说着拽着杜庭兰就朝前跑,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院外也急匆匆走来一群女冠人,领头的人恰是住持。

住持似乎也被这怪雷惊动了,居然顾不得风仪了,隔老远就冲她们高喊“天象有异,檀越们快随贫道速速离观。”

此话一出,周围忽然刮起一阵盲风怪雨,狂风卷起硕大的雨滴,劈头盖脸朝人卷过来,滕玉意有心跑到对面去,竟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风停雨息,她揉掉眼睫上的雨滴睁开眼,对面的女冠人们早就不见人影了。

众女再次尖叫起来,慌不择路朝院外跑,然而跑着跑着,脚下的墁砖突然变成了茵草地,慌忙张望四周,才发现她们又跑回了桃花林中。

这下连武绮都吓得魂飞魄散了,慌得与身边的几位女伴抱在一起“怎么又回来了住持呢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人影了”

杜庭兰颤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滕玉意一颗心在腔子里狂跳不休,她现在已经十分肯定周围来邪祟了,先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得赶快离开这古怪的桃林才是,然而没等她静下心思量对策,腕子上的玄音铃就响了起来,响得又急又凶,似乎很不得在她腕子上炸裂开来。

滕玉意项上寒毛一竖,哪怕那回尸邪来时,玄音铃也没响得这样凶,尸邪已经够邪门了,莫非还有比尸邪更可怖的邪物

众女本就吓得魂不附体,听见这不合时宜的铃铛声,不由都打了个寒战“谁的铃铛别让它吵了,好吓人。”

李淮固白着脸张望左右,目光掠过滕玉意这边时定了一下“好像、好像是滕娘子身上的。”

段青樱带着哭腔道“别管什么铃铛不铃铛了,你们都怎么了,都愣着做什么,我们快走啊。”

小娘子们被这话一提醒,相互拉拽着朝林外的方向跑。

郑霜银赶忙上前拦住众人“不行,这桃林有点不对劲,我们别再乱走了。别忘了,刚才我们就没能跑出去。”

她勉强维持镇定,但脸色极难看。

“没错,这、这好像叫鬼打墙,再没头苍蝇似的乱走,只会把人困死在原地。”

“那可怎么办”女孩们不得不刹住脚步,有人呜呜哭了起来。

滕玉意调转脑袋分辨四周,她这人,越是身处险境,越能急中生智,在她看来,周围的桃树还是那些桃树,林外的银杏树也还是那个银杏树,但不知为何,周遭这一切似乎与先前不太一样了,她努力辨别方位,试图弄清其中的不同之处,不料这时候,后方忽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嗓音“诸位檀越,敢问住持在何处”

众女回头,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斯斯文文的和尚,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缁衣芒鞋,慈眉善目,体格高大,面白如瓠。

桃林里原本只有一群小娘子,突然冒出个大和尚,女孩们心里难免觉得古怪,但玉真女冠观闻名遐迩,平日就常有外地僧侣慕名前来造访,何况这和尚看着着实和善,想了想,只当这和尚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便惶然应道“我们也不知住持去了何处。”

武绮审慎地打量和尚“大和尚,你是何时进来的适才有没有听见那道怪雷”

和尚左手拿着把蒲扇,右手捧着个铜钵,手中摇扇,口中里却笑道“贫僧就是因为路过观门口时遇见了电闪雷鸣,才不得已进来躲雨,后来也不知怎么地,转着转着就到此处了,刚才向檀越们打听住持的下落,也是想向观里讨口水喝。”

众女看他身上袈裟上沾了不少豆大的雨点,果是为了避雨误闯进来的,再听他说话斯文有礼,疑虑便又打消了几分,这古怪“桃林”正让她们惊疑不安,多了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法师相伴,连恐惧感仿佛都减轻了不少。

武绮松了口气,恳切地对和尚道“不瞒上人说,我们在此迷路了,上人既能走进桃林,一定是无意间破了这机关,那就烦请上人沿原路带我们出去吧。”

和尚笑面如佛,环顾左右道“原来如此。贫僧记得是打这边过来的,檀越们随贫僧走吧。”

