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带你一起睡觉觉吗 第22章

新一年的第二天, 早上。

蒋念念自打起来，到坐上餐桌，就一直瞅着前面发呆, 唐翠英拍拍她肩，催促道:“念念, 发什么呆啊, 赶紧趁热吃，要等凉了吃会肚子痛的。”

蒋念念回过神来, 闷闷不乐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面条。

哥哥不在的第一天，有点想他。

今天早上起来, 没有看到哥哥。

但她想跟哥哥一起吃早餐，一起上吴老师的课，一起记英语单词, 一起写数学题她不放心地抬头向外婆看去。

“外婆，哥哥他会回来的吧”

唐翠英闻言一愣，明白过来她的情绪因何而来, 肯定地安抚她道:“会回来的, 你放心好了，这元旦假都有三天呢, 你总不能指望小陆他一天就回来吧”

蒋念念只好轻轻点了两下头，继续低头吃面, 待想起什么, 她又激动抬头说:“对了外婆, 你有哥哥爸爸妈妈的电话吗我想打电话给哥哥”

“有的。”唐翠英心下一叹:“你先把面吃完，等吃完再给手机给你。”

胡琼白为了不让女儿过早迷上手机，在电子设备上，向来对她管教颇严，哪怕经济富裕，依旧没有给她单独配一个手机，好在念念也从不迷恋这些东西。

“好”她双眼一亮，乐呵呵道:“那我马上就把它吃完”

说着，她十分有干劲儿地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面，她碗里的面条不多，所以没过一会儿，她就呲溜呲溜吃完了，朝唐翠英高兴伸出手:“外婆，我面条吃完了，你把手机给我吧，我会自己打电话的”

唐翠英只好拿出手机，翻到陆时生母亲的号码，把手机递过她。

然后就看到外孙女很快拨通，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一溜烟儿地跑远了接电话。

“”

唐翠英心情有点复杂，一来是她这个外婆居然还比不上陪她两个月的外人，心里头有些吃味，二来，陆时生终究不是他们蒋家人，哪怕这回陆时生会回来，但等念念的病彻底好全，那陆时生迟早也要回自己家，他跟念念的兄妹情分，便也到此为止了。

这么一想，既然小陆在家里待不久了，加上念念能病好，大半都是他的功劳，倒也验证了算命先生所说。所以唐翠英思考着，等过段时间，陆时生要离开家里的时候，她该怎么来感谢他。

蒋念念倒不知道外婆还有这许多想法，她偷偷跑到自己房间，等电话被接起。

“喂是唐老夫人吗”电话对面传来一道压着急促的女声。

“不是的，阿姨，我是外婆的外孙女我想找哥哥”

“哥哥”对方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蒋念念急急补充:“阿姨，我是蒋念念，我想找陆陆哥哥，他现在在家吗”

电话另一端反应过来，忙不迭说:“原来是念念啊，小陆他在家的，你等一下啊，我现在就去喊他。”

“嗯嗯好”

然后她就听到电话里的阿姨在喊哥哥，隐隐约约的，电话另一头还有些吵，好像还有哥哥在说话，她不太听得清。

几分钟过去，电话才慢慢被人接起，是哥哥的声音，“是你找我吗”

蒋念念用力点了两下头，没等到哥哥的回复，才想起哥哥看不到自己的反应，所以她赶紧出声道:“哥哥，念念想你了”

陆时生沉默好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蒋念念早就习惯哥哥的语气了，她知道的，哥哥就是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其实人可好了，所以她继续唠唠叨叨问:“哥哥你吃早餐了吗你们刚刚吃的是什么啊好不好吃哥哥我跟你说啊，我刚刚跟外婆吃的面条，然后吴婶婶今天多放了一点点盐，吃起来可咸了，然后吴婶婶她自己还不知道”

陆时生一直没说话，她不由停下来问:“哥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的。”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电话里的哥哥，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好像有点哑哑的，而且哥哥话也好少啊，比以前更少了。

她还想继续跟哥哥说话，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叔叔的声音，然后哥哥冷冰冰说:“好了，反正你也是被老夫人逼着打电话的，你讨厌我就讨厌我吧，随你怎么样，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时生就把电话挂了。

她不解地看看手机，电话已经被挂了，可是哥哥刚刚说的好奇怪啊，她明明没有说讨厌他，而且给哥哥打电话也是她自愿的，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等哥哥回来，再重新问哥哥好了。

然而远在另一处的陆时生一挂电话，一个中年男人就夺过他手机，不怀好意笑:“你们倒是继续聊啊，那个蒋家小姐不是挺喜欢你吗这过年过节的，你倒好，我刚才问送你回来的那个司机，司机夸你说，说蒋家给钱给你，你还拒绝了，你很有骨气是不是你不要你可以拿回家里来啊，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倒是给你生了一张好脸，你要有本事的话，你就去蒋家混个上门女婿来给我”