杜庭兰拽着滕玉意忙要跟上,一下子居然没拽动,诧异回头看,就见妹妹死死盯着和尚的背影,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杜庭兰心口一缩“怎么了”

滕玉意神色紧张地抬了抬手,示意杜庭兰看她腕子上那串响动不休的铃铛,然后冲杜庭兰无声地吐出四个字它是邪物。

杜庭兰头皮一炸,先前她也起过疑,只是这和尚的模样实在让人联想不到妖邪,但妹妹这铃铛是青云观之物,绝不会胡乱示警的。

眼看女伴们都跟上去了,杜庭兰又惊又急,攥紧了滕玉意的手,也无声做起嘴型来那怎么办

滕玉意竭力稳住心神,不管怎么样,先弄清这和尚的来历再说,于是暗自用手指敲了敲小涯剑,示意小老头快快出来。

这回小涯的反应倒是快得出奇,几乎在她敲动剑柄的同时,袖笼里就有了动静,很快,滕玉意感觉胳膊上有个小人立起来了,奇怪小涯一出来,她的袖子也开始轻轻抖动。

滕玉意一愣,陡然意识到小涯的双腿在发抖。

这简直让她惊骇莫名,上回尸邪来时,小涯虽然表现得很不讲义气,但好歹没失态,这次他竟吓成这样。

只一瞬,小涯就飞快在她胳膊上写起东西来,滕玉意凝神分辨,意识到小涯写的是完了,完了,是耐重。

小老头在滕玉意的胳膊上哆哆嗦嗦写完这几个字,袖中便再无动静,显然完成任务后,他又飞快逃回剑中了。

滕玉意傻眼了,喂,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明白了再走。什么是“耐重”又为何说“完了”

但不论她如何摆弄小剑,小涯死活不出来,她无计可施,只得抬头看着和尚的背影,和尚领着众女已经走了一小段路了,出口依旧渺无踪迹。

滕玉意心乱如麻,不弄明白对方的底细就出手,只会让她们死得更快。

耐重,何为耐重

是鬼、是妖、还是魔

能叫小涯怕成这幅鬼样子,绝不会是无名小辈。

滕玉意搜索枯肠,隐约记起在哪儿见过这两个字,忽想起阿姐常看佛家典故,没准能知道这两个字的由来,忙擦了把汗,附耳对杜庭兰道“阿姐可听说过耐重”

杜庭兰顿了顿,仿佛在消化滕玉意这句话,旋即她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面色刹那间就白了,

她忙在滕玉意耳边说“是、是一种佛家恶鬼。”

滕玉意呼吸又粗重了几分,怪不得有点耳熟,她想起来了,往年在扬州盂兰盆节游灯会时,她曾在夜市上见过好几回题写着“耐重”两个字的木偶。

这种木偶往往比旁物要高壮许多,目闪闪如电,齿锋利如戟刀,哪怕在燠热难当的七月,看到这木偶凶厉威猛的模样,也会让人脊背上生出几分凉意。它的脚下,经常匍匐着各种殊形诡状的恶鬼,就连佛教中被列为“天龙八部”之一的夜叉注2,也对耐重做出臣服的姿态。

若是在灯会上偶然见到这样的木偶,一定会印象深刻,因为这耐重木偶左脚踏一青色夜叉,右脚踏一赤色夜叉,那种睥睨万鬼的气势,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然而,越回想木偶的模样,滕玉意心里的疑惑就越浓,首先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体面白净的和尚,与那佛教传说中的万鬼之王联系起来,其实假如它真是耐重,害人何必这么麻烦,只需一张口,就可以把她们全数吞入腹中。

她睁大眼睛,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把和尚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望见和尚的鞋底时,心里那丝仅存的侥幸,也顿时化为乌有。

要不要马上拆穿它她紧张地想,不行,它化作慈眉善目的大和尚,领着她们在林中转来转去,一定在打什么主意。忽又想起尸邪那些捉弄人的把戏,这鬼物莫非也跟尸邪一样有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癖好。在没想好如何应对之前,若是贸然拆穿它,只会激发它的凶性。

忽又想起,彭花月和彭锦绣到哪儿去了该不会被这和尚吃了吧。但这和尚双手和嘴边看着都干干净净的,不像才吃过人的样子,那彭家姐妹究竟到何处去了。

滕玉意这边胡思乱想,众女则专心随大和尚往外走,走了一会,渐渐也觉得不对劲了,郑霜银看了下周围,谨慎地问“敢问法师,出口是在前头吗”

和尚驻足回望,面上的笑容依然和煦“贫僧也有点糊涂了,记得就在东边,檀越,哪边是东边来着”

这问题很好答,哪怕人被困在桃林里中,只要稍稍踮起脚尖一望,就能看见南边的云会堂。

郑霜银辨清方向,便要答话,滕玉意心里猛跳起来,抢先一步说“敢问上人法号”

和尚笑双手合十,洪亮地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藏机。”

“原来是藏机法师。”滕玉意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东边在何处,只要帮法师辨明方向,法师是不是就能把我们领出林子了”

藏机和尚笑呵呵地说“檀越先得告诉我东边在哪,贫僧才知道如何走。”

滕玉意却不依不饶“我告诉法师何为东边,法师就得领我们出去。”

藏机和尚笑靥愈发深,却没再接话。

段青樱等人一心要走出这鬼地方,如今早把指望全压在这大和尚身上了,哪知滕玉意半路跳出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眼看要惹恼大和尚,她瞪了眼滕玉意,主动开腔道“东边在”

“你给我闭嘴”滕玉意低喝道。

段青樱呆了一呆,含怒凝视着滕玉意“你究竟怎么”

哪知郑霜银和武绮却也双双喝道“青樱,别说话”

两人早起了疑心,和尚无故出现在林中,住持等人却始终不见人影,刚才滕玉意与和尚对话时,目光盯着和尚的鞋底分明在暗示什么,细心打量才发现,这和尚袈衣打湿了好几块,芒鞋也满是污泥,独独鞋缘和鞋底一尘不染。

哪有人光湿衣不湿鞋底的,两人想起刚才的怪雷,隐约猜到这和尚绝非善类,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哪敢再胡乱接话。

杜庭兰生恐段青樱还会开腔,急步走到李淮固面前,捂住段青樱的嘴颤声说“法师在问路,哪轮到你插嘴””

杜庭兰一贯宽和知礼,如此粗鲁是没有过的事,这下不只段青樱愣住了,别的娘子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滕玉意望着藏机和尚,故意把话说得极慢“法师刚才说了,出口就在东边。所以只要说出东边在何处,我们就可以走了,这话对不对”

藏机和尚扇了两下蒲扇,笑呵呵道“贫僧从入口进来时,穿过外围的好几排桃树,记得刚好走过第七株,进来就看到众位檀越了,如果没记错,只要找到这东边的第七株就能出去了。”

滕玉意笑了笑“既然法师说准了,那我就试着猜一猜。”

她抬手一指藏机和尚的身后“喏,那就是东边。”

藏机和尚的蒲扇顿了顿。

众女一愣,那明明是南边。

郑霜银和杜庭兰面色却变了几变,尤其是郑霜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听说玉真女冠观正是为了应对天雷和灾祸而建,对雷电的反应一贯比别处灵敏,重新打量四周,林中格局果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多半是刚才那道惊雷,激发了观中的密室机关。

回想方才的情形,郑霜银心里砰砰直跳,若是贸然接了这邪和尚的问话,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她心生感激,暗暗看了看眼滕玉意。

滕玉意满脑子都是“逃生”二字,早挽住杜庭兰的胳膊朝林外走“多谢法师指点,第七株桃树对不对看来离出口不远了,那就快走吧。”

武绮等人哪敢再看那笑面和尚,忙也跟上滕玉意和杜庭兰。

很快找到了东边的出口,然而滕玉意等人却傻了眼,东边的外围一共栽种了八排桃树,一排排数下来,偏偏有两排恰好都栽种着七株桃树。

和尚摇着蒲扇,笑呵呵地走近“贫僧来时经长途跋涉,眼下有些疲乏眼花,一时记不起是哪一排,要不檀越们自己选吧。贫僧绕着树走个三圈,要是选不出来,只好带诸位檀越席地而歇了。”