陆时生轻轻撩开眼帘，平静打断:“她很讨厌我，平时从不会跟我说话。”

“你真以为你老子那么好骗哪个讨厌你的人还会专门来打电话找你聊天”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好了别吵了，生儿没要就没要吧，难不成蒋家之前给的还少了不成”

“少是不少，但多总比少要好吧，”男人看看陆时生，愤愤不满:“你想想，要是他当时收了蒋家的红包，那起码抵得上我们几个月的工钱了，哪还要我们这么辛苦，长这么大了，一点都不知道为我们分担，想想就来火。”

说着，男人习惯性地抓起一旁的皮带，妇人忙不迭抓住他手，哭着声道:“你要有什么火，你就冲我发，别再打生儿了，你难道还不觉得你做得很过分吗”

“我过分像他这种还敢给老子甩脸看的儿子，我不要也罢”

到了下午，吴老师就来家里给她上课了，因为还是工作日，所以小雪姐姐没来，空空大大的房间，只有她和吴老师。

“念念，你要专心点听讲啊，等老师讲完，老师可是要当场考你的。”

蒋念念忙不迭愣过神，赶紧抓起笔来，“好老师，我一定好好听课”

她跟哥哥保证过的她一定会好好学习如果说话不算数，那她就是小狗狗

吴老师满意地笑了起来，继续接着方才停下来的点为她讲课。

她也独自一人，认认真真把课听完，顺顺利利把作业写完。

可每每做到不会算的题目时，她还是很想哥哥，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她就可以不用自己算了。

哎，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终于，等她吃完晚饭，准备回自己房间玩娃娃的时候，唐翠英突然走进来道:“念念，小陆他来电话了，说是找你的。”

她立刻爬下床，顾不上鞋子穿反了，拿起手机就喊:“喂，哥哥。”

唐翠英心里酸酸的瞟了她两眼，还是贴心地走了出去，帮她把门带上。

陆时生轻轻“嗯”了一声。

蒋念念忙不迭抓住机会问:“哥哥，你今天早上跟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没有讨厌你的真的没有”

“我知道。”陆时生轻轻笑了一声，“我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

“我才不会当真，因为我知道哥哥是乱讲的”

“不当真就好。”

“那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从昨天到今天，我都有两天没看到你了。”说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立马手舞足蹈炫耀道:“对了哥哥，我跟你说啊吴老师她今天下午表扬我了，说是我课堂作业打了100分还夸我老厉害了”

饶是相隔两地，陆时生都能想象出她此时此刻的模样，肯定是认真又缺心眼，想着想着，他眼里渐渐有了些笑意，“嗯，你终于厉害一次了。”

得到哥哥的表扬，她高兴得在床上打了两个滚，“那是当然我以后也要变成像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他有什么好厉害的呢，何必要像他呢，陆时生自嘲一笑，却没有接话。

他坐在家门外，抬头望向天空，天空黑漆漆的，夹杂冬日的刺骨寒风，一点一点蹿过他全身四处，他越来越清醒。

“你那边的天上有星星吗”他突然问。

“星星”她跟着重复了一遍，待明白过来，她赶紧跑到外面的阳台，努力探出头去看，结果什么都看不到，风声有点大，所以她大声说:“哥哥，我也不知道天上有没有星星因为房子太高了，我看不到天上”

陆时生被她的用词给逗乐，笑了笑道:“看不到就看不到吧，进屋来吧。”

“哥哥，那要不要我出去看啊我出去的话，肯定就能看到天上了”

“不用了，外面冷，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蒋念念点点头，继续高高兴兴问:“那哥哥你回家玩得开心吗你朋友他们还记得你吗你妈妈是不是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跟吴婶婶比起来，她们哪个要更好吃”

陆时生突然打断她道:“你知道嘛，在我们家这边有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啊”

“如果今天晚上天上有很多星星，那第二天一定是大晴天。”

她趴在床上，不解地挠了挠头:“那如果没有星星呢明天还会有太阳吗”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星星，那明天要么是阴天，要么就是雨天。”他轻轻笑了笑，语气平淡道:“就像我现在看到的这样，天上很黑，应该是有很多乌云聚在一起，所以明天，说不定就是暴雨天了。”

蒋念念新奇地“啊”了一声，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这样看天气呢，再想想哥哥刚才说的话，她赶紧提醒说:“那哥哥你明天出去玩的时候，要记得带一把大大的伞这样就不会淋湿了。”想着，她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又改口说:“不对，哥哥你还是别出去好了，外面好冷的，风又大。”

陆时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笑了笑:“我后天回去，这两天，你要自己学会学习，不要什么都想着依赖我，要自己尝试去做一些事，不要总想着给我打电话。”