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各有一排桃树,恰好都种了七株桃树,说完这番话,他就径自绕着树走了起来,神态悠闲潇洒,仿佛在自家庭院漫步。

滕玉意和杜庭兰额头爆出冷汗,看这样子,三圈之内选不出来,她们必然要完蛋,但若是心急之下选错了,等待她们的还是一个“死”。

郑霜银和武绮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忙绞尽脑汁思量对策。剩下的小娘子们虽说不敢说话,也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对照两排桃树。

“七七”滕玉意在心里反复默念,虽说阿姐笑她看得太粗浅,但不论她怎么看,桃林这地界都像个方方正正的大过卦,可是大过卦的爻辞里,有“初六”、“九三”、“九四”,唯独没有“七”。

她低声问杜庭兰“哪个卦象的爻辞暗含七来着”

杜庭兰正忙着回想姐妹间的那番对话,闻言愣了愣说“记得没有哪个卦象的爻辞含七这个数字。”

郑霜银却忽然道“复卦里有句话叫反复其道,七日来复。道家认为,世间万物,皆以七数为一个循环。”

几人小声议论的时候,和尚已经绕着树走了一圈半了,滕玉意屏住呼吸想,不对,再精密的卦象也没法在这么近的两排树之间排出大的变化。

她回头看了看,两株参天银杏树早已跑到了所谓“西侧”,但不论方位怎么变,两株银杏与桃树形成的对角总不会变。

于是试着退后了几步,对着东边这八排桃树,一排一排重新数下去。

嗯,右手边第一排种了九棵桃树,第二排是六株而到了第八排,却只有四棵。

滕玉意数着数着,心中亮堂起来。

这当口和尚已经开始绕树走第三圈了,眼看只剩半圈,滕玉意低声对大伙说一句“跟我走”。

说着拽住杜庭兰,径直朝和尚的右手边跑去,边跑边扬声道“让法师见笑了,方才是我们眼拙,第七株可不就在此处。”

和尚脚步停了下来。

滕玉意一边埋头猛跑,一边用余光暗自数数,数到第七株桃树时,眼前乍然一变。

才一眨眼的工夫,她们居然跑回了云会堂的门口。

众女喘着气环顾左右,云会堂门前不见人影,却隐约能听到堂里女冠们的说话声。

“沿着机关往里寻,结果还是一个女孩子的人影都不见,定是有邪物作祟”

“看来只能惊动郡王殿下了,他身边能人异士多,一定能弄明白怎么回事,快快,快去隔壁送信。”这是住持充满忧虑的声音。

女孩们劫后余生,眼圈不由一热,两腿一动,拔腿就朝云会堂跑去,然而没跑多远,不提防看到了前头的和尚,一惊之下,又刹住了脚步。

滕玉意喘着气盯着和尚,就知道它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至少她们跑出来了,不用再像困在迷宫里时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忙喊道“住持”

女孩们也都纷纷呼救“住持,我们在这儿。”

云会堂里话声一静,紧接着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和尚轻摇蒲扇“我佛慈悲,贫僧焦渴。贫僧好心领你们出林子,檀越们也不帮贫僧讨一杯水再走,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诸事讲究缘法,刚才贫僧在林中听得有铃铛吵闹,铃音活泼,真叫人心生欢喜,也不知是哪位檀越身上之物,要不就由这位檀越替贫僧讨杯水吧。”

滕玉意冷笑,花样还真多。

杜庭兰和郑霜银厉声喝道“别回答它”

众人马上意识到这问题绝不能回答,明知道是滕玉意之物,却没一个吭声,李淮固却似乎吓傻了,嘴唇紧紧闭着,目光却慌里慌张朝滕玉意溜了一下。

没等滕玉意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背后倏地袭来一股大力,一下子就把她拽回了林中。

蔺承佑在玉真女冠观门前下马时,观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女冠们跑到隔壁郡王府求救,正殿前是哭成一团的仕女们。

住持看到蔺承佑,如同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揪住蔺承佑的袖子道“世子快救人啊,那邪物好生了得,贫道不敢妄言,但看着竟像是耐重的做派。”

杜庭兰发髻散乱,脸上全是鼻涕和泪痕,分开人群跑到蔺承佑跟前,一开口嗓音就跟破旧的胡琴一样嘶哑“妹妹被那和尚抓走了,恐怕凶多吉少,求世子快想法子”

她心神大乱,脸色跟纸一样白,说着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郑霜银和李淮固含着眼泪,一左一右把杜庭兰搀扶住。

郑霜银哽咽道“多亏滕娘子破了和尚的局,不然大伙断然逃不出来。”

李淮固满脸焦色,正要把方才的情形对蔺承佑说一遍,哪知一抬头,才发现蔺承佑的脸色也极不好看,而且不等她们开口,就迅速在殿前倒退了两步,随后仰头左右一顾,口中呼哨一声。

就听观外传来 “嗷呜嗷呜”的两声兽鸣,众人一怔。

蔺承佑听得怀里的应铃石吵个不休,早已是心急如焚,不等后头的人和兽赶过来,撩袍就纵上了房梁。

住持手里举着一本小册子,仰头望着那道一闪而过的石墨色身影“小世子,观中机关启动了,拿着阵形图吧,省得辨不清方向。”

“用不着。”蔺承佑焦躁的声音远远传来,看样子已经掠到了花园处。

门口又来人了,这次却是两个老道士,见天和见喜一进来就紧张地转动脑袋“世子呢”

住持向上一指“上去了。”

只见两道身影一掠而过,两个老道士也跳上了房梁,然而没过多久,就听见他们在房梁怪叫“哎呦,这地方怎么跟迷宫一样,转来转去要把人绕晕了,静尘老太,你是不是启动你们观里的宝贝迷局了快告诉贫道怎么走”

滕玉意握紧小涯剑分辨方向,刚才和尚使妖法把她抓走,她本以为又回到了桃林,没想到一落地,两边却是狭长的石壁,石壁上每隔几步路就燃着一盏壁灯,火苗微微摇曳,把眼前的甬道照映得分外幽森。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疑惑地想,先前已经把观里的布局大致摸了一遍,没看过这种陈设,莫非是玉真女冠观的地宫

有可能。滕玉意凝神听了听,居然没听到半点声响,就连刚才一直吵闹不休的铃铛,也仿佛脱力一半,声音变得微弱了起来。

滕玉意估摸着耐重可能不在附近,于是运足内力,蹑手蹑脚往前走,耐重那样神通,即便她一动不动,也断然逃不出它的眼睛,不如在它过来找她麻烦前先到处摸一摸,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很快摸到生门。

她一边摸索壁砖一边沿着走廊悄悄朝前走,眼看快走到拐角处了,一切都很顺利,左右都可通行,她犹豫着是右拐还是左拐,哪知这时候,铃铛猛地吵闹起来。

紧接着,右手拐角处忽然发出“吱呀”一声响,像是道路尽头,有人推门进来了。然后滕玉意就听到,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破蒲扇摇动的声响。

那东西又来了

滕玉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再往前走只会被耐重抓住,只好沿原路退回,哪知才退了几步,她的脊背就被一堵墙给挡住了。

她吓得回头看,刚才明明

不是,那样长的一条甬道,是如何一下子就能缩短这么多的

来不及弄明白这些了,她抬起两只胳膊,飞快摸索两边的墙壁,这石廊能长能短,墙上一定埋有机关,然而一寸寸摸下来,机关没摸到,那脚步声却越来越逼近了。

该死耐重行走的速度远比她想象中要快。

滕玉意耳边嗡嗡作响,胃里一阵阵泛酸,双手疯狂乱摸,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只差一个拐角,那笑面和尚又要出现在眼前了,她倒抽一口气,心一横打算跟那东西拼了,忽觉右边墙壁一陷,有人一下子就把她拽进了墙壁。

滕玉意不提防撞到一个男人的怀里,惊得魂飞魄散,只当那耐重变幻到了墙后的密室,情急之下握紧小涯剑就要防御,那人忽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怕,是我。” ,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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