知道哥哥马上要回来了，蒋念念哪还顾得上哥哥后半句，立马高高兴兴应了两声，任哥哥把电话挂了。

接下来的两天，在等哥哥回来的两天，她每次给哥哥打电话，哥哥都没有接，而且哥哥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了，想想哥哥上次说的话，她就没有再打电话烦哥哥，反正她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

但很奇怪的是，最近吃晚饭的时候，外婆和妈妈都看上去怪怪的，两个人都不跟对方说话了，只有爸爸还笑着说话，“来，念念，多吃一点，这个还有很多，夹不到就喊爸爸帮你夹。”

于是她又埋头开心地吃了起来。

“妈，小琼，我想着，既然念念也好得差不多了，那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带她去国外再检查一遍，确保没事后，就让念念今年春季入学吧，我看念念功课也没落下，应该不用留级的。”说完，蒋文平揉揉女儿的头，询问道:“念念想去上学吗”

“想我想去上学”她毫不犹豫道。

唐翠英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胡琼白，点点头道:“我赞同你的做法，等你有时间了，最好再带念念重新去查一次，可别再被什么有心人给利用了。”

胡琼白被唐翠英扫量得不自在，却也发作不出来，只好牛头不对马嘴小声道:“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地说我，我已经在联系人了。”

唐翠英淡道:“那你联系到了吗”

“没有，”胡琼白头低得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底气:“但我已经跟一个人约好了，过两天就出来谈谈，妈你放心吧。”

蒋文平侧头瞥了胡琼白一眼，话里有话道:“有的人，不是你谈谈就能解决问题的。”

“是啊，我比不上蒋总你尊贵，但我好歹还有一张嘴和一双眼睛，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还是分得清的，你犯不着来指责我，要不是你”

唐翠英低呵道:“好了，想吃饭就给我安静吃饭，想吵架就出去吵去，别在家里头闹我们耳。”

蒋念念懵懵地停下筷子，妈妈看上去好生气的样子，还有爸爸，爸爸平时脾气很好的，从不对妈妈发脾气，现在看上去也有点凶凶的。

察觉到女儿看来的目光，蒋文平压住情绪，低头看她，轻声道:“念念，吃饱了吗”

“嗯。”说着，她下意识地塞了口饭，又夹了片牛肉到嘴里，嚼了两下。好像没太饱。

蒋文平自然明白过来，心疼地帮她把落下来的几根头发挽到耳后，轻声哄道:“没吃饱就继续吃啊，我们不急的，慢慢来，没人催你的。”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其他人听，蒋文平道:“那些欺负过念念的人，爸爸一定不会让他们白白欺负了我们。”

蒋念念虽然听不明白，但她知道，爸爸说的，肯定是为她好的话虽然爸爸妈妈平时都很忙，但她还是觉得爸爸要更好一些，因为她每次说什么，爸爸就会给她买什么对她可好了所以她十分给力地点了点头

蒋文平好笑地揉了揉她头，“好了，你快点吃饭吧，等爸爸忙完这些事，就带你去国外玩，你现在先好好呆在家里，好好听外婆话。”

等她吃完饭，爸爸妈妈又去公司上班了，又剩她和外婆一个在家里。

不过好在明天早上，哥哥就要回来了又有人陪她玩了

最近几天，哥哥不在，她都是跑爸爸书房看书的，坐在哥哥以前坐过的位置，看自己的故事书。

到了晚上，她就一个人乖乖洗澡，再由外婆帮自己吹干头发，自己躺床上睡觉觉了。

陆时生回家这一趟，回去了整整四天，却有整整一天是在路上。

蒋家司机林叔惯来是个自来熟的人，加上有了上次的相处，对陆时生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熟稔几分，“小陆，在家里玩得还好吧没有跟你爸爸妈妈生分吧”

陆时生明白林叔的意思，林叔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所以才问得这样直白。

于是他不咸不淡地摇了摇头，“还好。”

不曾亲近，哪有生分可说。

“玩得好就行。”林叔点点头，又扭头来看他一眼，有些好奇问:“但我怎么觉着，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呢是不是最近感冒了啊”

陆时生敛下眼底情绪，低头轻轻咳了一声:“嗯，最近是有点小感冒，谢林叔关心。”

“嗨，大老爷们的这么客气干嘛，”林叔放心地偏回头，继续看着前方道路，口中不停道:“像你这种小痛小病的，随便过个几天就能好的，但你还小，所以回去后啊，你还是应该吃点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随林叔往前开去，车子缓缓驶经商业街，街上人来人往的，林叔不便开快，所以不知是不是陆时生看错了，右侧不远处的咖啡厅靠窗座位，有个女人的侧颜像极了蒋念念的妈妈，只见她端起她桌上的饮料，朝她对面男人的脸上，径直泼去。

随后又走出另一个男人，而新走出的这个男人，也不是蒋念念的爸爸。

陆时生打开车窗，凝神望去。